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大漠孤烟直
烈日炙烤下的沙漠，一片片沙丘像白色的巨浪，从看不见尽头的天边滚滚而来，倾泻在一汪月牙状的湖泊周围。
一排排胡杨守护着这片湖泊，也为远道而来的人们提供着难得的庇护。
“老陈？”被十几个黑衣壮汉护在中间的女人开口喊了一声，声音又哑又低，连离她最近的人都差点没听见。
站在外围的一个灰袍男人却立即转过身来，冲那女人抱拳拱手，回应之声亮似洪钟：“夫人？”
“可有追兵？”女人再问。
被唤作老陈之人竖着耳朵静静听了片刻，答复道：“暂无踪迹。”
女人点点头，伸手掀开胸前长袍，露出一张红扑扑小脸，却是一个熟睡中的婴儿。
“母亲，弟弟醒了吗？”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依偎在女人身旁，双手紧紧攥着女人的裙摆。
女人低头看了小人儿一眼，突然笑了，笑容比月牙湖的湖水更温柔清澈。女人一边笑着，一边蹲下身，将怀中婴儿递给自己的大儿子：“庆儿，来，抱着弟弟。”
小男孩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婴儿，也不敢抱得太紧，只能双手悬停在胸前，像是托着一杆铁枪。
女人笑着摸了摸大儿子的头，径直站起身来，对着老陈弯腰俯首，直接跪了下去。
“夫人！”老陈都喊岔了气，扑通一声跟着跪了下去。
“夫人！”身边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稀里哗啦跪倒了一片。
“娘！”小男孩举着弟弟，根本跪不下去，急得直跺脚。
“陈旭，陈子安，”女人虚弱的声音从黄沙底下传出，如同地狱里窜出的烈火，烤得所有人心如刀绞，“我有一事相求。”
“夫人请讲！”陈旭将脸深深埋进沙土，袖中十指攥拳，轻轻发抖。
“请将我儿带走。日后是为父报仇也好，是安乐度日也好，全凭陈先生定夺。”女人慢慢起身，跪坐在原地，盯着陈旭。
“娘？”小男孩忽闪着大眼睛，看看母亲，又看看陈旭。
“庆儿，去，把你弟弟给陈先生。”女人命令道。
“是，”小男孩答应着，从黑衣人让开的缝隙间蹒跚走到陈旭面前，双手往前递出，“陈先生，你把我弟弟带走吧。”
陈旭也已经起身跪坐，此时却泪流满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手接过婴儿，一手掩面擦泪，牙齿咬得咯吱乱响。
“老陈，”女人拿袖子捂住嘴轻笑起来，笑声如清风拂柳，笑得陈旭的心一点点安静下来，“你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就掉眼泪。要是夫君看见，又该取笑你了。”
陈旭听了这话，刚擦干的眼泪又要冒出来：“若是主君还在，就让他笑话我又何妨！”
“好了好了，”女人轻声安抚着，“两害相权取其轻。这话不是你经常对夫君说的么？事已至此，你，快走吧。”
“夫人！”陈旭红着眼，站起身来，准备要走，脚下却一步也动不了。
“来人，送陈先生！”女人也站起身来，伸手拉过小男孩，两人依偎在一起，重新被黑衣人们团团围住。
“夫人保重！”陈旭被人推上了马，紧接着马屁股又被人狠狠打了一掌。他根本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只能紧紧攥着缰绳，牢牢护着怀中婴儿，朝大漠深处奔驰而去。
眼看着陈旭的身影融进黄沙变成一颗沙砾，女人深深呼出一口气，低头看着小男孩：“庆儿，你可知道为何只让你弟弟跟着陈先生去吗？”
“不知道，”小男孩摇摇头，“但我都听娘的。”
女人又笑了，这回笑红了眼：“傻孩子，是我不好。我一直想着外面的事有你爹扛着，以后有的是时间教你，却没想到这变故来得这么快。庆儿，娘没教好你，你怪娘吗？”
小男孩皱着眉想了想，摇摇头：“不怪娘。”
“傻孩子。”女人揉了揉小男孩的头，抬头看着远方地平线，不再说话。
月牙湖湖畔重归寂静，几十双眼睛盯着四周，静静等着。
一直等到日落月升。
“哒哒哒哒。”黄沙包裹着一阵阵马蹄声，顺风灌到了湖边这群人耳朵里。
“夫人，追兵来了。”黑衣人压低声音说道。
女人点点头，弯腰在小男孩耳边轻声说道：“庆儿，你看着，为娘现在教你为君之道。”
接着，女人往前一步，环视一圈，嘶哑着嗓子高声说道：“各位，各位都是云国的英雄豪杰，是我重家的勇士，是与我夫君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夫君在世之时，就常说此生最大之幸事，就是能与诸位驰骋疆场，杀敌保国。如今我夫君为奸人所害，尸骨无存，我虽有心报仇，却奈何势不由人，只落得仓皇逃命的境地。我一异姓妇人，死不足惜，但我夫君之骨血、国之正统，竟真的不能保全吗？”
女人说着，泣不成声，连带着身边的黑衣人也都低头垂泪。女人握紧双拳，哽咽着继续说道：“诸位护我母子至此，已仁至义尽。就算我夫君在世，也要夸一句忠肝义胆。但如今粮草皆无追兵将至，我等已经成了板上鱼肉，任人宰割。各位回头看看，那一个个杀红了眼的恶鬼，哪一个不是等着用各位的血去立军功！我虽为妇人，却也咽不下这口恶气！事到如今，除了拼尽最后一口气和他们同归于尽，再无他法！诸位是否愿意与我险中求胜、死里求生？”
“险中求胜！死里求生！”黑衣人挥舞着手中兵器，高声喊着。
群情激愤间，女人抱紧小男孩，退回到队伍中心。
“庆儿，你记住，”女人的嘴贴在小男孩耳边，就像要把这句话印在小男孩脑子里，“只要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无论踩在多少人的尸骨上，都必须抓住。只要活着，我们就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庆儿，你要活下去！”
地平线上升起一串小黑点，时而清晰，时而淹没在马蹄激起的沙尘中，但终归是越来越近。
月牙湖中倒映着一弯明月，皎洁如霜。风沙过后，艳丽如血。
一排排胡杨守护着这片湖泊，也为远道而来的人们提供着难得的庇护。
“老陈？”被十几个黑衣壮汉护在中间的女人开口喊了一声，声音又哑又低，连离她最近的人都差点没听见。
站在外围的一个灰袍男人却立即转过身来，冲那女人抱拳拱手，回应之声亮似洪钟：“夫人？”
“可有追兵？”女人再问。
被唤作老陈之人竖着耳朵静静听了片刻，答复道：“暂无踪迹。”
女人点点头，伸手掀开胸前长袍，露出一张红扑扑小脸，却是一个熟睡中的婴儿。
“母亲，弟弟醒了吗？”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依偎在女人身旁，双手紧紧攥着女人的裙摆。
女人低头看了小人儿一眼，突然笑了，笑容比月牙湖的湖水更温柔清澈。女人一边笑着，一边蹲下身，将怀中婴儿递给自己的大儿子：“庆儿，来，抱着弟弟。”
小男孩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婴儿，也不敢抱得太紧，只能双手悬停在胸前，像是托着一杆铁枪。
女人笑着摸了摸大儿子的头，径直站起身来，对着老陈弯腰俯首，直接跪了下去。
“夫人！”老陈都喊岔了气，扑通一声跟着跪了下去。
“夫人！”身边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稀里哗啦跪倒了一片。
“娘！”小男孩举着弟弟，根本跪不下去，急得直跺脚。
“陈旭，陈子安，”女人虚弱的声音从黄沙底下传出，如同地狱里窜出的烈火，烤得所有人心如刀绞，“我有一事相求。”
“夫人请讲！”陈旭将脸深深埋进沙土，袖中十指攥拳，轻轻发抖。
“请将我儿带走。日后是为父报仇也好，是安乐度日也好，全凭陈先生定夺。”女人慢慢起身，跪坐在原地，盯着陈旭。
“娘？”小男孩忽闪着大眼睛，看看母亲，又看看陈旭。
“庆儿，去，把你弟弟给陈先生。”女人命令道。
“是，”小男孩答应着，从黑衣人让开的缝隙间蹒跚走到陈旭面前，双手往前递出，“陈先生，你把我弟弟带走吧。”
陈旭也已经起身跪坐，此时却泪流满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手接过婴儿，一手掩面擦泪，牙齿咬得咯吱乱响。
“老陈，”女人拿袖子捂住嘴轻笑起来，笑声如清风拂柳，笑得陈旭的心一点点安静下来，“你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就掉眼泪。要是夫君看见，又该取笑你了。”
陈旭听了这话，刚擦干的眼泪又要冒出来：“若是主君还在，就让他笑话我又何妨！”
“好了好了，”女人轻声安抚着，“两害相权取其轻。这话不是你经常对夫君说的么？事已至此，你，快走吧。”
“夫人！”陈旭红着眼，站起身来，准备要走，脚下却一步也动不了。
“来人，送陈先生！”女人也站起身来，伸手拉过小男孩，两人依偎在一起，重新被黑衣人们团团围住。
“夫人保重！”陈旭被人推上了马，紧接着马屁股又被人狠狠打了一掌。他根本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只能紧紧攥着缰绳，牢牢护着怀中婴儿，朝大漠深处奔驰而去。
眼看着陈旭的身影融进黄沙变成一颗沙砾，女人深深呼出一口气，低头看着小男孩：“庆儿，你可知道为何只让你弟弟跟着陈先生去吗？”
“不知道，”小男孩摇摇头，“但我都听娘的。”
女人又笑了，这回笑红了眼：“傻孩子，是我不好。我一直想着外面的事有你爹扛着，以后有的是时间教你，却没想到这变故来得这么快。庆儿，娘没教好你，你怪娘吗？”
小男孩皱着眉想了想，摇摇头：“不怪娘。”
“傻孩子。”女人揉了揉小男孩的头，抬头看着远方地平线，不再说话。
月牙湖湖畔重归寂静，几十双眼睛盯着四周，静静等着。
一直等到日落月升。
“哒哒哒哒。”黄沙包裹着一阵阵马蹄声，顺风灌到了湖边这群人耳朵里。
“夫人，追兵来了。”黑衣人压低声音说道。
女人点点头，弯腰在小男孩耳边轻声说道：“庆儿，你看着，为娘现在教你为君之道。”
接着，女人往前一步，环视一圈，嘶哑着嗓子高声说道：“各位，各位都是云国的英雄豪杰，是我重家的勇士，是与我夫君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夫君在世之时，就常说此生最大之幸事，就是能与诸位驰骋疆场，杀敌保国。如今我夫君为奸人所害，尸骨无存，我虽有心报仇，却奈何势不由人，只落得仓皇逃命的境地。我一异姓妇人，死不足惜，但我夫君之骨血、国之正统，竟真的不能保全吗？”
女人说着，泣不成声，连带着身边的黑衣人也都低头垂泪。女人握紧双拳，哽咽着继续说道：“诸位护我母子至此，已仁至义尽。就算我夫君在世，也要夸一句忠肝义胆。但如今粮草皆无追兵将至，我等已经成了板上鱼肉，任人宰割。各位回头看看，那一个个杀红了眼的恶鬼，哪一个不是等着用各位的血去立军功！我虽为妇人，却也咽不下这口恶气！事到如今，除了拼尽最后一口气和他们同归于尽，再无他法！诸位是否愿意与我险中求胜、死里求生？”
“险中求胜！死里求生！”黑衣人挥舞着手中兵器，高声喊着。
群情激愤间，女人抱紧小男孩，退回到队伍中心。
“庆儿，你记住，”女人的嘴贴在小男孩耳边，就像要把这句话印在小男孩脑子里，“只要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无论踩在多少人的尸骨上，都必须抓住。只要活着，我们就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庆儿，你要活下去！”
地平线上升起一串小黑点，时而清晰，时而淹没在马蹄激起的沙尘中，但终归是越来越近。
月牙湖中倒映着一弯明月，皎洁如霜。风沙过后，艳丽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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