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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良莠冬日会年试

    等秋试和吏选都结束后,宫学也恢复往常,岑夫子为了补上课的进度,任务甚至比平日更多。宫学与官学相同,完成学业后可以入官,官学又是由地方的州学考上来的,不过一般官学入的官职普遍没有秋试进士入流,进士出身还是最为清贵的。但是宫学则不同,算是官家给朝中重臣的荫庇,有着最优秀的老师,出宫学后直接选官,由于又有家中关系,往往能出任要职。也正是因为这般缘由,宫学中有些子弟便敷衍了事无心学习,这更让治学严谨的岑老夫子严厉督促。

    几位武勋子弟尤为明显,譬如曹豹曹大公子,在宫学已有好几年了,如今通读书经也有些困难。武勋子弟出了宫学多半要在军中任职,他们的父母本来也没有期望他们读成秀才,可以识字并交游已经满意了,而且平日里他们的武功锻炼也同步进行。不过岑夫子有师长心,对学生一视同仁,稍有懈怠即严责追促,后进之生是叫苦不迭。岑夫子地位尊崇,有帝师之名,他的意见也没有家长敢忤逆,就算是郑珏挨了训斥也得乖乖受着。

    曹豹为人豪爽讲义气,很受朋友们欢迎,但是论起读书他自认为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先生的讲授难以理解,经义诗文也总记不住,因此挨戒尺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挨了戒尺后回家,曹将军也习以为常,让他再蹲一个时辰桩子。盛岱也自认非秀才的料子,李昌和马遂还可以,在宫学算中游之资,其余的也都不太行。赵音来了后倒是屡受夫子嘉奖,评价颇有天分,但总体武勋子弟还是属于后进之辈,在宫学里被文官子弟压着一头。往日的那点龃龉倒是没有再提了,不过文武两派的子弟相处得愈发泾渭分明。

    年底宫学里还有一场所谓年试,就是过年放假前的大考。岑夫子根据学生入学年限和水平高低分别出了几等卷子,倘若通过了甲卷,那么意味着能够顺利出师,出了宫学能有入官的资格了。如果有优秀者,还会擢为优等,夫子会亲自写荐信,吏部得了岑夫子的荐信,连考核就不用就会安排直接选官。

    年试的重要不言而喻,甫一入冬所有人就开始积极准备起来了。连平日里对学业不太上心的几位公子哥也像模像样地捧起了书本,过不了年试明年学业翻倍他们暂时倒没什么感觉,但是捧着劣等的批语回家,这个年就别想好过了。

    赵音今年是入学的第一年,考的是丙卷,马遂他们今年已经是乙卷了,曹豹丙卷考了两次今年方是乙卷,而盛岱去年丙卷没过今年还得接着再考。崔谈和曹豹是同年入的宫学,今年就要考甲卷出学了。小崔公子不负其父崔相盛名,文资骄人,屡得岑夫子嘉许,被其引为得意门生。

    除了经义诗文之外,宫学还会着重教授和考核礼仪,尤其是宗室和官宦子弟,礼仪更是重中之重。因此年试还有额外的礼仪考试,宫学的女学生也会参加,冬月里的礼仪课也开设得更加频繁了。文淑公主和文德郡主她们大概每两日来上课一次,有时候还会旁听上午的文章课程。

    因为有了特殊的同学在旁,少年们显得格外得刻苦和活跃,学得比往日认真数倍。岑老夫子这一辈子什么没有见过,对这帮小子心里的想法是心知肚明,他偶尔专门会提点旁听的女学生问题,还会让弟子来评讲文章。

    在女学生回答问题的时候,学堂上的少年终于有正当的理由将目光直视她们,课堂显得分外安静,哪怕女孩子没有答上来,夫子也会付之一笑,轻轻点过。如果夫子要弟子来做文章或者评讲文章的时候,往往就是宫学里最优秀的学生展现的时候。一众学生当中,当属崔谈的学问最好,文章和诗词都写得好。

    每每岑夫子要人评讲,崔谈自然总是当仁不让。崔谈身材高挑,颇有丰姿,谈吐儒雅,在讲文章的时候真有一副君子的模样。文淑公主她们每每在他讲话的时候都会注视着他看,赵音在后排看着心里不免酸溜溜的。不过虽然勉强算学有小成,但是赵音还是知道自己的浅薄,和崔谈万万比不来的,自己离出口成章还有很远的功夫。

    相较于其他人而言,郑珏的文采并不算最出众的,岑夫子教学一视同仁,在宫学里以学业为重并不过分强调尊卑。郑珏性纯厚,为人平和,在宫学中不争先也泰然自若,岑老夫子也曾暗赞称他有仁君之风。

    冬风凛冽,年试如期而至。天空飘洒着雪,风刮着蹭到脸上有些生疼。往日活泼的少年都裹得厚实,垂着头疾步往宫学赶去,实在不愿意在这冬日的路上多待一刻。

    等进了宫学里瞬间就暖和多了,堂中炭炉烧得正旺,红彤彤发着亮光,窗户屏风也掩得严实,风刮不进来。少年们进了宫学都缓过来了,脱去外套,挤着围着炭炉烘着冻僵了的手,僵硬的手连笔都握不住,更写不了字。

    一晌时间,岑夫子领着几个教习进了宫学,围着炭炉的众人立即散开回到位子上。不多久,人都来齐了,大家都有些紧张,气氛显得肃穆,听不到往常的嘈嘈切切的私语声。

    岑夫子很满意,面带微笑地环视了一周,不慌不忙地讲起了年试的要项。甲乙丙三卷题目不同,甲卷对于学子们来说如同会试科卷一般,过了这道关,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出身,少年人的志气还是在的。

    宫学里的太监用力地撞了一下宫学堂前的铜钟,当的一声绵延不绝,嗡嗡回响,年试正式开始了。赵音考的是丙卷,倒也不慌张,先是慢条斯理地将笔锋在砚台上舔顺,正了正身子,端坐好才开始看题。丙卷相对比较基础,摘的句子也不偏僻,经义也是方正之道,少一思忖赵音便有了腹稿,也不打草稿,执笔就写。

    学堂中此时是众生百相,有安之若素的,也有抓耳挠腮的。没有人敢言语,静悄悄的,岑夫子于案前摆了一炷香,闭目养起神来,由几位教习在堂中来回走动巡查。

    考试的时间是两个时辰,赵音一个时辰多一点就答完了,他搁下笔示意教习收卷,教习收走卷子后示意他先在座位候着。呆坐着无聊,他取出食盒,整了整袖子,取了一块酥糕慢慢尝着。酥糕是府里厨子做的,馨香甜糯,品着是唇齿留香。几个兄弟坐得都不远,瞧见他在那悠然自得地吃起糕点来,是狠得牙痒痒。岑夫子微眯着眼,不多时远远眺见吃得不亦乐乎的赵音,心觉好笑,但也没说什么。

    还是那个太监,撞了三下钟,示意考试结束。教习喝道全都落笔,一一收了卷纸,收齐清点完后径直走了。考完的学生也是众生百相,有成竹在胸的,也有捶胸顿足的。

    很多人向着崔谈道喜,如同众星拱月般将他围了起来。他这次过了甲卷是能直接选官的,而且以他的才学,得岑夫子的一封荐信也应该是轻而易举。等明年开了春崔谈正式入官,进了官场,那确实是真的春风化龙,摇身一变成为名副其实的小崔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