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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地下迷踪

    地狱的门扉缓缓打开,人们惊叹于它的渺小和简陋,却无法对那份诡谲提出任何质疑。

    “你们为什么要在上面刻这些……这些惹人厌恶的东西?”科尔文问着维金,他口中的“惹人厌恶的东西”毫无疑问指的是木门上雕刻着的妖魔鬼怪。

    维金冷冷一笑,科尔文也冷冷一笑,后者一巴掌打在前者脸上,前者想要加以回击,可惜如今的镇长大人双手被缚,屈辱地站在自家地道口的边上,而绳索的另一头正握在犬屋埋的手上。

    “长者先行。”犬屋埋礼貌地说道,另一只手中的匕首递出间逼迫着镇长跳下,随之便是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嗯,不是很深,人大概也活着。”他转头喊道,“准备了各位,下去后跟紧点。”在犬屋埋的眼前是一群提灯带枪的大老爷们,他们是由科尔文招募、受自己领导的复仇者、雇佣兵与东征骑士,对于异教徒的一切深恶痛绝,对于欺骗他们的镇长怀恨在心,却是现在一等一的敢死队员。

    其中也有那么一两个不那么凶猛的,比如神父爱德华与医生保罗……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记住,每把枪先上好子弹,不到关键时候都不要用,能用匕首解决就用匕首解决。”犬屋埋再次提醒道,“我可不想让枪声打草惊蛇,吓跑了那群还蒙在鼓里的异教徒。”

    ‘希望不会有人犯傻。’犬屋埋第二个钻入地道,‘我可不想直面那些大老鼠。’

    糜腐的气息腥甜得像是蛆虫的尸体,又像是某种爬行动物,夹杂着麝香与霉变甘果的味道。

    ‘这里和上次来时不太一样。’犬屋埋立时被不安包裹,浓厚得看不见一点光亮,好似漫漫长夜里没有月亮。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近似的剧情发生了隐晦却巨大的变化差异,而犬屋埋——唯一一个经历过多次死亡的人——完全无法找到原因或是理清头绪。

    “怎么了?”紧随其后的保罗被畏惧不前的犬屋埋挡在洞口,他压低声音问道,话语中带着不易觉察的颤抖,“是发生什么情况了吗?”

    “没事。”犬屋埋安抚着对方,又嘱咐道,“记得,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听我的指令、跟上我的脚步,保罗。”

    “嗯,我相信你,麦。”犬屋埋盯着漆黑的前方,没有回头去看,但他也可以想象出保罗脸上的信任与坚定。

    ‘我也相信我自己。’犬屋埋告诉着自己,他一脚踢在维金的屁股上,低声喝道,“往前走吧,我的镇长先生,带我们去找你的同胞。”

    “你们一定会后悔的。”维金怒骂着,但在这里,这个地下的世界,他也不敢大声张扬,“那些东西不会放过你们的。”

    “当然当然。”犬屋埋又把匕首抵在了对方的腰上,“我一定会后悔的。”

    无能狂怒的维金终于认清了形势比人强,借助灯光照明,犬屋埋脸上的表情令他不寒而栗,那光与影林立的平面映在他的眼中,输入他的大脑,那非笑非哭的五官糅在一起,看不出真假,只剩模糊与失真,透露着自己的恐惧,也带给他人以恐惧。

    两人往前走去,被挟持的一人在前带路,拿匕首的一人在后逼迫,吊在后面的是一群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清楚的暴徒,他们一个接一个走入这地下的世界,如同被驱赶的羊群一头载进了狼窝。羔羊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豺狼会吃肉。

    黑暗开始吞噬所有,唯有掌中紧握的灯火可以照清周身虚空几寸。

    “上帝保佑,让光明庇护我等,不受暗中潜伏的黑暗所害……”神父爱德华一手提灯,空出的另一只手却不去抓紧腰间的火枪,而是在胸口划着十字,口中念念有词、面上深情并茂,全然忘了保持安静的要求,也全然忘了这里不是上帝的教堂。

    “老顽固!”不知是哪个人骂道,“闭嘴吧!你可不要坏了事!”

    爱德华却没有停下,他甚至为异教徒们祈祷,“请宽恕他们,他们只是迷途的羔羊,我的父、我的主……”

    “该死的!你要再不住嘴,我就亲上去。”走在爱德华前面的科尔文笑骂着,不过一句便逗乐了几人,紧张的氛围顿时舒缓不少,“记住了爱德华,我们是要去弄掉那些脏东西的脑袋,而不是给他们洗礼或做礼拜的。”

    “我知道。”不知是否被某种躁动所影响,爱德华难得露出冷酷的一面,“那个叫皮克皮克的家伙,我要亲手跟他做个了断。”

    “做个了断?你搞得自己跟个骑士或牛仔一样!”

    他们顿时哈哈笑了起来,使得犬屋埋不得不回头呵斥加以制止,昏暗中犬屋埋没有发现其中的几个家伙脸色不善、目光叵测……自然,犬屋埋或许发现了,但他毫不在意,‘起码在死前给我发挥点作用吧。’

    “麦,”保罗凑近说道,“我更在意这里到底是怎么挖出来的。”他是唯二保持理性思考的人,或许这是因为他没有太强的复仇心理。

    当保罗问出这个疑问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正面临着新岔路口,左一条道、右一条道、中间还夹着一条道,而根据怀表上指针显示,花费的时间不过短短十几分钟,他们却路过了十二个岔口,如果其他岔路通向的不是死路而是其他地上的出口,那么这个地下世界到底是有多么的庞大,又是多么的复杂,四通八达得说不定可以去往塞勒姆的每个角落还不止。

    但更加重要的是,如此复杂、庞大的地下工程,到底是谁建造的,如何建造的,又是什么时候建造的,为什么建造如此工程没有惊动到地上生活的人们,诸多问题一涌而出,充斥着大脑的每一寸思考空间,细思而无果、深茗而恐惧。

    最后,一切思考总是不可避免地走向最不可能、最让人难以相信的结论——

    这些地道建立在五月花号到达新大陆之前,由那些世世代代居住在此的异教徒们,以绝算不上科学的方法、以绝算不上神圣的名义,一点一点开拓而来……

    “这些道路就好像大地的血管一样,从大陆东边的海岸延续向大陆西边的群山,又从大陆北方的绿松林绵延向大陆南方的海峡,甚至通向那更南边的大漠与古老城邦……各地的异教徒不分日夜地流通在其中,拥抱着属于他们的、隐秘的社会交际与日常生活……”

    保罗医生呢喃着,显得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他深陷自己的想象,内容却令犬屋埋心有同感、隐隐发寒。

    “保罗。”犬屋埋一手拿着绳子,一手握着匕首,没办法摇醒对方,只能用肩膀去撞、用嘴巴去喊,“保罗,清醒一点。”

    “不好意思,我说太多话了。”保罗苦笑着,为自己刚刚的失态抱歉。

    向导维金却耻笑道,“蠢货啊蠢货,”他的笑声低沉而幸灾乐祸,“我听说过,在这里,再聪明的人类都会变傻、再友好的兄弟都会自相残杀、再坚定的修士都会放弃他们那可笑的上帝……你们猜猜,这些故事是哪来的?你们之中又有谁会先疯一步?”

    犬屋埋抬手用匕首的握把敲在维金的额头,不便于发力下,砸得手骨发痛,但疼痛与流下的血液也足以让对方拉好自己口舌的缰绳。

    沉默渐渐笼罩众人,爱德华讲不出祈祷,科尔文说不出笑话,轻微的缺氧与方向感上的迷失令人的大脑昏昏沉沉又四肢乏力,怀表的时间时快时慢惹人困惑不已,所幸便无人再看,每一个岔路每一条通道都好似似曾相识,安全不再被握在手中,四处便布满了看不见的危险。

    阴影其中潜伏阴影、未知背后躲藏未知。每一个拐角都趴着一头怪物、每一处阴影都呼唤着想象与梦魇,身后是无止尽的虚空,正如眼前不知尽头的道路,蛛网般的地下世界变成了静止的漩涡,旋转着吞下误入此处的人们。以至于犬屋埋感到脚底虚浮、上下颠倒,空间与时间失去本来的规则,晃悠悠地打着圈圈。

    每个人的神经被紧紧绷起,久久睁开的眼睛布满血丝,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忽急忽缓、不受控制。

    犬屋埋猜测着,维金是否故意带着他们走向错误的方向,试图质问于他,却在开口时惊觉自己的舌头忘记了如何言语。

    恰在此时,一人的提灯撞到了另一人的后腰,在这安静的世界里发出清脆的声响,人们这才醒来——

    一人扑向了另一人,他们拳脚相向,但狭窄的空间使得他们无法施展得开,最后不过是滚为一团,粗野的喘息伴着低沉的咆哮,没个两下便见了红。科尔文上前拉开了两人,更是一脚踹倒一个举枪的混蛋——或许是爱德华的上帝起了作用,那人居然忘记如何扣动扳机,只是一味地举着那个致命的导火索——科尔文直往那人头上扣巴掌,更是一把夺走了他的枪。

    后面乱作一团,前面也好不到哪去,要知道,哪怕维金的双手都被麻绳缚住,也至少需要两三个青壮年才制约得住。如今一见局势有变,他立刻就不安分起来。

    医生上前去推维金,反被他的膝盖顶倒,那高大的身体势头一压便要向犬屋埋冲撞过来……直到犬屋埋手里的匕首扎在他的大腿上。

    “不要乱动。”犬屋埋一边警告着,一边把匕首拔出又插入,“不要乱动。”维金疼得都要昏死过去,所幸他并未出声喊痛。

    医生艰难地爬起,恼火中就往维金的脸上招呼一个耳光,结果人没站稳不仅没打中,反而狼狈地摔在地上。

    “快点,别多事了。”犬屋埋也升起几分火气。在两人合力下,终于制住了负伤的维金,也暂时止住了他大腿上的出血。

    “该死。”犬屋埋低声咒骂,不曾想往回走几步,居然就脚步一绊、摔倒在地。

    ‘该死!’犬屋埋在心中咆哮着,‘我上次不会就是摔在这了吧!!’

    站起身来,提灯一看……

    “喂!”犬屋埋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趋势,但其中的恐惧控制住了那些陷入混乱的人们,“这里有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