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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覆巢完卵

    凡候选者都有谕示。

    从丁珊房间离开的景丰有些恍神。倒不是因为谕示,而是谕示会在一个人的出生时间出现。

    景丰是孤儿,准确说,是基因实验室的产物。她并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出生年月。当年彻底意识到自己存在的时候,已经逃离实验室,并跟随指定的“老师”偷渡到另一个大陆……

    正在走神的景丰无意间看到窗户倒影里的耳饰正在一闪一闪发光,而窗外的天空也有空间波动的折痕。

    她转身停在窗前仔细凝望,看着二者交相辉映,“这个频率,是在信号对接吗?”

    她忽然有了这个奇怪的想法,随即大脑似乎成功解封一道信息锁,一段【神庙开启•百时】的意思被被动接收。

    与得知进化点和候选者时的情况相同,它们都是将信息源直达大脑中枢,快捷又隐晦。

    “神庙?”景丰揣摩大脑这个词汇的含义:那是一种很抽象的建筑或场所,非要形容,有点像斗兽场,准确说,一个在神庇佑下的竞技场。

    没有经祷和鸣钟,没有肃正静默,虽名神庙却不用来参拜,更像一个“娱乐场所”。

    整个房子在丁家两姐弟入睡后显得极为安静,丁国宏还未归家,廖梅雪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打完电话从书房走出来时,正好看见景丰正出神望着窗外。她好奇的跟着望了眼窗外,然后问:“丰丰你还不去睡觉吗?”

    景丰转头看丁母,见她毫无异样,立马便知晓她并不能看见这天空已经变得非常明显的异象。

    既然不知道,景丰便也没打算多说,只是应和她的问题答道:“嗯,现在就去。”

    她也的确需要休息了。

    无论是试炼的出现还是身体爆发的强烈情绪,都极耗精力。此时仅仅一夜未眠,大脑就开始昏沉晦涩,容易走神。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睿睿的都要比你好点。”

    景丰抬头看了眼似乎只是无意提起丁睿的妇人,原本要避开的动作硬生生止住,任由廖梅雪将手背贴近她的额头。

    温暖的热度从贴合的肌肤传递到神经末梢,景丰见她眼里只有深深的疲倦和对她的担忧,垂下眼眸。怀疑自己是不是多疑和过度警惕了些。

    “还好,体温是正常的。看来就是熬夜熬的,快去睡吧,你姐姐弟弟估计现在都已经开始做梦了。”没感觉发烧的丁母顺手拍了拍景丰的肩头,心里罕见她的温顺和亲近。她想着孩子果然不能熬夜,给人一种愣呼呼的感觉。

    景丰点头。她举起左手似无意划过耳尖,边摆弄耳边碎发边忽然问:“姨,既然灾难是洪水,我们是不是要搬家了?”

    F市沿海,海拔低平。

    “嗯,搬肯定是要搬的,不过先不着急。”她顿了顿,安抚孩子道,“不要担心,相信国家知道灾难是洪水后,会有所准备的。”她其实在担心搬家是否有用。

    景丰没吭声,她知道廖梅雪刚刚在房间是在通电话。她父母正为特殊单位工作,想来丁睿的预知她是第一时间汇报给国家。

    果然,她道:“珊珊的外公外婆说国家已经在准备,让我们安心在家,不要引起恐慌。”丁母显得忧心忡忡,说到这又想起来什么,嘱咐道,“睿睿是候选者的事先不好大肆宣扬,你帮姨盯着点珊珊。”丁母是非常清楚自己孩子的性格,表情无奈。

    景丰无不可有,点头道应好。

    “噗嗤”看到女孩答应,丁母不知为何忽然笑起来,连眼睛都明亮许多,不复阴霾,她手指轻轻点在景丰额头,笑道:“平时也不见你这么听话。”

    景丰扬眉还没说什么,就被一个馨香怀抱搂住,她听到女人用温柔的声音说:“你妈妈托我好好照顾你,所以丰丰不要怕,姨妈一直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

    景丰眨了眨眼,猜测丁母可能误会了什么。可还没等她说什么,丁母就松开了她,似乎怕她多想不喜。

    廖梅雪说回最开始的话题:“就算一直搬家也没关系,无论咱们以后生活在哪,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在哪不是家。”她眼里已经重见有光,虽然依旧不掩疲惫,但精神抖擞,“既然已经知道是什么灾难,说不定在咱们休息的时候正有许多人在为灾难努力。”

    “所以我们也不可以放弃!”她像是对景丰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拿着这话做结束语边将景丰往房间方向推。待景丰关门前,她似乎无意嘀咕了句,“就不知道为什么,军队里没有一个候选者诞生。”

    军队里没有候选者?

    景丰面对着房门,

    房间里,景丰背靠房门,拍了拍脸颊用来醒神。

    先不说廖梅雪为什么要向她透露这个消息,毕竟昨夜闲着无聊,景丰用大数据界定候选者出现因素的时候也没有特意避讳丁家人。

    候选者更多出现在有某一方面卓越的人类身上,比如身体素质,比如头脑敏捷,比如外形优异,比如有一技之长(会魔术、懂幽默,甚至拥有一手好厨艺)或者猎奇到与众不同。

    如果把人类比做花,那候选者大多是那些不一样的特殊的花朵。

    然而廖梅雪却在刚刚和她透露:军队没有候选者。

    这不应该。

    按理说,国家武装势力麾下的人才,不说心智,仅身体素质就远超普通人。所以他们通过试炼任务的概率也大过普通人,业即意味军队才会出现更多的候选者。

    然而事实却正好相反。

    景丰揉了揉太阳穴,换回睡衣坐在床上。

    候选者出现的比例有问题,或者说,神在花园选取时,略过了一批更为争奇斗艳的花朵。

    为什么?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是更高标准还是单纯不喜?

    景丰想了想拿过平板,联系上大洋彼岸的一位正当雇佣兵的熟人,结论是他也是候选者。

    私人武装势力并不在神区别对待的范畴内的话,那其他国家正式军呢?

    噢,她并没有直接认识的朋友在其他国家当兵,原谅一个普通人所能做到的极限。

    不过这并无大碍,一个特殊的网站,抓取目标人群对话后再一个特殊的关键词检索……

    景丰看着浏览过一条条讯息,食指敲着腿侧,仔细思索——士兵们谈论到结束合约(逃兵)、偷渡等类似词的次数高出了许多。

    所以只有正规军出现了被神区别对待的情况,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就只能说明神喜爱的,是更“干净”的、没有打上势力所属的自由人。

    当然,不久后景丰从其他渠道得知候选者还有帮忙筛选军队中的间谍和别有二心的人的功能后,就把“干净”归畴为忠诚,对集体而非个人的忠诚。

    得出结论后就像是把一道解题写的更加完善,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躺回床上。

    说实话思考神的喜爱纯属她个人闲的没事儿做。

    如果说候选者是神喜爱的人类,那她如今无疑是最受宠爱的那批人之一。

    景丰摸着温热小巧的观察者凭证,理所当然的想到。

    *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景丰是被客厅的声音吵醒的,同时出来的还有丁家两姐弟。

    原本不算小的客厅正密密麻麻堆放着东西,其中最瞩目的就是两个还没充气的橡皮艇。

    景丰看见丁父正跟妻子说着注意事项:“……是要先充气看看,店里人还给了我瓶东西,说刷在上面保养,一会我拿给你看看。”

    丁母边点头边记,边把地上的东西归门别类。她待丈夫说完后看着满屋东西感叹:“得亏我昨天和三个孩子把米啊面啥的放储藏室了,不然这个家还不够你放的。要我说,这些都不用整那么多,东西大的嘞……”

    丁父笑着打断:“你现在嫌多,到时候洪水来了你又嫌小了。我还不知道你,其实我这心里还慌得很,要不是车子放不……”他组装着东西,正跟妻子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抬头就看见站在转角的孩子们,也不继续说下去,直接和几个孩子道,“你们醒啦,饿不饿,要不要吃饭,锅里饭菜都给你们热着呢。”

    丁珊看着丁父疲倦的样子,瞬间就担心的不得了,她赶忙跑近揽着父亲胳膊:“爸,你是不是一天没睡了!你看你眼睛都要变成兔子了!”

    “事情这么多哪里睡得着噢。”丁国宏扶了把跑着急趔趄的女儿,拍拍她头让她站远点别弄脏了衣服,嘴上叮嘱道,“乖乖,这几天你们就在家呆着啊,哪里都不要去,也不要和别人说睿睿是候选者。”

    三个小辈疑惑,听出父亲话中有话。

    倒是已经听丈夫讲了的丁母拍了拍衣袖,转身去厨房给刚起来的孩子们弄吃的。

    丁父:“外面已经都知道洪水的事了,乱的很,打砸抢都不少见。”

    这两个皮艇还是他去得早才买到的,现在除了粮米店,就属救生衣和皮艇这些最好抢了。

    倒是有传言说国家联合各国在建方舟,也使得很多人家匆匆收拾就举家前往海边或者海拔更高的内陆。

    “可电影里,诺亚方舟在青藏呀?”丁睿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疑惑问。

    “你也说那是电影了。”端菜出来的丁母搭话,并叫上几人一起帮忙。

    其实除了三个孩子,他们两个也一直忙的没时间吃饭。现在饭菜热了,香气飘出来,丁父也忍不住放下手中事物摸了摸空扁的肚子。

    “我觉得咱这边有方舟比青藏好。”丁珊边拿碗碟边说,“省的跑来跑去啦。不过爸爸,咱们是去内陆的方舟还是就海边的方舟呀?”

    丁国宏扒拉着饭,咽下一大口后,道:“听国家的,她让咱们去哪儿咱就去哪儿。”

    丁珊噫了声,嫌弃爸爸的回答犯规,然后转头问景丰:“丰丰你想去内陆的方舟还是沿海的呀?”

    景丰正在安静吃饭,闻言道:“应该不能随我们选的吧?而且内陆人口也多,方舟我们不一定赶得上。”

    “哎呀,就说着玩儿嘛。”丁珊撒娇道。

    景丰想了想,道:“内陆海拔高,原材料近,应该会更坚固更庞大。”她夹了块肉,“沿海辅船多,渔船、货船甚至航母舰队,而且在造船业方面更有技术优势。”

    “总而言之,沿海挺好的。就不知道会不会有亿元船票的事。毕竟人口庞大,不可能不需要代价就上船。”

    丁珊啊了声,丁睿抢先问:“那生存基地呢?难道我们以后要一直生活在船上了吗?”

    景丰想到自己醒后收到的最新消息,有关于人类生存基地最后确定在南极的。

    但她只沉默了下就若无其事的回复丁睿:“谁知道呢,可能等洪水褪去我们也可以不用在船上了。”

    “那万一一直不退呢?”

    丁珊不满用筷子敲敲弟弟的碗边:“你在抬杠吗丁睿同学!”她夹了一块子弟弟最喜欢的豆芽菜,“好啦好啦,这里你年龄最小,你担心个什么劲儿,还有我们在呢。”

    “可是…”丁睿似乎还想多说什么,丁珊一句“吃饭”让小家伙不再叽叽喳喳。

    丁父丁母含笑看着姐弟三人的互动,就在这时,客厅一直开着的电视忽然插播了一条讯息。

    是寻找观察者候选人的。

    官方之前在神启后建立了相关行动组,此时就是这个行动组第一次通过电视网络广播等各类媒体寻找和招收观察者候选人。

    “观察者候选人?”丁珊被吸引目光,奇怪道。

    丁睿举手:“我知道!我们的这个凭证胸牌升级后是另外一个样子,被称为观察者凭证。而且还有别的好处!”见姐姐要问,男孩摊开手,“不知道什么好处,就是……会变得不一样,很有用处!”他拿着筷子比划了下,得到了一个妈妈“好好吃饭”的话呢。

    景丰看小男孩脸上委屈的小表情,脸上笑意加深。

    大家其乐融融吃饭,他们都没有留意新闻,包括新闻上正被寻找的观察者候选人本人,也跟没看见这条新闻一样。

    事实上景丰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神启特别行动组在大肆招人,不止一个国家,几乎全球都在寻找观察者候选人。景丰另一个私号上甚至收到很多人试探她是不是候选者,更甚至观察者———而这一切的缘由,都因为候选者预知。

    坊间传闻,观察者候选人能看到更多不同于洪水的未来——这才是所有势力疯狂寻找观察者的原因所在。

    不过景丰一概没理会,实在有几个不能不回复的,也用自己试炼出现失误没成为候选者做借口应付过去。

    这倒没人怀疑。

    毕竟总有那么些人喜欢挑衅规则制造混乱。就景丰所知,不少人因为想试探NPC结果被踢出试炼空间。

    至于为什么向丁家人隐瞒……倒不是景丰疑心病重,她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诚然,空间的存在能最大程度保有生存物资,但在她看来,空间拥有者极容易沦为空间凭证的奴隶,失去自己本身的价值而只单单为空间服务。

    那太无趣了。

    景丰很喜欢这家人,所以并不想让外因干扰现状。她只是没主动宣扬自己是观察者候选人而已,和有意隐瞒还是有区别的。

    再者,比起因外物装饰而受人欢迎,她更在乎自身的实力,而非因他人喜爱得来的身份———即使那个他人指的是神。

    所以理所当然的,空间凭证就这么被它主人闲置了。明明在外界,它的身价足以让拥有者在任何地方都受到礼遇和优待。

    景丰比起使用没什么用处的空间凭证,反而更关注观察者预知。她相信那个坊间传闻的真实,即观察者能在预知中看见不一样的东西。

    因为出生时间不明,景丰为了等待预知,几乎一天都呆在房中。

    不过晚上,她却不得不出来和所有丁家人一起,迎接一位预料之外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