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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狱友

    地狱里的牢房闷热的让人无法忍受,这儿没有一缕风。燥热的空气明晃晃的在四周肆掠,他感到脖颈瘙痒,心里烦躁——在夏日暴风骤雨来临前,一个心情阴郁的人往往会有这样的感觉。

    当铁门重新被推开时,他怀着痛苦而惊恐的心情望了望她,望了望羽生汐……但立刻就把目光移开了。

    “如果她问我究竟犯了什么罪,也许我就会说出来,立刻跪下来,忏悔!忏悔!”她走到他面前时,他心里想。

    羽生汐在他左侧沙发那儿坐下了,那张沙发是红色的,跟加尔森那张墨色的沙发一样,又破又脏。

    加尔森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羽生汐正用她那经常性的、怜悯的目光细细打量他。

    ……

    在人间的某个时刻,某个地方。那儿仿佛受到了什么强大的压力,又像是被人用武士刀劈开了脉搏,一种丝丝嘶嘶的声音回荡在黑夜,在长久的、及不自然的嘶哑声消失后,紧接着响起了尖细的、刺耳的、有点突如其来的喘息——仿佛死人拨开泥土从墓地里跳了出来,重新复活。声音响了一阵,又猛然消失,黑夜倏然归于冷清。

    有人虽被惊醒,但也只是模模糊糊的看了一阵,便接着入睡了。

    在低矮、拥挤、逼仄的房间里,在堆满了腐烂的尸体和丑恶的人心以及各种各样令人嗤笑的爱情的房间里——几乎是黑魁魁的,一只行将燃尽的蜡烛头,放在了屋子尽头的桌子上,已经快要熄灭了,只是偶尔闪出一星光亮。再过几分钟,屋内将会一片漆黑。

    第二天,在呈血色蜡泪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具被残忍杀害的女尸,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从伤口的痕迹上来看,应该有过激烈的反抗。证物只有死尸嘴里衔着的枯叶色便服衣袖和榻榻米床垫上留下的不规则脚印。

    还有一件怪事,这户人家的女佣武田式美子当时也在场,却一点也没有受伤。在接受警察的调查时候,她大致做了一个令人摸不清头脑、模模糊糊的供述。

    所谓大致,是因为她天生痴傻,无法进行更加准确的描述。

    不过司法总监还是根据她的供述,理清了事情的全貌。

    那天夜里,式美子半夜起来,忽然听见主人房间在大声的争吵,她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他看见有人拔刀砍向了主人,主人嘴里喊着救命,拼命想要往外跑,这时候另外一人拦住了主人踉跄想走的逃路,他们之间相互说了几句。在他们说话期间,主人拼命冲开那男人,还想奔走,男人却不肯将她放走,站在门口重复给退了回来。暂时之间,他们什么话都没说,然而结局如何,是早就知道了的。其中一个男人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其捻倒了。另外一人见状将出了鞘,雪白的钢刀,径直砍去。一刀而下,主人腹部出了血,呼吸也艰难了,她瞪圆了眼,眼珠几乎要飞出眼眶外来,接着在短短数秒内,男人又捅了好几刀,那几刀又快又准。

    之后,只听得两人的叫骂声和主人痛苦的呻吟声,可是主人快要断气的时候突然瞪大了眼睛,看住了他们俩的脸。这看的是红眼眶、湿润的眼睛,于是她那苍白的、干裂的、几乎快要紧逼的嘴唇突然动了。笑声很尖锐,也很刺耳,从她微张的嘴唇吐出的血水还能看见泛白的唾沫,这时从这濒死之人的喉咙里,发出类似鸦叫的声音,喘吁吁的传到了他们耳里:

    “地狱里见,地狱里见!咱们三人地狱里再见!”

    女人满嘴是血色的沫水,就这样喃喃的、时刻不停的诅咒着,她的声音越来越细微,但仇恨却越来越大!终于,她的神志开始恍惚,并痛苦的昏迷过去,也许是昏昏沉沉的落入了无法苏醒的深渊。

    借着还在燃烧的蜡烛,式美子发现那两人突然相拥而泣,默默地哭了很久,直至天色泛白,他们才夺窗而出。

    式美子从拉门的门缝里偷看着一切,她之所以不救主人,不呼喊,也不报警,完全是因为不想让那个在自己怀里安然熟睡的孩子受伤的缘故。

    “还有,其中有个名叫鹰村次郎的,是这孩子的丈夫。”式美子突然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幸福的说道。

    “后来,即将离别时,他们来到了我的房间,让我多多保重。我让他们看看这孩子,他们笑着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眼里还含满了泪水,次郎手里的残留的鲜血洇染在了那孩子的头上,十分漂亮。我希望他们能多呆一会,可是两人十分匆忙地立刻走了,跳上或许拴在围墙上的马匹,不知道去了哪里,马就是之前太守府丢失的那匹。我抱着孩子从窗户望去,两人骑着同一匹马,流着泪离开了,因为那天的月亮很亮,所以看的很清楚。”她想了想又继续说:“后来,我没有管主人的尸体,钻入被窝重新睡觉了。我经常看见主人杀人,所以对她的尸体一点儿也不害怕,不过这孩子头上的鲜血倒让我做了一个噩梦。”

    司法厅弄清这些信息后。于是认定式美子没有任何嫌疑,将其释放。

    十几年后,式美子的孩子已经考取功名、功成名就,在崛川侯爷手下为官,并且颇得侯爷厚爱。她自己则削发为尼,在浅间山下的一处寺庙终日诵经。

    后来,侯爷来浅间游玩时,顺路拜访式美子。她发现侯爷的贴身侍卫,极像太郎,那男人确实也和十几年前夜间杀害纱季的其中一人一样,脸上有一道长疤,且是独眼。

    “要是次郎的话,我会立刻跑去相认,可是那人……”式美子这样喃喃的说着,脸上显露出了少女般的娇羞。

    可是那人是否真的是那夜杀害纱季的其中一人呢?谁也不知道,只是后来风闻那男人有一个弟弟也侍奉着崛川侯爷。

    那夜过后,纱季的灵魂又去飘向那儿了呢?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