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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又一场风暴

    汀阿郎从病床上醒来,又看见了眼前尤其空荡荡的天花板,天花板几乎都一个样,汀阿郎好奇自己是怎么看出“空荡荡”这个属性的。

    没那么刺鼻的消毒水味,所有物件都偏白,几乎都附带着斑驳的编号,毫无疑问,这里是医院。只不过是特别冷清的医院,走廊上没有车轮碾动的咕噜,没有来自病人的吵闹,他独占着一间空房,尽管这次并没有铁勒来为他争取到这个特权。

    他的双脚被缠上了绷带,病床周围有一层透明的遮罩,无限城的南丁医院管这叫最后的警告,只要你擅自跨过这个圈,南丁医院将拒绝为你派出任何医师,因为只有三番五次违背医嘱的人才会得到这样的待遇。

    汀阿郎首先看向了窗外,灰不溜秋的天空没能让他心情更好。街上也是寂静得可怕,汀阿郎猜测又有一场怪异的龙卷风正在附近游荡。

    然后汀阿郎看向了他的腿,他还记得血肉被撕裂了的疼痛,亲眼看着一团尤其红的东西从大腿上剥离,自己的神经系统仁慈地缓了几秒,然后疼痛比山洪爆发来得更加猛烈。

    回忆这些痛苦的经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他早已在痛苦中透支了所有大幅度的表情,因此现在才能看上去毫无波动,然而他的心灵确实掀起了一场风暴,此刻的他脑海中有许多想法,有些恐怖又血腥,不该出现在一个善良的人脑海中,然而孱弱的他只能坐在这里生闷气,不切实际的幻想总能把人逼疯,汀阿郎又从来不坚强,他的思想开始走向另一个极端。

    他无法原谅忒蓝德,绝对无法原谅。他将自己一个人抛进虎舌帮也好,让自己溅了一身脑浆也好,对自己恶语相向也好,这些只能让他厌烦和畏惧。然而这次忒蓝德违背了要保护他的誓言,在最危机的时候抛弃了他。这足以让汀阿郎彻底给忒蓝德判死刑。

    汀阿郎将头埋进被子里,这很困难,因为腿的原因此刻的他相当于被捆在床上的。

    在他的心中一直存在着一种美好的向往,他可以和忒蓝德好好相处,可以和他成为朋友,这是他的愿望,铁勒里似乎只有他适合交朋友了。为此他一再说服自己,麻痹自己,强迫自己寻找忒蓝德的闪光点,琢磨自己受到的对待是否属于一种独特的示好方式。但从现在起,这些都只是可笑的过往,他被抛弃了,他绝不原谅忒蓝德。

    他还有两个愿望……

    这个邪恶的念头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有了。许愿干掉一个人应该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愿望,而且他甚至不许愿直接干掉他,这可是经常需要执行高危险任务的铁勒,他只需要许愿一次小小的失误,甚至一个包裹的异常就能达成他的目的……

    他的眼眶开始发酸,汀阿郎告诉自己是上次解析愿望神时受的伤又翻了,他拿起床头的白底镜子观察自己,眼白一切正常,只是眼眶红肿。

    就如同天阴意味着快要下雨,人类这幅模样意味着快哭。

    不管汀阿郎如何在内心否认,他也欺骗不了自己期待着这份友情能开花结果。他甚至拒绝收起家里散落在地上的游戏光盘,只为了让自己相信他很快就会再来。

    干脆痛痛快快哭一场。

    为友情的消散,为被抛弃的背叛,为别离的未来。

    上次痛苦是在空旷的别墅,这次是在空旷的医院。

    汀阿郎甚至不需要酝酿情绪,两行清泪毫无阻拦地流下,就当他长大嘴,打算敞开喉咙痛哭的时候,有人进来了。

    一只屁股推开了房门,一个护士倒着走了进来,双臂端着食盘,上面放手机,她专注于手机上的新闻,给了汀阿郎弹去眼泪的时间。

    “是你?”

    汀阿郎认识这个护士,自己基本每次进医院都能碰上她,她那一头怒粉色的泡泡头给人印象深刻。

    “可算醒了,忒蓝德那个语气差点让我以为你应该直接去火葬场。”

    护士将餐盘放在了他的床头柜上,自己拿着手机,半躺在一旁病床的枕头上。

    “我不是在另一个医院吗?”

    “你之前果然有段时间是在装晕,我就说你身体对新肉的排异反应不可能让你全程睡觉。”

    护士自然地伸手从他的餐盘里捞了个苹果,然后一怔,又给放回去了。

    “不好意思,我习惯了……是忒蓝德把你送过来的,反正肯定又是你们内部的什么事,我可不敢多问。”

    “你想吃就吃吧。”

    汀阿郎确实饿了,但他不想吃饭,他现在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需要不吃饭来证明自己糟糕的心情。

    “谢谢,你也确实不适合吃苹果,哈哈,你进医院的次数都快赶上忒蓝德了,让医生远离你可不行。”

    汀阿郎勉强微笑了一下,他无意中看见了护士手机上的怪异画面。

    “这天气预报怎么这么奇怪?”

    护士怒粉色的头发抖了抖,高兴地说:“看来你是才来无限城没多久,从没见过这种‘天气预报’,你仔细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无限城的全局图,附注了百分比概率的红色感叹号像是地鼠机一样来回跳出。

    “这是什么?”

    “‘七灾’出现位置的概率,你应该知道七灾是什么吧?”

    “如雷贯耳。”

    虽然没什么实感,不过他可以理解为什么医院里人这么少了,连消毒水都跑出去了似的,味道稀薄。

    “你为什么不跑。”

    “因为人生如爱情一样没有意义,哈哈哈,开玩笑的,我的祖上曾遇到过七灾,从他留下的精彩小故事来看如果七灾注定要干掉你你跑到现世去都没用。还不如留下来享受什么都不干就有五倍工资拿的快乐时光。”

    汀阿郎欣赏了一会这新奇的天气预报,然后又缩回了自己的被窝,想要独自回到被背叛的世界中,可惜护士是个话痨,虽然一直盯着手机,啃着苹果,但是这些都阻挡不了她和汀阿郎找话的决心。

    “喂,这次七灾回来和你们铁勒有关系吗?到底是哪一位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连这个消息都是刚刚你告诉我的。”

    “嘴巴很严嘛,看来你不像忒蓝德那样容易对付,我只要稍微一套就能从那个单纯的笨蛋口里问出八卦来。”

    单纯的笨蛋……

    这带着亲昵意味的称呼让汀阿郎有些好奇。忒蓝德身上有自己不知道的潜在优点吗?

    “有关铁勒五十年内所有的活动事务其实都应该是保密的范畴,忒蓝德就这样告诉你了?”

    “那个家伙嘴巴不严实,我也不懂事嘛。”

    护士的语气里有些幽怨。

    “我一开始又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工作,问她也是勉勉强强地挤出点边角料,我好奇啊,抓心挠肺的。开始各种试探,结果那家伙一点也经不住考验,直接就告诉我了。有一天突然有个老头带着人上门,我还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不过最后我们达成了协议,我现在勉强算是铁勒的超级编外人员。”

    汀阿郎赶紧收起了对她使用的剖析。

    “你和忒蓝德很早就认识吗。”

    “很小的时候认识,家里勉强算是有生意上的往来。虽然头几年都没说上话,后面才算真正认识。她当时租的房子和我住的地方很近,而且她差不多一周要来四五次医院,想不熟都难。”

    “他一直都这么容易受伤吗?”

    “她的术式很容易导致癌变和内脏错位的,而且经常触发极端的细胞因子风暴,最麻烦的是她在受到足够严重伤害之前自己都发觉不了,说不定哪天就死于感染性休克了。本来她的术式应该适用于全体幻术或者体内探索的。结果被她改造成了这样极端的东西,内出血,急躁,易怒,容易应激……这家伙就是个尖刺内翻的刺猬。其实更糟糕的是她没法保持自己长时间理智,真不知道她怎么没被人打死。”

    有这么夸张?

    不,这一定只是他为他自己神经和嘴臭找的借口。

    “你知道以前他是做什么的吗?”

    “以前?满大街卖糖给孤儿院补贴费用,我还见过他们院长偷偷带着他们去卖血,每个人的袖子里都藏着一次性针头。”

    护士吃完了苹果,将手在汀阿郎的被子上擦了擦。

    “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反正之后也要经常见面的,哈哈。”

    她还是盯着手机,离开了这间病房。

    不知为什么,汀阿郎的胃口好了点。

    他拿起镜子,主动使用活跃的表情,对自己进行剖析。

    我在想方设法原谅忒蓝德……我这是图什么啊。

    汀阿郎嫌弃地放下了镜子。

    这个刚工作没多久、除了闯祸没别的本事的汀阿郎多少有点不正常,他对七灾的到来毫无反应,明明是和人类存亡相关的大事件,他更情愿在意自己小小的内心世界。

    房门忽然打开,怒粉色的头发门梁处一晃,护士闪身躲了进来。

    “是你手没擦干净还是七灾打进来了?”

    汀阿郎和她打趣。

    “都不是,有病人变成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