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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爱德华.帕里斯的眼中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

    第五次来此的犬屋埋放眼望去,金黄的麦浪随风摆动,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烁着漂亮弧光,一圈套着一圈,套出彩虹的绚丽与多彩。远处正有袅袅炊烟、人来人往,一派家家安居乐业、天天岁月静好的绝妙风光。

    “保罗。”

    “嗯?”

    “你说,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你是睡糊涂了吗,麦?”

    “不,我清醒着呢,睡着的人是你们。”

    ……

    爱德华.帕里斯是神父的孩子。

    新教作为宗教改革的产物,将教义的解说权交给了每一个信徒,对于信徒身上人性的部分也加以巨大的同情与认可。其中就包括了,允许神父娶妻生子、组建家庭。

    父亲是塞勒姆的上任神父克利斯·帕里斯,母亲本是父亲家里的佣人,后来两人相爱又有幸结合。

    在克利斯还是神父的时候,镇上其实有另一个神父,名字叫什么爱德华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那人比父亲年轻,祷告作风也大不同于父亲。

    一开始是父亲得过一阵麻风病,万幸神圣的天父没有立刻召见祂忠诚使徒的打算,便又将克利斯治愈并送了回来。但也就是父亲得病无法主持礼拜的那段时间,镇民们便从外头请了一位新神父,有些人很喜欢他,有些人很讨厌他,但人们都说“他的祷告像唱歌”“他的热情像团火”,爱德华亲身听过,确实不似父亲那般严如风雷。

    这位神父在塞勒姆立住脚跟后,便不愿再去外面奔波了,哪怕是克利斯痊愈后两波人马多次爆发矛盾冲突也未能让他升起离开的念头。

    真正让他落荒而逃的,是第三位神父——异教徒们的神父。

    异教徒们的孩子不像同族的较年长者那样隐晦求生,亦不像清教徒的孩子那样端持庄重,他们是一群肆无忌惮、毫无羞耻心的小老鼠,天天衣不遮体地跑来跑去、夜夜大呼小叫地起舞狂欢。

    爱德华喜欢孩子,他认为每一个生灵生来都是最干净的,直到渐渐长大才染上世俗的尘埃,所以教育凸显得十分重要……但他也不由得发自内心地厌恶那些小老鼠,而这绝不是起于偏见或傲慢。

    他曾亲眼目睹那些孩子在月夜爬上镇外的山脊,那些畜牲一齐携手刨开啮齿类的洞穴,将那些可怜的老鼠一只只拽出来,放在火上活活地烤、拿在手上轻轻地扯、按在石头尖上慢慢地拨,撕得四分五裂、玩得肠穿肚烂。欣赏它们的惨叫与脑浆迸出后,牲畜们会发出窃笑与嘲讽,殊不知他们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老鼠也没什么两样。

    他们绝不是为了饱腹或除害才做出那样残忍的行径,他们只是在单纯地寻欢作乐,以少年时的天真快乐为长大后的无情恐怖打下基础。

    每每想起那些孩子,爱德华总是心有余悸,不管看见谁遇到谁,他们的脸上都会挂着同一种笑,天真烂漫得好似自家的孩子,但爱德华绝不会被他们欺骗,只要仔细看过一遍人们终会发现那些孩子的脸孔是一模一样的,好似一张张面具又好似一尊尊小鬼。

    ‘我无法教会他们向上帝祷告,’爱德华不知道那个可怜的神父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他们的血中流淌着脓毒,他们的骨髓里生着邪恶,你一看便知。’

    故事开始在一个夏日的午后,异教徒中的一位女子突然造访镇上,她说着人们听不懂的语言,摆着人们看不懂的手势,试图让人们明白她的意思,却毫无顾忌自己身上寸缕不沾。镇民们愤怒地瞪着她、厌恶地避开她,无人愿意接触她哪怕一下……直到那位神父的面前。

    不顾镇民的抗议与反感,神父收留了那名女子,他听不懂女子的话语,亦不知女子来此的目的,但他相信他的天主与父不会任由一名孤苦伶仃的女人凄惨地流落街头。

    只是神父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会那么快沦陷进去,毕竟他的天主与父不会让一位使徒去迎娶一头恶魔。

    镇民们的愤怒到达了一个高潮,那位神父彻底失去了人们的信任与镇上的地位,他不得不和他的妻子搬到镇外的破屋,过上避人耳目的贫苦生活。

    不久,女人怀孕了。一开始还是女人们在说,后来每个人都在说,不少镇民信誓旦旦地宣称,他们亲眼目睹妖异的影子浮动在夜间的窗户上,亲耳听见古老而晦涩的咒语伴着那名神父入眠。

    “那一定是恶魔的孩子!他一定长着尖牙利齿、兽面毒爪!”人人都在这么说。

    在一个没月亮没星星的夜晚,那是开春后的第三个星期,恶魔之子迎来了降生时刻。女人的惨叫响彻全镇,每个生过孩子的人都知道——她难产了——神父逐户敲门、四处求救,他不是不知道异常的存在,他只是在欺骗着自己……

    直到无人相助下,女人流血身亡,只留下一个啼声凄厉的孩子。

    除了那位神父,没人见过那孩子的面貌,但作为亲生父亲的他仅仅在看了第一眼后,便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全然忘记了所谓的爱所谓的信条,只想着在冰冷的河水中淹死初生的婴儿。

    如果不是神父,异教徒的神父,被戏谑为“皮克皮克”的家伙及时到来,恐怕那天晚上就有一头嗷嗷待哺的小老鼠要去见上帝了。

    ‘我不是故意亵渎您的,我的主与父。’爱德华在心中虔诚地祷告,他正被不安所深深动摇,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我是绝不相信他们那些贱种怪胚会来帮助我们,不如说我倒怀疑我的女儿便是为他们所害!”妻子玛莎指着爱德华的脸,某种无形的力量令他面颊滚烫、喉咙发涩,“爱德华!你若真得爱伊丽莎白,就给我闭上你的嘴!别忘了那最该死的皮克皮克在河边对你的女儿干了些什么!”

    ‘我又怎么会忘记!我又怎么敢忘记!’爱德华没有开口,但他的心在滴血,‘那该死的猪!竟敢盯上我的女儿!诱惑她放弃信仰!转头与他同流合污!!’

    “我看这就是他们的阴谋、他们的巫术,”科尔文帮着搭腔道,那双眯起的小眼睛中是不明的意味,“用这颗小小的、小小的,叫什么来着,哦哦,美酒!来毒害我们可怜的孩子!最后还试图诬赖到我们辛勤种出的小麦与土地上去!”

    “没错!那些该死的异教徒!他们该为他们的巫术付出代价!”玛莎肯定着,爱德华则认命地想着,‘爱德华啊!爱德华!你到底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主的荣光照不进异教徒的心中,徒劳多年的传教不正是最好的铁证吗?不如试试另一种方法、试试另一种光与热……’

    发现祖巴萨的医生保罗.劳利和身为镇长的维金.塞缪尔辩驳了几句,玛莎和科尔文也在不停地火上浇油,不知是否是爱德华的错觉,他始终觉得科尔文.哈索恩今日不太正常。但还来不及细想,镇长便向他问道——

    “神父,你有什么想法?”

    最后爱德华只能这么说道:

    “我们可以先举行祈祷仪式和集体禁食,看看那能不能从邪恶中把她们解救出来。”

    ……

    犬屋埋一行人当夜便押着维金.塞缪尔在镇上游行,明火执杖、飞扬跋扈,每个人都摘下了面巾,每个人都涨红了脸,一半是暴力的快乐一半是被背叛的愤怒。

    “维金.塞缪尔是异教徒,他是混在我们之中多年的叛徒。”这句话很快就传遍了全镇。

    本不知情的人们或带着惊愕或带着不信加入进他们的队伍,火把越来越多、队伍越来越长,他们的叫嚣能够掀起房屋的屋顶,他们的愤怒能够点燃真正的火焰。

    玛莎一副不愿相信的样子,她呆呆地看着领头的犬屋埋,又看看被迫跪在地上的维金,无法说服自己理解颠倒错乱的一切。

    爱德华神父深吸了口气,走到人群前,走到犬屋埋的面前。

    犬屋埋笑眯眯地看着他,神父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第一次看见对方会觉得异常面熟。

    ‘这不正是那些牲畜的面具嘛……’

    “爱德华.帕里斯神父,”犬屋埋在胸前划着十字,对他说道,“愿上帝保佑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