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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花下一禾生

    “赵夫人!请随我来,三公主他们都在后院花园呢。”

    头上挽着两个发髻的女童笑眯眯地冲赵夫人行礼,行动间那一身鹅黄色裙子在阳光下亮晃晃地发着光。

    赵夫人冲女童点点头,跟着就往后院走,边走边问:“都有谁到了?”

    女童乖巧回答:“几位公主、左夫人、大王子妃、二王子妃,嗯,还有重烈公子,他们都到了。”

    “重烈?”赵夫人脚下一顿,“他也来了?”

    “是,”女童点头,“三公主说后院有不少花都开了,让重烈公子当场赏花作画。”

    “胡闹!”赵夫人骂了一句。

    “是,是。”女童低头加快了脚步。

    童彤跟在赵夫人和春红身后,半低着头,边走边悄悄打量这公主府:比将军府小得多,但胜在精巧,墙上地下处处有金砖做的浮雕装饰,院边拐角不重样的异域植株,让人不管往哪儿看,眼前都自成一套风景。

    童彤看得目不暇接,差点掉了队。

    “你这不作数,重来!”“哈哈哈哈,堂堂云国公主,竟然也会耍无赖啊?!”

    穿过一道院门,前方传来的嬉闹声把童彤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见远处花园中心有一座六角亭,一片花花绿绿的人影正在亭子里晃动。

    “胡闹!”赵夫人又压低声音骂了一句,紧接着甩开带路的女童,自己大踏步往亭子走去。

    童彤和春红紧随其后。

    “赵、赵夫人到!”女童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大声通报着。

    亭子里那群人安静下来,一道红色人影飞奔而出,几步就扑进了赵夫人怀里,嘴里喊着:“娘!”

    “哎。”赵夫人答应着,声音都有些颤抖。

    “哟,我还说这丫头出嫁了沉稳多了,原来是没见到自己亲娘,绷着呢!”左夫人跟着从亭子里走出来,捂着嘴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对母女。

    童彤用手肘撞了下春红,小声问:“春红姐,那就是大小姐吗?”

    “嗯,”春红拿衣袖抹着眼泪,闷声闷气回答,“那就是咱大小姐,对外叫大王子妃,对内啊,咱就叫大小姐。”

    童彤点点头,看着一脸哭花了的大王子妃,掏出了手绢递给春红。

    春红接过手绢,走上前递给赵夫人,问道:“夫人,您看大小姐哭成这样,要不要带她去屋里坐坐?”

    “不用不用,”大王子妃一把抢过手绢,摇着头,“女儿也是太久没见到您了。娘,爹爹上了战场,哥哥们又不懂事,您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我想着,回去陪您住几天,给您解解闷,您看行吗?”

    赵夫人眉头紧皱,拉着大王子妃的手说不出话来。

    “哎,这为人父母的,想和子女多多亲近,最是自然不过,”左夫人上前一步,叹着气劝慰着,“赵夫人,就让阿颜跟您回府住两天,王上和阿榆那里,有我去说。”

    “这,”赵夫人看了看大王子妃,又看向左夫人,“劳烦夫人了,却不知王上会否应允啊?”

    “父王肯定答应!”骞盛华不知何时走到了左夫人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来笑嘻嘻地冲赵夫人行礼,“赵夫人,赵家对云国鞠躬尽瘁,又何况母女共享天伦本是人之常情,您且放宽心,就交给我姑母吧。”

    “那,”赵夫人拍了拍大王子妃的手,拉着她一起向左夫人行礼,“就有劳左夫人了。”

    “小事一桩,赵夫人多礼了,”左夫人笑着摇头,偏过头看着大王子妃,问道,“阿颜,你且安心等我的消息,今日难得,就把你母亲借我片刻可好?”

    “当然好,左夫人、母亲,阿颜告退。”大王子妃擦着眼泪,行礼退在一旁。

    左夫人看向赵夫人:“赵夫人,这外面风大,咱们进屋去坐会儿?三公主府上的桃酥做得可是一绝,我让人拿给你尝尝。”

    “好。”赵夫人点点头,后退半步让左夫人先走。

    左夫人走了两步,瞥见了路边的童彤,又站住了,回头对赵夫人说:“这小辈们跟着我们倒怪没意思的,赵夫人,不如就让你这新来的侍女跟着阿颜,一起去和三公主他们热闹热闹。你身边留个春红就够了,那丫头我看着顺眼。”

    童彤听得一愣,正要跪下,就被赵夫人挥手止住了。

    “你去跟着大王子妃,”赵夫人命令童彤,“等我回府,自会有人来唤你。”

    “是。”童彤低头应了。

    左夫人扭回头,领着赵夫人,一行人往后院偏厅里去了。

    童彤上前两步走到大王子妃身边,行了个礼,喊道:“大小姐。”

    大王子妃擦干了脸,把手绢递给童彤,点点头:“你叫什么?”

    “回大小姐,我叫寒童。”童彤答。

    大王子妃眉毛挑起老高:“嗯?这名字,是你的本名吧?一听就不是我娘起的。”

    童彤点头:“是我的本名改的。夫人说我进府年纪大了,不好更名,就按本名改了。”

    “嘿,”大王子妃笑了一声,“明明是爹不在,娘想不出新名字了。行了,你就先跟着我吧,这亭子里贵人多,没人问话就不要开口,知道了吗?”

    “是,知道了。”童彤应着。

    大王子妃又转向还站在亭子外面的骞盛华,指了指身上的衣服,问:“盛华,你给我看看,我这衣服头饰,整理好了吗?”

    骞盛华笑吟吟拉着大王子妃的手,上下看了又看,回道:“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吧,刚轮到你作诗,你就跑出来了。”

    “我可不是故意的,巧合嘛,巧合。”大王子妃和骞盛华一人一句调笑着,回到亭子里坐下。

    童彤跟着站在一旁,拿眼角余光去看这亭子里坐着的其他人。

    亭子中央立着个石桌,重烈正举着毛笔,站在石桌后面;亭子一圈围着坐满了女眷,都是风华正茂衣着华丽,衬着背后花海蓝天,颇有些争奇斗艳的意思。

    重烈见骞盛华她们回来,甩了甩提笔的手腕,叹着气说:“我这握笔的手都等酸了,大王子妃,你若是接不上来,不如趁早告诉我,让我歇一歇呢?”

    “我怎么接不上来!”大王子妃冲重烈直瞪眼,“我,我就是忘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声,有人给提示道:“松,上一句是松。”

    “哎哟,”重烈摇着头放下笔,笑嘻嘻瞥了一眼童彤,又看向骞盛华,“三公主,这是哪里来的小丫头?倒是面生啊。”

    “你当然面生了,”骞盛华看了看童彤,“怎么?你府上缺婢女么?我送你几个不就行了?这个你可要不走,这是赵将军府上的。”

    重烈连连摇头:“我这不是为了给大王子妃争取些时间么?我那地儿可装不下人了,三公主就算要送,也等我换了宅子再送吧。”

    “松、松柏成章满山岗!”大王子妃突然双手一拍,叫出这么一句。

    “好!”重烈带头叫好,拿起笔来刷刷点点就记下了。

    众人跟着起哄,一时间亭子里人声鼎沸,嘈杂极了。

    童彤大着胆子抬头去看重烈,却和对方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吓得她赶紧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只留对耳朵听着这群人嬉笑打闹。

    众人又来了几轮接字作诗,直闹到天色昏黄,最后不光是大王子妃,就连三公主都想不出新词了,这才作罢。

    “今日却太晚了,我得赶紧回去了。”“我也是,改日再聚。”

    女眷们三三两两地结伴道别,三公主送了又送。

    大王子妃走的时候把童彤交给了三公主,说:“你且在这府上等着,我娘会派人传唤你回去的。”

    三公主送人的时候又让童彤待在亭子里不要走动,一来二去地,亭子里竟然只剩下了童彤和重烈两人。

    “哎,”重烈坐在亭子边,脚搭在石桌上,双手揽着背后的围栏,冲童彤扬起下巴,“你叫什么?”

    “回重烈公子,我叫寒童。”童彤行礼回答。

    “你认识我?”重烈问。

    “不认识。”童彤答。

    “哦,”重烈转了转眼珠子,“倒是机灵。寒童是你做婢女的名字,我问的是你的本名。”

    “嗯?”童彤抬起头看向重烈。

    重烈却避开了童彤的视线,继续问:“怎么写?”

    童彤愣着想了想,然后回答:“我姓童,童子的童,单名一个彤字,彤管的彤。”

    重烈看着童彤,笑了一声,点点头:“‘静女其娈、贻我彤管’,你却比你家主子强。”

    童彤摇了摇头:“我就会这一句,还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

    “那也算数。”重烈叹了口气,双手一拍围栏,站了起来。

    “走,我送你回将军府。”重烈往外走着,一手冲童彤招了招。

    “啊?行吗?”童彤忙不迭地跟上。

    “怎么不行?我领个婢女,难道还会有人拦着?”重烈背着手,走得摇摇晃晃。

    童彤跟着重烈走到前院,和送人回来的三公主走了个脸对脸。

    “你这就走啦?”三公主柔声问道,两手搓着衣袖。

    “嗯,走了,”重烈点点头,“你这府上的花我也看了好几遍,等我画出来送给你,以后花谢了,还能拿出来看看。”

    “嗯,我等着。”三公主笑得眉眼弯弯,脸颊红了一片。

    重烈抬脚走了两步,又停下补了一句:“这丫头我给赵夫人送回去了啊。”

    说完,不等三公主再答,重烈几步就迈出了府门,领着童彤上了门口的马车。

    “驾!”马车慢悠悠走在路上,童彤安安静静靠近帘子跪着,重烈背靠着窗户坐着闭目养神。

    “你是广洛府人?”重烈突然开口。

    “嗯?”童彤看了一眼重烈,见他根本没睁眼,就也低下头去,“嗯,是。重烈公子如何知道?”

    “哼,”重烈一声冷笑,“乡音不改。”

    童彤捏紧了衣袖,抬头盯着重烈。重烈却闭着眼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正巧马车经过一片闹市区,四周的声音全数钻进车厢,竟显得这寻常街道喧嚣震天。

    “吁!家主,到了。”又拐过几条巷子,车夫拉住了马,隔着帘子说道。

    重烈这才睁开眼,冲童彤挥了挥手:“将军府,你下去吧。”

    “是。”童彤忙不迭地爬出车厢,跳下了马车,又站在原地目送马车远去,然后才转身进了府门。

    “寒童姐,你怎么满头是汗啊?”看门的小厮皱着眉看着童彤。

    “啊?”童彤摸着自己额头,叹了口气,也不理小厮,径直往院里去了。

    重烈一回到自己家就钻进了书房,喊着阿勇给他磨墨。

    阿勇前脚进了书房,谢昀后脚就跟了过来,他抢过阿勇手里的墨块,摇着头说着:“家主,这小子手法不行,我来、我来。”

    重烈点点头,拿起毛笔蘸满了墨,低头在纸上刷刷点点,嘴里交代着:“阿勇你站那儿,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是。”阿勇答应着,站在一旁。

    重烈三两下挥洒完毕,放下笔,叫过阿勇:“你来,看看,认识吗?”

    阿勇凑到桌边,一眼就叫了出来:“对对对,就是这丫头!”

    书桌上,赫然是童彤的人脸画像。

    阿勇咂着嘴连声赞叹着:“家主果然厉害,您这是,施了读心术吗?”

    “去去去,”谢昀瞪着阿勇,“瞎猜些什么?!家主一定是在三公主府上见过她了。是吧家主?”

    重烈笑着拍了拍谢昀的肩膀,点点头:“对。这妮子爬得倒快,进府才几日,就哄得赵夫人带她赴宴。比那赵无晋强了多少倍!只可惜是女儿身,否则……”

    “家主有心招她?”谢昀看着重烈。

    “不,”重烈连连摇头,“先看看,她和里千陆不知是何关系。阿勇?”

    “是。”阿勇往前一步。

    重烈把桌上画像交到阿勇手里:“你去,让阿青找人临摹几份,再跟着阿青一起去趟广洛府,就沿着那山泉下游,附近村庄都找一遍,看谁知道这妮子的身份。”

    “是。”阿勇接过画像,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谢昀看着阿勇的背影摇头,看得重烈笑出了声:“谢老,你这么为他操心,我真疑心他是你亲儿子。你说说,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嗨,家主你这,莫要取笑我了!”谢昀笑着,上前伺候重烈换衣服。

    重烈换完衣服,躺在坐塌上,一边看着谢昀忙前忙后,一边往嘴里扔果仁,时不时还问上一句:“这两天有收到边境的信吗?”

    “没有,”谢昀摇头,“家主可要写信给赵无晋吗?”

    “不用,”重烈嚼着果仁,“他上回不是说了,予夺屡建奇功,要封他做校尉。他如此看重予夺,我倒不好多做修辞,且等他的消息吧。”

    “家主,”谢昀眉头紧锁,吞吞吐吐地问道,“这,您若是要笼络小公子,为何要让他与陈子安相认?”

    重烈挑起眉毛,看着谢昀:“你是担心他和陈子安提起阿青他们?”

    “是。”谢昀低下头。

    “呵,”重烈伸了个懒腰,叹着气回答,“我前几日画了几张百花图,你拿一张,替我盖上私印。明日里随我去一趟国安寺,见陈子安。”

    “是。”谢昀皱眉应了,眨巴着眼在一堆画作中找百花图。

    转过天来,重烈带着谢昀出了千阳城。两人快马加鞭来到东郊国安寺门口,下了马正要往里走,却被看门的小沙弥给拦住了。

    “施主,今日有贵客上香,不便打扰,还请改日再来。”小沙弥恭恭敬敬地打着佛号。

    “小师父,”谢昀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双手捧着递给小沙弥,“还请行个方便。我们上完香就走,定不叨扰旁人。”

    “这……”小沙弥看着银子,连连摇头。

    谢昀又添了一块,拉过小沙弥的手塞了进去:“我家主人远道而来,只是为了行善礼佛,岂有到了佛前转身就走的道理?待会儿进了这庙门,侍奉的香火更是少不了。小师父,却让我们进去吧。”

    小沙弥推脱间,旁边来了个大和尚,这人一手接过银子,一手把小沙弥推开一边,冲谢昀和重烈笑着点头,说道:“来了就是有缘,佛家山门常开,施主里面请。”

    “好,有劳这位师父。”谢昀应着,让重烈上前,两人跟着大和尚进了庙门,直奔大雄宝殿。

    大殿上陈旭正端坐佛前,脸上蒙着半张灰布面罩,双眼半闭,手掐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对大和尚带人进殿毫无反应。

    重烈进得殿来,看也不看陈旭,径直走到中央蒲团跪下,给菩萨磕头。

    谢昀把大和尚拉到一旁,轻声说道:“我家主人此次前来一片诚心,大师父,你们这功德墙上,都是些什么人?捐了多少功德?”

    大和尚双手行礼,喊了声佛号:“施主有心,这功德墙却只留给有缘人。”

    “是是是,你领我去看看那功德墙,咱们聊聊,聊聊不就有缘了吗?”谢昀拉着大和尚就往殿外走。

    大殿里剩下重烈和陈旭两人。

    重烈磕完头,伸手拿了佛像座下的签盒,晃出一支签来,捏在手里。

    “这位师父,”重烈站起身,看着陈旭,“能解签吗?”

    陈旭缓缓睁开眼,看向重烈,答了一句:“自然。”

    重烈走上前,将竹签递给陈旭。陈旭双手接过,一边看一边问:“施主所求为何?”

    “家事。”重烈回答。

    “嗯,”陈旭点点头,小声读着签文,“吊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

    “呵,”重烈问,“可有解法?”

    陈旭将竹签还给重烈,双手合十,低下头去:“签文只讲了前世,今生却早已柳暗花明。施主,近前来,我将解法说与你听。”

    重烈笑着凑到陈旭耳边,轻声说道:“信已送到,我却有一事告知陈公。”

    陈旭也轻声回:“少主请说。”

    重烈叹了口气:“我却有愧于你和予夺。陈公千万莫怪。”

    陈旭一愣,随即连连摇头:“少主切莫如此,我怎会责怪于你?!”

    重烈还是叹着气:“陈公大义。我却有眼无珠,被那阿青糊弄得团团转。”

    “阿青?”陈旭眉头紧皱。

    “对,”重烈解释着,“陈公可记得当日,就是这阿青领队去后山找的予夺。我前些日子才查明,他竟是那骞老贼放在我身边的细作。他欺瞒于我,从那日起便一心要取予夺性命。”

    “竟有此事!”陈旭把牙咬得咯吱吱直响。

    “唉,”重烈拍了拍陈旭肩膀,安慰着,“此人已经被我控制住,我利用他写给骞老贼的密报,骗那老贼说予夺已经死了。”

    “他可信了?”陈旭问。

    “应是信了,”重烈点点头,“密报送出后不过几天,监视我的眼睛就少了一半。”

    “若是如此,也算因祸得福了。”陈旭念了声佛。

    重烈轻笑一声,正要开口,却被殿外传来的吵闹声给打断了。

    “我家主人正在殿内祈福,你们稍等片刻可好?”谢昀一边大踏步进了大殿,一边放开嗓门对殿外喊着。

    “阿弥陀佛,”看门的大小两个和尚跟着就进了大殿,冲重烈打着佛号,“施主,山门贵客将至,还请您退避一旁,不要冲撞了来人。”

    重烈跟和尚们点点头,叫过谢昀,两人背着手一前一后就往山下走。

    虽然有和尚们跟着一路催促,重烈他们才刚出了庙门,迎面就来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排开在山门左右,却是躲不开了。

    和尚们急得原地直打转,重烈却咧开嘴,理了理衣襟,冲人群中的马车躬身行礼,口中喊道:“恭迎三公主!”

    “哎?!”车厢里有人惊呼一声,随即马车帘子被人掀开,骞盛华被人扶着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真的是你!”骞盛华下了马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重烈面前,眉头皱着,眼睛却发着光,“你怎么在这儿?”

    重烈笑眯眯拱着手:“昨日里听说了三公主要陪二王子妃来还愿,我连夜画了这副百花图,拿来送给三公主。”

    说完,重烈对谢昀招了招手:“谢老,拿来。”

    “是。”谢昀双手捧着画卷,递到骞盛华跟前。

    骞盛华接过画卷也不打开,只用手反复摩挲着,扬着粉红面颊盯着重烈,语气轻柔地埋怨着:“你又连夜作画!都说了身体要紧,你是不会听的。”

    重烈摇了摇头:“我既已承诺过,那早一日送到公主手上,我便早一日安心。”

    “你,”骞盛华将画卷交给侍女收好,又回过头对重烈说道,“我先陪二嫂还愿,你晚些到我府上来,我把父王给的养生丸分你一些。”

    “公主有心了。”重烈退后行礼。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骞盛华呢喃一声,红着脸回到马车旁,与二王子妃作伴去了。

    重烈等着骞盛华一行人走远,这才拉着谢昀退出人群,上马回城。

    “家主,”谢昀挥动马鞭,紧紧跟着重烈,“和那陈子安可说清楚了?”

    “嗯,”重烈应着,“他对我没有疑心,倒是来这一趟怕是要惹得骞老贼起疑,幸好还有骞盛华这个挡箭牌。稍后你替我去她府上,就说我连续几天半夜作画,早已支撑不住,正在卧床休息。之后么,她自然会让骞老贼知道的。”

    “是。”谢昀低着头,只把个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向着千阳城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