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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张嘴就是一张饼

    “欲望,只有欲望才是人类甚至社会进步的原动力!自从人类第一次品尝被雷火烧过的食物以后,人就已经产生了欲望。凭什么你有一团火可以烤肉吃而我没有,于是祖先就琢磨出了钻木取火,而后可能是觉得不好用,才有了火镰火石,后来又研究出了打火机。”

    “什么?什么打火机?谁说了打火机?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欲望!什么是欲望,欲望就是人类前进的原动力!”

    “我知道我说过了!这是在强调!我在这吃糠咽菜连泔水都要数着顿吃,凭什么你就能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我出门连双像样点儿的鞋子都没有,凭什么你坐的马车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我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凭什么你天天左拥右抱暗香环绕!这就是对比,这就是差距,而差距就会产生欲望,你都能做到,老子是比你少只胳膊还是缺条腿?”

    “看着你一天天的样子!每天不是说仙客来给的酒账差了十几贯,就是商队的进项少几十贯!格局啊老范,能不能有点格局?那百八十贯钱你能做些什么?在江南随随便便一个小县城你连所像样的宅子都赁不下来,就更别提买了,买下来宅子就是你自己的,想想清楚!那可是你自己的宅子,房契地契上写的可是你自己的名字,不是你给别人当差让人使唤的工作场所!小的地方咱还不要,我听贺老大他们回来说你们老家吴地中好些的三进宅子只要五六百贯就能拿下来。你也算是早年间念过些书的,怎能天天和一群贩夫走卒厮混!太掉价了!

    咱得专找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地方。我感觉淮左就不错,且不说魁星楼尚在,文昌阁犹存,光是小桥烟雨长堤春柳就绝对值个千八百贯。告诉你吧,到时候少于一千贯的咱连看都不看,光是那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你自己想想,要有这种地方你不想住?这个地方可是您的家!天天睁开眼睛就有美貌的小家碧玉来伺候你洗漱,高卧一席软榻,桌上俱是珍馐美馔水陆八仙。”

    范管家瞠目结舌张大了嘴巴看着李魁说的口沫横飞。本来已经卖进门的左脚却忘记落下,就这么金鸡独立一句话说也不出来。

    “饮一盏绿盈盈的竹叶青,听一曲仙音阵阵,舞一曲芳音渺渺,小溪潺潺流水弯弯。嗯,古琴你得有几架充充门面吧?青衣童子也得有两个来服侍你饮食起居吧?门房咱得找高大健壮的吧?小厮得找些聪明伶俐的吧?厨子南北二地各种大菜都要会做吧?书房要是不摆满三五架子书能叫书房吗?手里没握着几本残本孤本那叫底蕴吗?古玉的棋盘玛瑙的棋子手谈的时候用得到吧?这些东西你就不喜欢?还百八十贯,你天天也真好意思开口琢磨!”

    “这这……老夫,老夫没有……,而且……大少爷还在此处没个照应……”

    “你闭嘴,先听我说完!”李魁有些粗暴的打断了范管家的话,一脚踩凳,一手拿过茶碗饮了一口。怎么劝都是扯淡,只有先把老管家的欲望给勾起来,给他开拓一条新赛道,重组行业生态,令其也开始不断的蛊惑,才能在范团练久旱的心中洒下丝丝甘霖来。只要细雨过后能长出些许嫩芽,就可以自行发展壮大成为青青草原。到那时喜洋洋灰太郎之类的是会自己钻出来的,毕竟人的欲望可以无穷小也可以无穷大的。

    经过这些年有意无意的打探总结,李魁基本已经摸清了范仝家的底细。他本是家中长子,祖上乃是淮安范氏分出来的旁支,族中也算俊彦频出。自己这一支虽比不得本家倒也勉强称得上允文允武,范仝这一支的祖上还曾代天子牧过一州之地。结果到他爹这一辈却高不成低不就,骄奢淫逸不说还昏悖至极。轻信小妾之言将长子范仝远远的打发来这穷乡僻壤之地不再过问。甚至长房长妻过世也不许归家,堪称二杆子中的典范。

    通过这几年的观察,李魁发现范仝其实为人还算不错,大宅门中常有的龌龊事半点也不曾做过,自己也算是能文能武,虽说不算特别出彩,但在宁远县甚至是北凉州都绝对是拔了尖子的,况且毕竟是世家子出身,见识谈吐都有别于这群泥腿子出身的土包子们。他只是被自家人伤透了心,在加上相濡以沫的夫人突然间香消玉殒,受了打击而已。

    一个机会,如果能够振作起来,也许只需要一个机会就能重振雄风一飞冲天。好吧,一飞冲天这只是最美好的愿望罢了,不过有自己在一旁煽阴风点鬼火呢?李魁挠了挠下巴看着眼角微微抽搐的范管家。

    “老范啊!我最最尊敬的范大管家!你可是打小看着老爷长大的,还有谁比你更了解他吗?那不能够啊!你嘴里的大少爷那可是人中龙凤啊,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上炕……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主。那能是一般人吗?你知道这样的人物在京城是个什么样子吗?这么和你说吧,范老爷哪怕光着屁股骑着马,什么都不用干,往白虎门前那么一戳,皇帝老儿要不马上登台拜相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你说说,这样文武双全的人要是被埋没了可惜不可惜?咱们应该不应该绞尽脑汁帮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好助他一飞冲天,要知道,三十出头的年纪可正是好时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只要最后能一飞冲天,些许波折些许考验又算得了什么?什么?什么考验?那叫考验吗,那叫拿盆子舀着功劳往他身上泼!事到临头还由得他退缩?到了那时,哼哼!功劳苦劳他全都有,咱再帮他上上下下好好打点打点。你说,你自己拍着胸脯良心说说,咱这么做是不是为了他好?咱有一丁点的私心吗?这点罪你愿不愿意提前为他受?这点黑锅你愿不愿意提前为他背?咱这事是不是应该提前为他谋划?”

    “是!那必须的!哪个狗日的要是敢坏了咱的计划,老子我活劈了他!”范管家的脸已经青筋暴起无比狰狞。好日子已经就在前方不远处了,现在谁敢挡路谁就是老子的生死仇寇!

    “现在的问题就是只有咱们俩人无济于事啊,而且这事咱要提前铺垫就必须做的隐秘些,做的稳妥,得有靠得住的人手帮咱才行啊!”

    “有啊,怎么没有?都是现成的!老夫手下商队里有几个老伙计就是咱自家人!黄友亮那厮也绝对可靠!都是一手带出来的,他放个屁老子都知道他前天吃的什么屎!魁哥儿等着,老夫现在就亲自去把那狗日的薅回来!奶奶的!不想着为大少爷好好谋划谋划,天天待在城外营里灌马尿,怎么还不喝死!此事若有不从老夫把它蛋黄捏出来当泡踩!”

    长吸了一口气,原本僵硬的老寒腿也不瘸了,迈着大步风风火火的就出门套车去了。

    躲在里间屋的账房老张蹑手蹑脚的走出来目光有些畏惧的看着一脸纯真的李魁。这就是个魔鬼!原来高大睿智的老管家,被这少年三言两语就糊弄的热血沸腾,估计要为这事下死力气了。他还不知道,黄友亮早就和这少年结成攻守同盟了,毕竟武人性子直,最想要的就是上阵杀敌搏个封妻荫子,怕得就是待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慢慢腐烂。若不是李魁劝说他先等待机会,至少把老爷最信任的老管家争取过来,说不定去年他们就已经动手了。

    自己能来府里看似是府中权力分配的结果,其实是看在黄友亮是自己外甥的面子上外加多年债主劝说,才准备只是当个中间人内外沟通看顾的。管账?有那样的师傅交出来的徒弟在谁还能在账目上做了手脚不成?

    这就是个有能力,有智慧的妖孽啊,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就能有这般作为,实在不得不令人感叹。就是不知道,在没有野心这一点上到底是装的太好还是确实如此呢?张双清看着因为说了太多话口干舌燥小口喝着茶水的李魁微微出神。还有时间的,老夫到要看看你是修成了的山精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鬼怪。

    当日一早,无缘无故被训了一通却丝毫没有不高兴的黄友亮就和老管家一起回到了范府。按理说老爷不在家,作为手下把总的黄友亮不应该在范府多留。不过倒也没谁会当成什么大事,毕竟他当年就是范家的常随,一直跟着范仝好多年。这个家里能出头的就是范管家,而代表范府在军中地位的就是黄友亮了。

    三人和被李魁硬拉着一起的账房张双清密议了一上午的时间。管家吩咐屋内只留着李魁伺候,闲杂人等不许接近屋子十步以内!后来据在院门把风的小厮说,黄友亮和老管家是眼含热泪互相搀扶着出来的。而老张则是云淡风情的走回了账房,只不过回去以后多要了三个碳炉,说是从头到脚冷的要命,也不怕把账册都给点着了。

    只有屋里收拾桌椅的李魁一脸的纯真闲适。

    听和李魁关系不错的小麻子说,好像打算再给府上添一支商队来探探路子,准备选掌柜的挑伙计呢。

    虽然问不出来是关于什么货的,也不知道是要往哪个方向去,但提前准备着准没错。要知道府里的商队那可是除了工钱还能拿分红的,出去到了一般地方也是很有面子的事。

    原本只用了一上午,还要刨去蛊惑自己的大半个时辰就匆匆敲定的谋划,发动的不应该如此之快才是。

    是的,老管家知道自己被那小子蛊惑了。都是些成了精的老人,哪怕是黄友亮那个耿直武夫又怎么会不清楚?但架不住那小子说的句句在理条条可行,每一个条陈都在律法和人心的红线上左右横跳闪转腾挪。就算是最危险最不合理的地方,经过李魁直指人心的分析也让人觉得不是法子不好,只是自己见识浅薄看不透彻而已。

    说实话,老范认为自己绝对是心甘情愿的。哪怕有了骂名出了损耗也该自己为大少爷背一背才是。自己这些年一直固执的称呼大少爷,不是为了显摆自己有多亲近,更多的时候是想大少爷找回当年的精气神来,自己哪怕去了地下也对的起老夫人和大少奶奶她们了。就算事后不成,自己唯有一条老命报答而已。自打来黑土镇大少爷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光着急又有什么用?还不顶个十几岁的娃娃那般有魄力。

    计划是粗糙的,是不够严谨的。可用的人也不太够,自己从府中和商队里抽调了一些机灵的,再搭配上黄友亮挑选的几个身手不错胆大心细的乡兵,就组成了另外一只队伍。本来打着的旗号是穿过祖山去对面蛮子的地盘上开拓商道交流货物。然而真实的情况也就只有刚刚不情不愿领了商队管事差事的账房老张知道。就连护卫头子廖大勇也只得了黄友亮的万事听从张管事安排,不得阳奉阴违否则提头来见的命令。

    范管家叹了口气。队伍派出去已经快一个月了,没想到人还一个没回来,到是把小鬼给等来了。

    唉!想到这一个月不停的跑前跑后,光是县里的几个实权衙门自己就顶着大少爷的名头跑了好几趟。管他成与不成,也就是这一锤子买卖了!既然发动了就没有再患得患失的道理。可问题是凭什么自己这帮人忙的脚不沾地满脑门子官司,那臭小子就可以天天无所事事,还敢偷偷去后宅调戏冬梅这丫头片子,搁别家宅子早就把三条腿都给打折了!

    他甚至连每日下午伺候师傅去茶楼说书都没耽搁!合着就不关你什么事了是吧?

    装!老子让你一推二六五的装个普通小杂役!今天就把你提作前宅小管事的,看你还能藏到什么时候!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老范的思绪。

    “谁啊?”

    “老范叔,是我。”

    门外的声音范管家一听就来气。

    “死进来!”

    进得门来的李魁却一改往日懒散样子,皱着眉头对范管家说道:

    “好像不太对劲,我感觉你们这档子事可能要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