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重逢与初见
“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认得道长是太行派的仙道，还查道长的度牒，真是罪过。”
黄老爷特意开了正门让陈师玄进去，称得上是十分隆重了，要知道，这些富人家里规矩多得很，就比如这正门吧，只有逢年过节开一下，除此之外，也就迎接尊贵的客人才会打开。
孟游觉得情有可原，毕竟那度牒上盖的是皇帝宝玺，他都被小小震撼了一下，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被吓到也是正常。
“这位是爱徒吧，不愧是太行派的传人，长得是如此气宇轩昂。”黄老爷连拍几个马屁，却见陈师玄没什么反应，寻思着自己估计是拍在马腿上了，于是转而夸起孟游来。
一个老道士带着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肯定是他的弟子。
使劲夸就对了。
“他只是我的童子罢了。”陈师玄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孟游尴尬地摸了摸下巴，那里原本有的几根胡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没办法，来的时候，他也打算装作陈师玄的弟子，但是陈师玄一句“没有度牒、道衣，被查出来很麻烦”，一口否决了这个建议。而后又建议他扮作童子，毕竟童子什么也不需要，于是孟游去掉簪子，打散发髻，将头发绑成童子髻，又割掉稀少的胡子。
太行派史上最老的童子诞生了。
“道长的童子……”黄老爷自知又拍到马腿上，连忙找补：“生的是如此……老成持重。”
话一说出口，黄老爷就后悔了，只见孟游嘴角原本礼貌的微笑瞬间消失不见。
陈师玄却是“呵”了一声。
黄老爷顿时如蒙大赦，老成持重点好，老成持重点好。
原来道长喜欢老成持重点的。
……
“天色不早了，道长不如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开坛做法？”黄老爷明明急得很，恨不得早一点把府里的邪异祛除，但他得先好吃好喝好睡地供着陈师玄，希望他到时候能多出点力。
“你先和我说说事情的经过。”陈师玄打算先摸摸事情的脉络，他现在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这黄府的失窃案和他自己丢的东西之间有没有关系。
黄老爷喜出望外，能早点解决这件事自然是极好的，当下便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地说出来。
“确定不是人为作案吗？”陈师玄问道：“治家不严，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也是有可能的。”
黄老爷愁眉苦脸地回答道：“刚开始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昨晚我可以住在厢房里，明面是是说自己在里面休息，实际上可是一宿没睡啊。我半夜还出来自己巡逻，府上的家丁也没有偷懒，就这样，今天早上出来一看，连门匾都没了。”
“这不是闹鬼是什么？谁又能悄无声息搬走那么大的门匾呢？”
“可有盘问家丁？”陈师玄问道。
“都分开盘问了，都没有什么异常，都不是吃里扒外的，但也都说巡逻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只盘问了家丁，内宅的妇人和仆人呢？”陈师玄继续追问。
“呃……那倒没有。”黄老爷犹豫了一下，说：“妇人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有动机，我想不至于此吧。”
“问一问也不会有什么事。”陈师玄说：“说不得邪祟就藏在内宅里，很可能还上了某个妇人的身。”
黄老爷一改犹豫的姿态，坚定地说：“就去就去。”
“邪祟常人难以发现，还是让我的童子去问吧。”陈师玄冷漠地说：“童儿。”
“是，师父。”孟游等的这个机会，当即应声。
黄老爷眉头皱了皱，倒也没说什么。虽说外男不得进入内宅，但是是道教的童子应该也不碍事。
虽然这个童子长得过于老成持重。
……
孟游被丫鬟带着进入内宅，那丫鬟既是给他介绍内宅各房的，也是来盯着他的。
外男进内宅，再不得已也得防一手。
“小道长唤我翠翠便是了。”丫鬟笑着自我介绍，她也不知道什么童子不童子的，反正往高处叫总不会错：“小道长想先去哪院呢？”
“姐姐不如先介绍一番，在下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从何查起。”孟游嘴甜得很。
“呵呵。”丫鬟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似是十分受用，掩嘴笑了一下，说：“内宅一共八个院子，老爷一共娶了七个夫人，除了大夫人是老爷明媒正娶的正妻，其他都是妾。大夫人孤居府内佛堂多年，一心只为黄府祈福，内宅都是二夫人管事。老爷的几个孩子都外出求学了，现在膝下无人。”
孟游一听到黄府这么多房太太就开始头疼，这么多院子，一个院子又那么多下人，这得问到什么时候？
“先去二太太院里吧。”孟游将心中的烦躁抛去，他早已得知娘亲在二夫人的院里做理事婆，迫不及待想去看看。
“小道长随我来。”
孟游被引到一所朴素的院子门口，丫鬟翠翠敲了敲门，院里传来一声温和的声音：“兰花，去看看谁来了。”
孟游的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攥住。
“来了。”院门被打开，一个脖颈处长了颗痔的妇人笑着走了出来。
“翠翠姑娘。”妇人唤了一声，又看向旁边的青年，惊讶道：“这位是？”
孟游以为自己见到娘的时候会哭——至少也会酸了眼眶，但是他没有。
他反而很开心，娘过得很好就好了。
他既想娘认出他来，又不想娘认出他来，见娘没认出他，他也不遗憾，娘过得很好就好了。
“兰花姐，这是老爷请来的道士，来给院里贴几道符的。”
萧兰花莫名觉得眼前的这个道士长得很眼熟，但是却又想不起来，便也不再深究了。或许是她每年去道观给离家的儿子祈福的时候，偶尔瞧见两眼的道士罢了。
有点印象也正常。
萧兰花利索地跑进院子里去通报，很快又出来将两人迎进去。
“小道长，喝茶。”萧兰花也不知为何，就是对着小道士很有好感，手脚麻利地给他沏了杯茶。
“多谢……嬷嬷。”孟游差点喊出一声娘，还好憋住了。
“客气了。”萧兰花笑着说：“夫人让贴完符之后再去找她。”
孟游点了点头，掏出一叠符箓，这都是刚才陈师玄私下塞给他的，让他在内宅各个位置贴上。
孟游问他怎么贴。
得到的回答是，看着顺眼的地方贴就行了。
既然如此，孟游就不客气了，只见他嘴里默念着咒语的，在院门处贴了一张，井口处贴了一张，四方墙面上各贴一张。
贴完收工。
萧兰花和翠翠看到他如此姿态，顿时敬畏有加。
殊不知，他嘴里默念的是福生无量天尊和阿尼陀佛轮着来，他只会这两句。
“小道长，夫人请你进去。”
孟游进了里屋，发现这里更加朴素，朴素到清贫的那种。
就连人也不多，偌大的里屋，除了那位夫人，就只有萧兰花这位理事婆，还有就是一个丫鬟，和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
小丫头见萧兰花进来，兴冲冲跑过去抱住。
孟游嘴角微微一翘，想来这位就是自己的妹妹了。
“听说小道长有事要问我？”二夫人穿着朴素，如不是屋内就她一人坐着，孟游甚至不能认出她是夫人。
“夫人这几日可有遇见过什么异常的东西，或者是异常的事情。”孟游问道。
“府中这几日接连丢失东西，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异常事情？”
“除此之外。”
二夫人皱了皱眉头，只有这时才能看出岁月在这位妇人身上留下的痕迹：几道如树根般蔓延的鱼尾纹爬满半个太阳穴。
“我深居简出惯了，除了管一下内宅各院的月例，其他事情都是各院各管各的，我也不晓得有什么异常。”
孟游也挑了一下眉，没想到这二夫人名义上是管事的，实际上却是个甩手掌柜，出师不利啊。
就在气氛一时陷入沉寂时，萧兰花凑到二夫人耳边，嘀咕了几句。
“你说便是，这有什么好先告知我的，难道我还真当你是下人不成。”二夫人听完轻笑一声，假嗔道。
萧兰花应了一声，对着孟游说：“小道长，我倒是遇见了一些异常，前天我去第八院的时候，听到那些打扫内宅的仆役在议论着，说是内宅最近多出许多蜘蛛丝，团成一团得有几筐之多。但是细细检查下却只找到几只蜘蛛，数量对不上，他们估摸着内宅得藏着一个大蜘蛛窝，至少几百只蜘蛛。”
“那些蜘蛛丝呢？”孟游问道。
“不知道，许是早就运出府丢了。”萧兰花摇摇头。
孟游也不意外，能问出东西就很不错了，哪能事事如愿呢？
他准备告辞，去那第八院看看，却看到小丫头听到蜘蛛两个字，害怕地躲在娘的怀里。他不由得一笑，伸出手招呼小丫头，那丫头也不怕生，扭捏了一下就跑过来。
“拿着，贴身放好。”孟游拿出卷成一卷的符箓，塞进她怀里。
“囡囡，快谢谢叔叔。”萧兰花哄着她说话。
“叫哥哥就好。”
“谢谢哥哥。”小丫头狡黠得很，脆生生叫了一声。
孟游眉眼都笑弯了。
黄老爷特意开了正门让陈师玄进去，称得上是十分隆重了，要知道，这些富人家里规矩多得很，就比如这正门吧，只有逢年过节开一下，除此之外，也就迎接尊贵的客人才会打开。
孟游觉得情有可原，毕竟那度牒上盖的是皇帝宝玺，他都被小小震撼了一下，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被吓到也是正常。
“这位是爱徒吧，不愧是太行派的传人，长得是如此气宇轩昂。”黄老爷连拍几个马屁，却见陈师玄没什么反应，寻思着自己估计是拍在马腿上了，于是转而夸起孟游来。
一个老道士带着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肯定是他的弟子。
使劲夸就对了。
“他只是我的童子罢了。”陈师玄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孟游尴尬地摸了摸下巴，那里原本有的几根胡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没办法，来的时候，他也打算装作陈师玄的弟子，但是陈师玄一句“没有度牒、道衣，被查出来很麻烦”，一口否决了这个建议。而后又建议他扮作童子，毕竟童子什么也不需要，于是孟游去掉簪子，打散发髻，将头发绑成童子髻，又割掉稀少的胡子。
太行派史上最老的童子诞生了。
“道长的童子……”黄老爷自知又拍到马腿上，连忙找补：“生的是如此……老成持重。”
话一说出口，黄老爷就后悔了，只见孟游嘴角原本礼貌的微笑瞬间消失不见。
陈师玄却是“呵”了一声。
黄老爷顿时如蒙大赦，老成持重点好，老成持重点好。
原来道长喜欢老成持重点的。
……
“天色不早了，道长不如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开坛做法？”黄老爷明明急得很，恨不得早一点把府里的邪异祛除，但他得先好吃好喝好睡地供着陈师玄，希望他到时候能多出点力。
“你先和我说说事情的经过。”陈师玄打算先摸摸事情的脉络，他现在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这黄府的失窃案和他自己丢的东西之间有没有关系。
黄老爷喜出望外，能早点解决这件事自然是极好的，当下便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地说出来。
“确定不是人为作案吗？”陈师玄问道：“治家不严，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也是有可能的。”
黄老爷愁眉苦脸地回答道：“刚开始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昨晚我可以住在厢房里，明面是是说自己在里面休息，实际上可是一宿没睡啊。我半夜还出来自己巡逻，府上的家丁也没有偷懒，就这样，今天早上出来一看，连门匾都没了。”
“这不是闹鬼是什么？谁又能悄无声息搬走那么大的门匾呢？”
“可有盘问家丁？”陈师玄问道。
“都分开盘问了，都没有什么异常，都不是吃里扒外的，但也都说巡逻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只盘问了家丁，内宅的妇人和仆人呢？”陈师玄继续追问。
“呃……那倒没有。”黄老爷犹豫了一下，说：“妇人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有动机，我想不至于此吧。”
“问一问也不会有什么事。”陈师玄说：“说不得邪祟就藏在内宅里，很可能还上了某个妇人的身。”
黄老爷一改犹豫的姿态，坚定地说：“就去就去。”
“邪祟常人难以发现，还是让我的童子去问吧。”陈师玄冷漠地说：“童儿。”
“是，师父。”孟游等的这个机会，当即应声。
黄老爷眉头皱了皱，倒也没说什么。虽说外男不得进入内宅，但是是道教的童子应该也不碍事。
虽然这个童子长得过于老成持重。
……
孟游被丫鬟带着进入内宅，那丫鬟既是给他介绍内宅各房的，也是来盯着他的。
外男进内宅，再不得已也得防一手。
“小道长唤我翠翠便是了。”丫鬟笑着自我介绍，她也不知道什么童子不童子的，反正往高处叫总不会错：“小道长想先去哪院呢？”
“姐姐不如先介绍一番，在下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从何查起。”孟游嘴甜得很。
“呵呵。”丫鬟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似是十分受用，掩嘴笑了一下，说：“内宅一共八个院子，老爷一共娶了七个夫人，除了大夫人是老爷明媒正娶的正妻，其他都是妾。大夫人孤居府内佛堂多年，一心只为黄府祈福，内宅都是二夫人管事。老爷的几个孩子都外出求学了，现在膝下无人。”
孟游一听到黄府这么多房太太就开始头疼，这么多院子，一个院子又那么多下人，这得问到什么时候？
“先去二太太院里吧。”孟游将心中的烦躁抛去，他早已得知娘亲在二夫人的院里做理事婆，迫不及待想去看看。
“小道长随我来。”
孟游被引到一所朴素的院子门口，丫鬟翠翠敲了敲门，院里传来一声温和的声音：“兰花，去看看谁来了。”
孟游的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攥住。
“来了。”院门被打开，一个脖颈处长了颗痔的妇人笑着走了出来。
“翠翠姑娘。”妇人唤了一声，又看向旁边的青年，惊讶道：“这位是？”
孟游以为自己见到娘的时候会哭——至少也会酸了眼眶，但是他没有。
他反而很开心，娘过得很好就好了。
他既想娘认出他来，又不想娘认出他来，见娘没认出他，他也不遗憾，娘过得很好就好了。
“兰花姐，这是老爷请来的道士，来给院里贴几道符的。”
萧兰花莫名觉得眼前的这个道士长得很眼熟，但是却又想不起来，便也不再深究了。或许是她每年去道观给离家的儿子祈福的时候，偶尔瞧见两眼的道士罢了。
有点印象也正常。
萧兰花利索地跑进院子里去通报，很快又出来将两人迎进去。
“小道长，喝茶。”萧兰花也不知为何，就是对着小道士很有好感，手脚麻利地给他沏了杯茶。
“多谢……嬷嬷。”孟游差点喊出一声娘，还好憋住了。
“客气了。”萧兰花笑着说：“夫人让贴完符之后再去找她。”
孟游点了点头，掏出一叠符箓，这都是刚才陈师玄私下塞给他的，让他在内宅各个位置贴上。
孟游问他怎么贴。
得到的回答是，看着顺眼的地方贴就行了。
既然如此，孟游就不客气了，只见他嘴里默念着咒语的，在院门处贴了一张，井口处贴了一张，四方墙面上各贴一张。
贴完收工。
萧兰花和翠翠看到他如此姿态，顿时敬畏有加。
殊不知，他嘴里默念的是福生无量天尊和阿尼陀佛轮着来，他只会这两句。
“小道长，夫人请你进去。”
孟游进了里屋，发现这里更加朴素，朴素到清贫的那种。
就连人也不多，偌大的里屋，除了那位夫人，就只有萧兰花这位理事婆，还有就是一个丫鬟，和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
小丫头见萧兰花进来，兴冲冲跑过去抱住。
孟游嘴角微微一翘，想来这位就是自己的妹妹了。
“听说小道长有事要问我？”二夫人穿着朴素，如不是屋内就她一人坐着，孟游甚至不能认出她是夫人。
“夫人这几日可有遇见过什么异常的东西，或者是异常的事情。”孟游问道。
“府中这几日接连丢失东西，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异常事情？”
“除此之外。”
二夫人皱了皱眉头，只有这时才能看出岁月在这位妇人身上留下的痕迹：几道如树根般蔓延的鱼尾纹爬满半个太阳穴。
“我深居简出惯了，除了管一下内宅各院的月例，其他事情都是各院各管各的，我也不晓得有什么异常。”
孟游也挑了一下眉，没想到这二夫人名义上是管事的，实际上却是个甩手掌柜，出师不利啊。
就在气氛一时陷入沉寂时，萧兰花凑到二夫人耳边，嘀咕了几句。
“你说便是，这有什么好先告知我的，难道我还真当你是下人不成。”二夫人听完轻笑一声，假嗔道。
萧兰花应了一声，对着孟游说：“小道长，我倒是遇见了一些异常，前天我去第八院的时候，听到那些打扫内宅的仆役在议论着，说是内宅最近多出许多蜘蛛丝，团成一团得有几筐之多。但是细细检查下却只找到几只蜘蛛，数量对不上，他们估摸着内宅得藏着一个大蜘蛛窝，至少几百只蜘蛛。”
“那些蜘蛛丝呢？”孟游问道。
“不知道，许是早就运出府丢了。”萧兰花摇摇头。
孟游也不意外，能问出东西就很不错了，哪能事事如愿呢？
他准备告辞，去那第八院看看，却看到小丫头听到蜘蛛两个字，害怕地躲在娘的怀里。他不由得一笑，伸出手招呼小丫头，那丫头也不怕生，扭捏了一下就跑过来。
“拿着，贴身放好。”孟游拿出卷成一卷的符箓，塞进她怀里。
“囡囡，快谢谢叔叔。”萧兰花哄着她说话。
“叫哥哥就好。”
“谢谢哥哥。”小丫头狡黠得很，脆生生叫了一声。
孟游眉眼都笑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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