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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求衣

    晚上。

    孟游一身亲卫的打扮,站在辛涂的侧后方,偷瞄着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身影。

    这个身影十分的壮硕,或者说是肥大,那腰间的赘肉将最藏体型的直身甲都撑胀了几分。

    这个人就是封爵三等威镇将军,执掌兵士八万,战车六千的大宁都指挥使严秋。

    此刻他正在焚香祷告,准备迎接天使。

    “天使到!”

    一声高呼传来,队伍乌泱泱跪倒一片,孟游跪在地上,低着头看着一双脚走进了自己的视野,那双脚很小,压根不像是男人的脚,他看着那双脚停下,上面传出一个尖锐的声音:

    “严都指挥使起身吧,咱家这次只带了圣上的口谕。”那尖锐的声音笑了笑,说道:“就在上个月,洛阳发现一枚疑似前汉丢失的玉玺,那枚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当地知府将其上交朝廷,不料半路被窃去,圣上闻言大怒,朝廷多方探寻之下,才发现那窃贼竟是一鞑靼奸细,而且此贼正往北边逃窜,就在前几天,朝廷的鹰犬看到此贼与一支鞑靼骑兵会合,奔着边境而去。圣上派我来向严都指挥使说明情况,并要求严都指挥使出兵截住那鞑靼奸细,不可使玉玺落入鞑子之手,堕我国威。”

    孟游听到这个声音,就明白这个人就是害死他七个兄弟的阉人天使,他梗着头不向上看,他怕一看到那张脸,自己就会愤怒到失去理智,冲上前去要这阉人偿命。

    “魏公公,那鞑靼奸细前几日就逃往边境,此刻大概早已进了鞑靼境内了。”严秋多少有些为难,说道:“若是要夺回玉玺,怕是要过境作战了。”

    “严都指挥使可是嫌我来得晚了?”魏公公阴测测笑了两声,说道:“咱家可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才赶到这的,这可是有目共睹的,昨天夜里你的三个百户可看见了。”

    孟游握拳的手已经捏得发白,指甲嵌入肉里,却感觉不到疼痛,他将心头那点愤怒压抑再压抑,让自己看起来和这周围的人没什么两样。

    “不敢,我这就调三个千户分三路拦截,竭力夺回玉玺。”严秋严肃地说道。

    “严都指挥使怕是理解错了,圣上要的不是竭力,是务求,是万无一失。”魏公公掏出一物,给严秋看:“大宁都司除却必要守城兵力,其余尽数而出,夺回玉玺,这是圣上的意思。”

    那手上的,是一块沉甸甸的虎符,上面刻着“大宁都司”。

    “是。”严秋沉默了几息,说:“时值寒冬,跨境作战十分艰难,我军的粮食尚且足够,但御寒的冬衣却不足,往北方向行进,每五十里就要加多一件麻衣,每三百里就要加多一件棉衣,我军的冬衣储备最多只能支撑到跨境五十里,再往北走就有冻伤冻毙的危险。”

    严秋的言下之意,是最多只能追到敌国境内五十里。

    “这是你该考虑的事,圣上只要看见玉玺。”魏公公淡淡地说了句,然后就回营了。

    严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良久,才挥了挥手,屏退他人,只留下左右指挥同知,四位指挥佥事,经历,断事商议事情。

    ……

    辛涂出来的时候,孟游正在盯着天空发呆,他的手掌的伤口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却又被他抠掉,他需要一点疼来让自己不至于麻木。

    “走吧,去宁王府。”辛涂说。

    孟游默然上马,跟在他身后。

    “卫所的冬衣不够,要去和宁王支借,严都指挥使派我前去宁王府商谈。”辛涂像是在说件不相关的事一样:“今年初始,当今圣上登基,并决定削藩,原本执掌大宁都司的宁王失去了大部分兵权,除了朵颜三卫,其余皆交与严都指挥使。但王府家大业大,多年攒下来的家底肯定厚实,冬衣肯定是不缺的,而且只是去支借的话,想来应该不会不答应。”

    “要打仗了吗?”孟游此刻第一恨的是那个阉人天使,第二恨的就是鞑子,有杀鞑子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

    辛涂像是看出他所想,点了点头说道:“这次我也会出征,你还是继续当我的亲卫,有你报仇的机会。”

    两人在大宁都司城中一路疾驰,很快就到达宁王府。将严都指挥使的手令递上,辛涂和孟游就被引到大厅处。

    两个中年人一坐一站着,坐的那位穿着青色常服,头上简单扎了个发髻,随意且潇洒地品着茶,这位就是宁王了。站着的那位穿着长史官服,一丝不苟地站在宁王身后,一副管家模样。

    “辛经历怎么有时间来本王府上了?”宁王放下茶盏,请辛涂入座,笑着和他说:“自打本王交出兵权后,可是整整九个月没见过辛经历你了。”

    “经历司事务繁忙,卑职也不好擅离职守,况且卑职位卑言轻,妄自前来难免失了礼数。”辛涂倒是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哦?这么说来,辛经历这次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宁王挑了挑眉。

    辛涂拿出一封手书,递给宁王,这是严秋的亲笔,里面是整件事情的经过以及向宁王的请求。

    “哎呀,我泱泱华夏的玉玺被夺,这可是一件大事。”宁王看完大惊失色,但转而又露出几分忧色,叹了口气说:“但本王这里的冬衣也不多,大概只有一千件棉衣,三千件麻衣,这样吧,贾长史,你去把王府里的冬衣储备全部拨付给辛经历,切莫让我朝军士受寒受冻。”

    宁王对身后的贾长史说了一声,满脸忧国忧民的样子。

    “王爷,这怕是不够。”辛涂说:“此番大概要开拨四万人,四千件棉麻衣杯水车薪。”

    “可我就剩这些了。”宁王那双鹰眼死死地盯着辛涂,口中带着笑说:“年初的时候新皇登基,本王就被削了军权,减了俸禄,罚了钱财,那些府里的物资多少变卖了出去,王府所剩的东西就不多了。如是辛经历觉得不够,府中还有五千石粮食,大可随意挑走,也算是本王对战事的一点贡献,都到了这份上,辛经历也要体谅体谅本王啊。”

    辛涂阖了下眼皮,浅笑一声说:“既是王爷的一番美意,那卑职就代严都指挥使收下了,王爷对大宁的恩德卑职也先代将士们谢过了。”

    宁王的嘴角抽了抽,但还是维持住了微笑。

    “好说,好说,贾长史,送客。”

    辛涂带着孟游离开了王府,出了王府门口,就看见几十驾马车载着一包包的冬衣和一袋袋粮食停在街上。

    “辛经历,这些东西你说个位置,我让人送过去。”

    “那多谢贾长史了。”辛涂脸上无悲无喜,简单说了个位置,就带着孟游先行离开了。

    贾长史看着两骑走远,便回到大厅向宁王汇报。

    “王爷,他们走了。”

    宁王看了一眼冷掉的香茗,也失去了喝的兴致,随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王爷,卑职有一事不明。”贾长史恭敬地站在下位,向宁王问道。

    “你想问的是,明明府里还有两万件冬衣,十万石粮食,为何只给这么一点是吧。”

    或许是下人的粗心,大厅临近宁王的一盏油灯不小心灭了,这让宁王的脸有一半陷入黑暗里,显得晦暗不明,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这令贾长史莫名地有些发寒。

    “卑职愚钝。”

    一声轻笑传来,宁王的声音在这大厅里回荡:“不是我不想给,大宁都司的八万兵士好歹也曾经是本王的部下,多少也是有些香火情在的,若不是有苦衷,谁愿意看着他们一去不复返呢。”

    贾长史听到最后面那句“一去不复返”,顿时被吓得出了一身白毛汗。

    “王爷,卑职愚钝。”

    “罢了罢了,这件事以后还需要你替本王出面,那便和你说透彻些吧。”宁王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打了个哈欠,随意地说:“本王的那个皇帝侄儿一登基,便开始着手削藩,至今不过大半年时间,就先后将本王的几个兄弟夺了兵权,削了爵位。本王倒是无所谓,繁华的应天府说不得比这鸟不拉屎的大宁都司还好上些许,大不了舍了兵权回京当一个闲散王爷。可我那四哥却是个不甘心的,他不想爵位被削,兵权被夺,所以联系上我,希望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给我那个皇帝侄儿好好清醒一下,让他明白不要对叔叔们做的太绝。”

    贾长史已经思考不过来了,这是要干什么?这是准备谋逆啊!王爷的四哥,那不就是燕王?那个执掌北平都司的燕王?

    “本王自是无可无不可,但本王和他说,本王的兵权被削了大半,只剩下手中的朵颜三卫,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却和本王保证,扬言一月内大宁都司的兵权将会回归我手上,我当时不信,现在却信了。”

    宁王讲得有些口渴了,也顾不得香茗早已凉透,端起来抿了一小口,接着继续说下去:

    “严秋是皇帝侄儿的心腹,只要他在一天,兵权就不可能回到我的手上,所以想要回兵权,严秋必须得死,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说这派出去追回玉玺的大宁兵士是一去不复返的了吧。想要主帅死,整支军队不受重创乃至全军覆灭是不可能的。”

    贾长史颤颤巍巍地又提出个问题,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可追寻玉玺是皇上下的命令啊。”

    “谁说一定是皇帝下的命令,天使可以威逼可以利诱,虎符可以盗取可以伪造,这些东西,本王的四哥怎么做的本王就不知道了。但只要严秋看到这一人一物,他不想出兵也不行,只能说,皇帝的身边已经被渗透了,而本王的四哥则过于阴险毒辣了。

    “啧啧,四万条人命,能回来的又有多少呢?”

    贾长史直觉脑袋里都是一堆浆糊,直到他又听到宁王的一声轻笑:“贾长史,本王今儿个和你说的话,要牢记在心啊。”

    这话传进贾长史的耳朵里,别有一番意味,他顿时就跪了下来,对着宁王止不住地磕头,口中喊道:“誓死效忠王爷!”

    宁王不再言语,整张脸都隐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