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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相亲

    展中坐着驴车,载着满满当当的床褥书籍等物品回到村里,村里面围过来不少人,几个年长的老人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展中是村子里第一个外出学医有学识的人,围着展中不停说道:“有胜家的展中回来了,学了一身的本领,有出息了。”

    几个三姨四婆围上来问:“展中,接下来去哪里呀?”

    展中答道:“黄陂县卫生院。”

    几个妇女一听,更是觉得不得了,这是去吃公家饭了呀,要去卫生院上班呢。

    展中只是苦笑,摇摇头,心想,纵然呕心沥血学医,又能如何?要不是师傅帮忙,自己连糊口的工作都找不到。

    妇女们见他摇头,只认为是展中谦虚,连连夸赞。展中也不多言语,赶着驴车上了自家斜坡,妇女们也就没有再跟随,各自散去忙自己的事。

    展中拎着东西进了家门,一进家门就看见弟弟正在和家里的大黄狗嬉闹,弟弟已经是个五岁的小鬼头了,有胜希望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以后生活能过得好一些,就取名为尚展福。展福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见过展中哥哥,看哥哥回来了,显得有些害羞的,跑到后屋叫自己娘,又紧紧的牵着王姨的衣服角躲在后面,只露出两个眼睛滴溜溜看着展中。王姨见展中回来了,高兴的两个手不知道往哪里摆,看门口这大包小包的东西,赶忙帮忙把东西搬回耳房里,又让展福跟着展中玩,自己擦擦手赶紧出门,叫永胜回家。

    展中抱着展福坐到门口,展福怯生生的叫哥哥,展中掏出两颗糖果,递到他面前。展福一看,两眼顿时冒光,心里乐开了花,拍着手叫道:“哥哥给我,哥哥给我。”展中故意把糖果举的高高的,让展福跳起来拿,展福怎么够都够不着,嘴巴一撅,眼睛一红,张开嘴准备哭。展中一看,呀,不好,逗过头了。赶忙把糖纸剥去,把糖果一把塞进他嘴巴里。展福立马喜笑颜开,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展中正逗着展福呢,王姨跟永胜两人回来了。永胜把锄头扔到柴房,赶紧进屋,看到展中高兴的直搓手,嘴里喃喃说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然后又嘱咐王姨赶紧去抓只肥点的阉种鸡,今晚得好好的吃上一顿,犒劳犒劳展中,这几年在外边学医辛苦了。

    展福吃过糖后,和展中亲密了起来,依偎在展中的腿边玩着糖纸。展中抱着杯子,喝着茶水坐在竹椅上歇息。

    永胜洗净双手,扯了一条木凳在展中旁边坐下,和展中聊了起来:“出去学了六年,真是不容易啊,这会儿终于回来了。”

    展中喝了口茶水,说到:“是呀,终于出师了,可以给家里减轻点负担了。”

    永胜也点点头,跳望着远处那座石头山,夕阳下的石头山镀上了一层金黄,闪着耀眼的光芒,他的心情此时也跟这广阔的天地一样,无比的舒畅开阔。他又扭头问展中:“你王姨说你要去黄陂县的卫生院工作是吗?”

    展中点点头,说:“是的,托师傅的福,才找上这门差事。”

    永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原来如此,你这师傅真的是大好人。我和你姨在家也帮你寻过,但是都没有什么好去处,这下好了,不用操心了。”

    展中叹了口气说:“对呀,如果没有师傅,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能连个糊口的工作都没得。”

    永胜哈哈一笑,说:“那倒不至于,回来种地就是了,现在没地主了,也不需要交地租,我们家还分了好几块地呢。”

    展中低头苦笑,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早早的回来种地算了,何必要在外边待这么多年?”

    永胜也叹口气说:“是啊,把你放在地里面干活,确实太埋没你了。”

    展中又问永胜:“家里最近还好吧?”

    永胜只道好的很,有粮吃,有地种,王姨也麻利的很,干活什么都是好把手,家里没个女人还是不太行。永胜顿了顿,话题突然一转,问展中:“可想成家?”

    展中一愣,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外边求学,确实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但是他现在已经21岁了,在农村来说,21岁也时候成个家了。展中只是摇摇头说道:“我自己还没想过嘞。”

    永胜哈哈一笑,说:“不碍事,不碍事,村里人都替你想过嘞。自从你上次在村里出了名后,家里有姑娘的都惦记着你,可惜你一直在县上不太方便。现在回来了,还是有工作有身份的人,喜欢你的姑娘更多了去了。”

    展中非常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话,正巧碰上王姨拎着杀好的鸡进来了,她见展中不答话,赶紧捅咕一下永胜,让他帮忙烧火,准备做晚饭。展中松了口气,带着展福跑到门口去玩。

    晚饭的时候,永胜又给王姨递了个眼色。王姨一见状,立马拐弯抹角的问起展中有没有心上人。

    展中摇摇头,只道这些年一直在外边学医,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永胜和王姨立马开劝,趁着现在名气大,赶紧定下好姑娘,不然都让别人给抢走了。

    展中只是吃着饭不说话。确实自己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他只想成为受人尊重的大夫,能够救治老百姓。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成为一代名医,有自己的事业,能光宗耀祖,成家对他来说似乎像个束缚。他想了想对永胜说自己不想成家先,先去工作。

    永胜便劝他说道:“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男人当然是先成家,成了家,定下来,工作也有着落,你还愁立不了业吗?”

    展中心想,永胜爸说的立业不过是混口饭吃,我是想出人头地,当然不一样,随即应到:“我不想成家,我还年轻,以后再说。”

    永胜脸色一沉,抓着的筷子一摔,说道:“以后再说,以后再说,什么都以后再说!能够生育的年纪就那么几年,你看我和你桂英娘,本来结婚就晚,后面还怀不上,一而再,再而三的耽搁下去了,让村里面的人笑话,这些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展中确实也不好反驳,他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见过村里那些后生仔在背后里嚼永胜和桂英的舌根,都说永胜家要绝后后了。后面自己过来,当了永胜的儿子,村里面的那些闲人碎语才少了些。前几年又添了展福,永胜的身子板才挺直了,在村子里也有了话语权。

    农村讲究无后为大,特别是在这边南方,更是希望有个儿子能够为自己撑腰。这种观念代代相传,早已是根深蒂固,重男轻女的思想也是深入骨髓,必须要有个儿子来传承自己的家产。实际上,农村不就是那一亩三分地,又不是封建朝代,需要个儿子继承王位,但是人人都盼望着生个儿子来给自己撑腰,没有儿子在村里面似乎就直不起腰来。没有儿子是个大问题,没有子女更是问题。

    展中是看着永胜以前是怎么被村里人说的,也心知自己无法反驳,但也希望成家的事能再缓缓,就和永胜说道:“我也没和女孩子相处过,再说了,我这是要去别的县上工作,拖家带口过去也不方便呀。”

    永胜见展中口松了些,脸色换了下来,说到:“唉,你一直在外边学医,也没认识个女孩子的,这事,就让我和王姨给你做主吧。”

    王姨也跟着说道:“讨上老婆了也不打紧,可以和我们先住在一块呀,我还能照顾照顾她呢。等你在那边工作稳定了后,再把她接过去。”

    展中叹了口气,这或许就是他的命吧,他也认了,便和他们说道:“你们看着办吧,我听你们的就是。”紧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吃过晚饭,展中和展福在门庭前乘凉。王姨和永胜两人在门前空地铺上一大块的油纸布,把一捆捆成熟的油菜杆放在油纸布上,两人拿着木棒轮流敲打。

    现在宗屋里面住的人家也比较少了,出来乘凉的就一两家,再加上一些老人已经去世,曾经喧闹的宗屋此时显得有些空荡。前几年土改,每家每户都分得了一些土地,乡亲们不用给地主家交纳沉重的地租钱,手里头也逐渐宽裕了起来。宗屋里面两户家里面人丁比较多的,都自己在分来的土地上盖起新房子。大伯率先搬了出去,一家七口人齐上阵,挖泥,打胚,垒砖,一点一点搭建了一个土砖黑瓦构式的农村大瓦房。

    这着实让永胜很羡慕了,永胜一家根本无力搭建这样的大瓦房,再说了,搭建起来后,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来住。大伯一家人搬出去了,紧跟着两三家也都搬了出去,还很阔气的和永胜说,空房间给你家用了。现在整个宗房就只剩下几个不愿搬走的老人,还有另一家人就没了,但是前不久另一家也说准备开始打泥砖了。宗屋里的人家都出去建新房了,永胜心里能不着急吗?他迫不及待的希望展中能够成家,开枝散叶,人丁兴旺,在外边也搭一个新房子。

    宗屋的这些变化,展中这几年过年回家的时候,也是看在眼里的,也看得见永胜看着别人家一家一家搬的出去住新房时,眼中的那种落寞的神情。这开枝散叶的重任落在展中的肩上,让展中也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有他的想法,但是也不能够毫不顾及家里人。唉,人世间的事确实难以两全,由他们去吧,娶媳妇就娶媳妇吧,顺其自然,在合适年纪做合适的事情就行了。

    夜渐渐深了,展福打起了瞌睡,展中便把他抱到永胜他们睡的房间,给他盖上被子。王姨他们也已经把油菜籽打好了,装在坛子里。展中烧了点热水,洗洗身子后也回到耳房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永胜和王姨两人就去村子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里边,商议展中娶亲的事,几人商议一番,最终决定先看有意向的姑娘家里的情况,再从中挑选让展中相亲见见,永胜也着急,他不知道展中在家能待多久。黄坡县那边卫生院要是收拾好了,展中就得立马上任,这个事迫在眉睫,不能够拖延下去。

    反观展中自己个还蒙在骨子里,悠然自得的抱着展福教他识字。展福也很是乖巧,一个字一个字跟着展中念。

    接近晌午了,展中已经做好饭,永胜和王姨也回来了。初夏的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永胜和王怡两人扇着斗笠,一人拿起一个大水瓢,咕咚咕咚喝下几大口凉水,舒服的喘了一口气。永胜扯来条凳子,坐在厨房门口,一边扇一边对展中说:“我今天和村里面老人商量过了,这个事啊已经提上日程,过几天就可以安排你相亲了。”

    展中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心想:嚯,这速度,办事效率就是高。嘴上就回应道说:“嗯,行,知道了。”

    永胜又对展中说:“这几日啊,你就好好的在家带着展福,我和你王姨出去走动走动,准给你挑个合适的媳妇回来。”

    展中便说:“你们合心意就行,我没有意见。”永胜倒是挺满意展中听话的样子。

    过了几天,王姨跟展中说起准备相亲的女孩,外貌如何如何,家里情况如何。女方那边对展中倒是很感兴趣,她们家隔着好几个村子,在刘家村,排行第八,在家里边是老幺,名字就叫刘八妹。

    展中暗暗想:这家里边的人口可真不少,永胜爸不会是看上人家家里面人口多,想让自己也和他们家一样,人丁兴旺起来吗?

    展中的这个推测不无道理,永胜确确实实是打着这方面的盘算。刘八妹模样长得端正,个子高挑,婷婷玉立的。周边好几个村的后生仔都虎视眈眈的瞅着,但是刘八妹就是看不上。之前刘八妹也听说了展中的年纪轻轻就救下一条人命的事情,对展中很是崇拜,还让人来打听展中的事情。这回展中终于回来了,刘八妹又听说展中准备相亲娶妻,便央求自己的家人想和展中碰上一面。

    展中听说有女孩子仰慕自己,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很,腼腆的笑了。王姨看展中笑的脸红,想着这事差不多成了一半,随即就安排了相亲的事宜。

    应刘家的要求,过几日她们会到展中家里来看看,就安排在展中家里相亲了。

    永胜和王姨可忙坏了,把家里边前前后后打扫的干干净净。又把桌椅凳子通通清洗一遍,跟过年似的。村里人的看他们这么热闹,也知道展中要相亲了,都等着凑热闹。王姨又咬咬牙,掏出钱带着展中到镇子上置办了一身当下最时髦的中山装,这一打扮,展中显得越发年轻英俊。王姨赞不绝口,说展中就是我们村里最靓的仔。

    终于迎来了相亲这天,展中一家人在门口把刘家一众人迎进了房子。刘八妹上身穿蓝白格子布长袖,下身穿工装裤,脚踩着黑布白底的新鞋,扎着两个麻花辫,模样确实乖巧可人。

    展中一看到八妹,想到这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妻子,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展中端着茶水给刘八妹,刘八妹脸也是红红的,低下头不敢看展中,但是上翘的嘴巴也让刘家人看得出来刘八妹的心意。

    展中身穿中山装,在大堂接待刘家人,刘家来的几个姑婆被展中给吸引住了,低头接耳说,确实是一表人才呀。有个年长的姑婆问:“呀,你们家还住在宗房里呀?我们前两年刚搬进了自己的大瓦房呢。”

    旁边的几个凑热闹的老人立马应道:“不打紧,不打紧。展中啊,可是有单位的人,马上就要到卫生院去工作呢,到时候随随便便就可以盖起一栋房子。”

    那个时候有单位有工作的人属实不多,刘家这边也都觉得展中这小伙子大有前途。几人寒暄过后,又问了一下展中和刘八妹两人的意思。见两人都红着脸,点点头,心想这事儿也就这样成了。两家人随即就定下了亲,只等选个好日子,把刘八妹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