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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开局一座山

    刑罚殿作为长生道三殿之一,向来承担着惩戒恶徒,肃清宗门之任,殿下弟子执掌杀戮,数百年以来,违犯宗规者未曾有一人能逃过刑罚殿血腥的制裁。

    “凡是公然在宗门内以下犯上,无论身份尊卑,皆当受到刑罚殿责罚,念你是初犯,本座惩戒你禁足于黑塔五十日,若不知悔改,收押至浮屠狱。”

    明境散漫漠然的目光准确地落在苏卿的脸上,他的口吻近乎命令语气,不容置喙,两侧弟子皆然低下头,不敢直视。

    而苏卿笑了笑,道:“道友上来一不问青红皂白,二不知在下身份,便直接给在下扣了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岂非可笑?”

    王亦道随意瞥了一眼苏卿的衣着打扮,嗤笑道:“从你的衣着上来看,你并非长生道弟子,想来是刚被录进山门不久,未曾领过宗衣。”

    他看了看苏卿神色,见苏卿并没反驳之意,心中顿时有了判断,于是继续说下去:“你一新进弟子得罪了内门弟子,岂不是以下犯上?”

    苏卿也打量起了自己的一身质朴的粗布衣裳,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踱步向老道走去,先是拿出了一块表面绘有六道繁复云纹的令牌,然后转手递给了老道,道:“在下刚想起来宗衣尚未领得,还请前辈为在下取来。”

    老道凝视着令牌其上的云纹,望向苏卿的目光顿时不同了,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明境两人一眼,随即朝苏卿恭敬行礼,道:“谨遵峰主法令。”

    “峰主?”

    明境目光一凝,面上起了几分异色,他狠狠剜了王亦道一眼,王亦道顷刻间愣在原地,手上还握着龙涎草,不知所措。

    一时间,这殿前的气氛变得沉闷压抑无比,苏卿将两人哂在原地,自不去理会。

    只用了一小会,老道便捧着一身云纹玄色道袍,施施然走到苏卿面前。

    苏卿站在原地,老道手中的道袍似有感应,无风而动,衣袖摆动间,霞光纵起,如虹似浪般赫然披在苏卿身上。

    只见苏卿一袭玄色道袍罩身,周身清气环笼,高靴峨冠,袖袍随风摆动,飘逸出尘,恍若谪仙,免不了让人多看几眼。

    明境见势头不对,倒也识趣,硬着头皮行礼道:“师叔勿怪,师侄先前被小人蒙骗,无意间惊扰师叔,还请师叔海涵。”

    王亦道则是汗如雨下,面色由红转白,哆哆嗦嗦松开龙涎草,“噗通”一声跪下,颤声恳求道:“还请师叔饶命,晚辈先前是受邪人之托,才妄想抢夺师叔龙涎草,晚辈罪该万死!”

    苏卿点了点头,问:“你可曾见到那人的身形相貌?”

    王亦道一副颤颤惊惊的模样,他努力呼吸了一次,道:“晚辈从未见过此人,但此人神通诡秘,来历不祥,几日前曾托梦给晚辈,在梦中言道若是我能为他觅得龙涎草,他将赐我金丹妙法。”

    苏卿听得此事,不觉诧异,想来以那人神通,单凭一个王亦道难以得知行踪,他轻轻拍了拍王亦道的脑袋,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门下还缺一个扫地打杂之人,不知你可否有所意向?”

    苏卿思虑此事已久,并非心血来潮,王亦道此人他知根知底,身份背景可做利用的地方太多了,加上天赋尚可,做他门下弟子绰绰有余,若不是做死挡住主角的路,想来王亦道也会有一番大成就。

    王亦道闻之一愣,随后大喜,他本以为自己难逃一死,奈何事情徒生转机,他一个劲的磕头,嘴中连连道:“承蒙师叔如此看重,晚辈必将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苏卿拱了拱手,笑呵呵道:“起来吧,你且随我前往玉清峰,之后我另有要事吩咐。”

    王亦道听闻玉清峰三字,大惊失色,随即失声道:“敢问师叔,玉清峰可是宗门那处无灵之地?”

    苏卿眉头一皱,冷声道:“你可有不愿?”

    王亦道脸上泛出苦笑,无奈道:“晚辈不敢,谨遵谕令。”

    苏卿满意点头,旋即看向看向了明境,明境微低头,主动向前躬身一礼,便静待发落。

    苏卿看到他这样的举动,语含深意道:“好的很,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深知我此番动怒之由,若是想平息此事,还得看你的造化。”

    明境略一琢磨,立马听懂了苏卿的话中之意,犹豫了会,沉声道:“师侄会替师叔打探龙涎草的消息,一有消息必会知会师叔。”

    此事一了,苏卿便带着王亦道在众人的恭敬之下移步而去,而明境望着苏卿背影几次想开口,却又都把话咽了下去。

    浩瀚的云海里,层峦叠嶂的山峰起伏不定,遥遥望去,偏南方的一座奇秀险峻的青峰有若一柄直插云霄的石剑,支天柱地,高耸入云。

    云腾雾蒸之间,又有灵崖嶙石,水瀑隆隆。

    山间雾气缭绕,若不细察,万难发现其中有一条丈许宽的白玉石阶自山底修到峰顶,蜿蜒而去,虽无人修葺,但也被雨水打磨得湿滑光润,棱角尽去。

    苏卿拾阶而上,王亦道亦步亦趋跟在头后,不敢言语,生怕引起苏卿不快。

    足有两三个时辰,面方道路峰回路转,多出了一座三丈平台。

    苏卿在平台之上转了一圈,就看到了一处废弃的宫观,此处四周皆是碎瓦残砾,一片荒芜,青苔杂草自石缝中钻出,偶有野猿自山间清啸而来,周遭光秃秃的一片,几成废墟。

    王亦道走进宫观发现牌匾其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辨,老藤也缠绕在早已坍塌石柱之上,看得他是一阵目瞪口呆。

    “我们两人此后便与这寒露荒草相伴,餐风饮露,眠石卧树,倒也可安心修道。”

    苏卿倒也洒脱,笑呵呵说道。

    而王亦道神情颇为落寞,无精打采地答道:“师叔,此山灵气枯寂,练精采气之处也无处可寻,何来修道之说?”

    苏卿往前走了十余步,在一处土木之气甚重的地方起脚踩了踩,神秘一笑,道:“天地自有否极泰来之理,灵气枯寂必有其因。”

    王亦道闻言一振,他又凑近了一点,低声问道:“师叔可是知道一些隐秘?”

    苏卿并未作答,径直往里头走,王亦道急忙跟上,走了大约千步之后,苏卿走到了一棵老态龙钟的枯树之下。

    此树通体猩红,大概已经枯死了百年之久,树干有些倾斜,硕大的盘根之上裂开了许多裂痕,其内部是空心的,空出来的大小刚好可供一人盘坐。

    苏卿伸手抓住树杆上垂落的树枝,随手寻了个利物向树枝斩去,树枝有些粗,坚如金铁,苏卿费了好大的劲力才将其斩断。

    在树枝被斩下来的刹那,死寂苍凉的山间,万木齐颤,似有阴风哀嚎,王亦道听着四周毛骨悚然的沙沙声,略显害怕,眸间也有几分恐惧之色。

    苏卿望着手中猩红似血的树枝,深邃的眸子里泛起了一抹喜色,他抬起头,目光望向了王亦道,思量了一番后,缓声言道:“你可曾啃过树皮?”

    王亦道脸色一白,脚下不由往后退了几步,心惊胆战道:“前辈莫不是想让晚辈生吞此物?”

    苏卿不怀好意笑道:“正有此意,放心,我并无恶意。”

    待苏卿说罢,王亦道更加心惊胆战了,他有些恼怒,狠命跺了下脚,决然说道:“我宁死不屈!”

    苏卿嘿了一声,解释道:“你可知玉清峰灵气为何会枯寂?”

    王亦道下意识一侧头,看向了他们身前这棵枯树,惊呼道:“莫非是此物作祟?”

    苏卿点头,目露欣赏之色,道:“此树由来事关重大,我不便多说,你只需得知此树乃是应天地造化而生,灵气猬集之所,方才能孕出此等灵物。”

    王亦道此时见苏卿神情笃定,脚步一收,心中大定,行了一礼,道:“是晚辈多虑了。”

    苏卿不动声色从乾坤囊中取出一两龙涎草,递给了王亦道,嘱咐道:“拿去,将此草与树枝一同服下,方能保命。”

    王亦道面皮抽搐了一下,一咬牙就将两物仰脖吞服了进去。

    吞服之后,他立即盘膝静坐,当下便感到腹下隐隐作痛,随后经脉之处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心中明白此两物非同寻常,于是竭尽全力引动灵气,强行炼化。

    半柱香后,一缕缕无比精纯的灵气自他眼耳口鼻之间冒出,过了半响,一股暖洋洋的热流在他檀中穴中行走,王亦道双目中精芒一闪,遂将法力全数催动而起,疯狂炼化着这股灵气。

    他周身皮肤上渐有秽物渗出,灵气在体内涤荡不止,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内,体内灵气亦是愈发凝练。

    稍作调息之后,王亦道缓缓睁眼,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有欢喜之意,显然功行有所精进。

    他快步起身,连忙拜谢道:“此物竟有伐毛洗髓,壮大内气之效,晚辈先前不识好歹,望前辈请勿见怪。”

    苏卿感受着王亦道的气机变化,双目微闭沉思片刻,询问道:“你家境如何?”

    王亦道愣了愣,老实回答道:“晚辈出身于江楚王氏,乃为嫡系,本家在灵寰域中已是鼎盛之极,族内尚有三名元婴老祖。”

    苏卿点头,又问道:“现下修行走到了哪步?”

    王亦道俯身一礼,黯然说道:“筑基九重楼。”

    他虽身负灵体,乃是九州灵体榜第六十八等灵体洞玄通冥体,但长生道妖孽横行,灵体,道体,仙骨,等天赋异禀之徒层出不穷,而他又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人,早就泯然众人矣。

    而苏卿却毫不在意,将前后仔仔细细盘算一番后,对着王亦道正色道:“王亦道,我欲收你为徒,你可愿否?”

    王亦道眼前一亮,顿时大喜过望,当即郑重行了一个拜师礼,朗声道:“徒儿在此拜见师尊!”

    苏卿点头,沉声道:“今日过后,你便将洞府移至玉清峰修行,你需恪守门规,勤勉修行,若无师命,不得私自外出,大道难行,你我共勉,今后行走在外,不可堕了本门威名。”

    在受了王亦道三拜,苏卿随即将他搀扶起来,缓缓抚去他衣袖之上的灰尘,沉吟半晌之后,正色道:“我今朝赐你道号悟空,望你戒骄戒躁,三省吾身。”

    王亦道谨记着苏卿的教诲,略一思索,道:“师尊,徒儿不解,悟空所为何意?”

    “天机不可泄露。”

    苏卿抚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