第十五章 胡润丰吏选遭难
秋闱放榜后大抵一个月，吏部将进行擢选，新科进士等候分配官职。擢选的过程分轮次，一甲进士及第者先登朝中清流官职或者分配权要部门，二甲进士再登选剩余官职或者分配外地任职，三甲同进士则需要最后挑选，有时候前面的位置挑完了，暂时还没官位空缺，就需要一直等，等到有缺补。所以有些运气不佳或者没有门路的同进士，往往会在京中逗留数月甚至更长时间，方能有个小官候补。
其实秋试之后的吏选也是一场重要性不逞多让的大考，选的官是哪个部门，留京还是外放，都有很深的门道和讲究。胡润丰在这一个月里也听到了一些风闻，对即将到来的吏选充满了憧憬和惴惴不安。他有个琼州同乡好友，曾安明，小他两岁，这次中了三甲，相较于平日的才学是意外之喜。这些日子曾安明忙于各种筵席和活动，结交了不少官员富商，其中一位京中丝绸巨擘有意招他为婿，他也颇为意动。
临近吏选，曾安明的准岳父大人撺掇他多活动活动，并答应他负责一切活动的花费，他为此也是感激不尽。到了吏选开始的日子，状元和榜眼顺利入了翰林，探花齐淳熙任大理寺丞，其余依次放官挑选。选官时其实也算双向选择，放出官缺让新科进士挑选，倘若都不满意则可以等一下批次。
前面选官选得很快，哪怕是御史台也很枪抢手。终于到了胡润丰，他一看却傻了眼，眼前的签子全是外放的县官，或者还有个府州的主簿，总之全都是官选中的下下签。他心里一沉，决定暂且弃选，看看接下来还有什么京官空缺。
谁知接下来的情况所差无几，后面的同年偶尔还能抽到御史或者京兆府的差事，到他却只有外放的县官。就算是再愚钝，胡润丰心里也知道了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差错。他瞅了眼吏部放官的佥事，那佥事脸上面无表情，也不拿眼看他，一点也看不出针对他的样子。
他坐在吏部大堂大半天了，来来往往的进士过去又走了了好多波，几乎都成功登了官，唯独他在这里像一个异类。胡润丰面不吭声，像老佛入定般端坐着，但实则心中一团怒火难以平息。天光交了黄昏，吏部衙门要掩门了，未选官的和还没轮到的进士要明日再来了。那佥事理了理文书，看大堂胡润丰还坐着，走过去向着大门一抬手：“这位进士爷，请吧——”胡润丰面沉似水，心知此处不好发作，鼻中重哼一声，甩了甩袖子起身走了。那佥事目送着他的背影，微微讪笑不语。
一甲进士及第，吏选首日没能中选，这本身就极其罕见，小道消息极速蔓延开来，一日之间京城不少人都知道了胡润丰这么一位奇人。离开了吏部，回到客栈，胡润丰在房间内大砸东西泄愤，碎了一地的杯盏瓶罐足以显出他心中的愤懑。不多时，客栈小二敲门，提醒他动静闹得太大了，砸碎的物什也要照价赔偿。胡润丰知道这家新开的同舟客栈有来头，也不敢再闹事，答允赔偿，让小二再换了副新的来。
是夜，好友曾安明登门拜访。刚一开门，曾安明就急着挤进来，反手关上房门，冲着胡润丰念叨：“哎哟我的润丰兄，你这番是怎么回事呀？”胡润丰没想到自己的事情已经传到好友耳中，无奈只能如实将今日的遭遇一一道来。
曾安明听罢，问道：“润丰兄这一定是得罪哪路神仙了，你得罪的究竟是何人？”
胡润丰皱着眉沉思一遍，摇摇头道：“我自琼州来，一路并未得罪什么人，也没有与什么权贵犯龃龉啊。”
胡润丰今天吏选遇冷一事传得很快，不多久就传到了曾安明的准岳父丝商汪商总耳朵里。汪商总听曾安明提起过他有这么一位同乡好友今科进士及第，本来就多留了个心眼，没成想出了这遭事情，生恐胡润丰得罪了什么权贵，连累到曾安明。倘若真有什么祸事波及，汪商总情愿立马与曾安明一刀两断，商人重利益，一丝一毫的风险也不想承担。所以汪商总急着催曾安明来寻胡润丰一问究竟。
胡润丰说不出道道来，曾安明只能帮他慢慢回忆。当他提起放榜后婉拒多家“捉婿”之请的时候，曾安明明白了这事多半就坏在了这里。胡润丰凛然一惊，没想到这看似美事的“榜下捉婿”竟是个祸事，辞了反而给自己惹来麻烦。回想当初宴席上有几位那不悦的脸色，可能是自己婉拒的言辞还是触了某个大人的霉头，或者自己可能本来就根本没有婉拒的选择。胡润丰越想越悚然，身上冷汗簌簌地淌下，不住地往口中灌着热茶。
曾安明帮他梳理了那几天他赴宴的几位东家，有通议大夫、户部右丞，还有几家京中的富商。品级不低，但是也不够影响吏选的分量。胡润丰再三回想，也无法确定究竟是得罪狠了哪一位权贵。
曾安明摇摇头道：“这几位大人虽然不是大官，但是京城里的官场水很深，你永远无法知道随便一个背后站着的是哪位通天的人物。要我说，你现在哪怕是找到了祸因去赔礼道歉也无济于事了。”
胡润丰急道：“那怎么办？我二十载寒窗苦读莫非要枉栽在这里了吗？”
曾安明沉吟片刻，道：“如今或许只有一条生路了，你得罪了一位神仙，现在需要赶紧傍上另一位神仙助你转危为安。”
“可是我孤萍赴京毫无根基，现在去哪找一个神仙做靠山呢？”胡润丰沮丧至极。
曾安明道：“现在要找就找最大的靠山，朝廷中谁的势力最强，非当今丞相崔大人莫属。你得想办法找到崔大人的门路，至于花费问题和怎么找门路，我可以帮你问问我的泰山，他可能有办法。”
胡润丰似乎看到了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患难见真情，他现在对这位好友感激涕零难以言表。曾安明虽然口上辞谢，心中也是苦笑不已，情知如若胡润丰这道难关处理不好，他这所谓泰山和自身的前程怕是也将成为泡影。
其实秋试之后的吏选也是一场重要性不逞多让的大考，选的官是哪个部门，留京还是外放，都有很深的门道和讲究。胡润丰在这一个月里也听到了一些风闻，对即将到来的吏选充满了憧憬和惴惴不安。他有个琼州同乡好友，曾安明，小他两岁，这次中了三甲，相较于平日的才学是意外之喜。这些日子曾安明忙于各种筵席和活动，结交了不少官员富商，其中一位京中丝绸巨擘有意招他为婿，他也颇为意动。
临近吏选，曾安明的准岳父大人撺掇他多活动活动，并答应他负责一切活动的花费，他为此也是感激不尽。到了吏选开始的日子，状元和榜眼顺利入了翰林，探花齐淳熙任大理寺丞，其余依次放官挑选。选官时其实也算双向选择，放出官缺让新科进士挑选，倘若都不满意则可以等一下批次。
前面选官选得很快，哪怕是御史台也很枪抢手。终于到了胡润丰，他一看却傻了眼，眼前的签子全是外放的县官，或者还有个府州的主簿，总之全都是官选中的下下签。他心里一沉，决定暂且弃选，看看接下来还有什么京官空缺。
谁知接下来的情况所差无几，后面的同年偶尔还能抽到御史或者京兆府的差事，到他却只有外放的县官。就算是再愚钝，胡润丰心里也知道了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差错。他瞅了眼吏部放官的佥事，那佥事脸上面无表情，也不拿眼看他，一点也看不出针对他的样子。
他坐在吏部大堂大半天了，来来往往的进士过去又走了了好多波，几乎都成功登了官，唯独他在这里像一个异类。胡润丰面不吭声，像老佛入定般端坐着，但实则心中一团怒火难以平息。天光交了黄昏，吏部衙门要掩门了，未选官的和还没轮到的进士要明日再来了。那佥事理了理文书，看大堂胡润丰还坐着，走过去向着大门一抬手：“这位进士爷，请吧——”胡润丰面沉似水，心知此处不好发作，鼻中重哼一声，甩了甩袖子起身走了。那佥事目送着他的背影，微微讪笑不语。
一甲进士及第，吏选首日没能中选，这本身就极其罕见，小道消息极速蔓延开来，一日之间京城不少人都知道了胡润丰这么一位奇人。离开了吏部，回到客栈，胡润丰在房间内大砸东西泄愤，碎了一地的杯盏瓶罐足以显出他心中的愤懑。不多时，客栈小二敲门，提醒他动静闹得太大了，砸碎的物什也要照价赔偿。胡润丰知道这家新开的同舟客栈有来头，也不敢再闹事，答允赔偿，让小二再换了副新的来。
是夜，好友曾安明登门拜访。刚一开门，曾安明就急着挤进来，反手关上房门，冲着胡润丰念叨：“哎哟我的润丰兄，你这番是怎么回事呀？”胡润丰没想到自己的事情已经传到好友耳中，无奈只能如实将今日的遭遇一一道来。
曾安明听罢，问道：“润丰兄这一定是得罪哪路神仙了，你得罪的究竟是何人？”
胡润丰皱着眉沉思一遍，摇摇头道：“我自琼州来，一路并未得罪什么人，也没有与什么权贵犯龃龉啊。”
胡润丰今天吏选遇冷一事传得很快，不多久就传到了曾安明的准岳父丝商汪商总耳朵里。汪商总听曾安明提起过他有这么一位同乡好友今科进士及第，本来就多留了个心眼，没成想出了这遭事情，生恐胡润丰得罪了什么权贵，连累到曾安明。倘若真有什么祸事波及，汪商总情愿立马与曾安明一刀两断，商人重利益，一丝一毫的风险也不想承担。所以汪商总急着催曾安明来寻胡润丰一问究竟。
胡润丰说不出道道来，曾安明只能帮他慢慢回忆。当他提起放榜后婉拒多家“捉婿”之请的时候，曾安明明白了这事多半就坏在了这里。胡润丰凛然一惊，没想到这看似美事的“榜下捉婿”竟是个祸事，辞了反而给自己惹来麻烦。回想当初宴席上有几位那不悦的脸色，可能是自己婉拒的言辞还是触了某个大人的霉头，或者自己可能本来就根本没有婉拒的选择。胡润丰越想越悚然，身上冷汗簌簌地淌下，不住地往口中灌着热茶。
曾安明帮他梳理了那几天他赴宴的几位东家，有通议大夫、户部右丞，还有几家京中的富商。品级不低，但是也不够影响吏选的分量。胡润丰再三回想，也无法确定究竟是得罪狠了哪一位权贵。
曾安明摇摇头道：“这几位大人虽然不是大官，但是京城里的官场水很深，你永远无法知道随便一个背后站着的是哪位通天的人物。要我说，你现在哪怕是找到了祸因去赔礼道歉也无济于事了。”
胡润丰急道：“那怎么办？我二十载寒窗苦读莫非要枉栽在这里了吗？”
曾安明沉吟片刻，道：“如今或许只有一条生路了，你得罪了一位神仙，现在需要赶紧傍上另一位神仙助你转危为安。”
“可是我孤萍赴京毫无根基，现在去哪找一个神仙做靠山呢？”胡润丰沮丧至极。
曾安明道：“现在要找就找最大的靠山，朝廷中谁的势力最强，非当今丞相崔大人莫属。你得想办法找到崔大人的门路，至于花费问题和怎么找门路，我可以帮你问问我的泰山，他可能有办法。”
胡润丰似乎看到了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患难见真情，他现在对这位好友感激涕零难以言表。曾安明虽然口上辞谢，心中也是苦笑不已，情知如若胡润丰这道难关处理不好，他这所谓泰山和自身的前程怕是也将成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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