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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遇故人

    正砸打瞌睡的掌柜被这一声惊雷惊醒,见门口乌泱泱地一大队汉子,在日头下晒得个个油光发亮,那面团似的脸上顿时挂上了个喜气洋洋的笑容,连忙迎上来。

    “好说好说!咱们吉春的酱牛肉乃是一绝,快给客官们上过来!”

    说罢点头哈腰地引着这一队人落座,本来门可罗雀的客栈一下被塞满,茱茱感觉身后也落了一桌,还好她跟张度河是背对着门口。

    茱茱和张度河不动声色地将刚买的斗笠戴上,赵懿见他们俩的脸都要埋到碗里了,打量了那一伙人,轻声问:“你们跟他们有仇?”

    赵懿腰杆笔直,看完他们后施施然放下茶杯,好似唯恐别人看不见他这只尾巴上开满花羽毛的孔雀。

    茱茱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人就是个祸害,最好赶紧摆脱才好。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赵懿打量了这两人一眼,有些好奇,这两人年纪不大,仇家倒是不小。

    他此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要落到跟茱茱他们之前一样命运的觉悟,这从小在文斗中尔虞我诈的天之骄子,此时早早将自己摘出来放到岸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对岸的火势,只觉得别有趣味,甚至还津津有味。

    之前追杀他的人一个活口都没留回去,他想短时间应该没人找得到他。

    茱茱一看到他这个神情就讨厌,好像他运筹帷幄,什么都可掌控,但实际他现在就是个穷的要当发冠的瘸子,还不认识路。

    于是她眼珠一转,舔了舔嘴唇,低声说:“你不是要回汴西吗?喏,现成的镖局在这儿呢,这个地方可没马车卖,错过他们,你可要用双腿走回去了。”

    她看起来真诚又善意,嘴上吃着别人请的饭,转眼又来算计别人,赵懿突然觉得牙有点痒,拿起水壶给她倒了杯水:“那你们又是怎么跟他们结的仇?”

    还没等张度河这空心桶装不了几粒豆子自己倒出来,赵懿就好整以暇地说:“该不会是半路这镖局吃黑要劫人吧。”

    说着看了茱茱一眼,又道:“但你们浑身看起来也没几两银子,想必肯定是发生了别的事情,不是杀人就是越货,你们得罪了他们,这才跑了出来,是吧。”

    茱茱本也没打算这个“赵一”上钩,被说穷酸也不恼,她本来就没几个钱,现在身上地所有家当,已经是目前她前小半辈子见过最多的钱了。

    她随意地笑了笑,也不反驳,将最后几口饭扒完,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呢?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了,赵公子您是跟着镖局回去,还是自己拄着拐杖回去都不是我的事儿了,这顿饭谢谢你,路上小心,一路平安。”

    她这话说的简直是再没有诚意不过了,张度河在旁边没忍住,小声说:“劝你不要跟那伙人一起走,他们不是好人。”

    茱茱也没阻止,等张度河说完后,觑着客栈的状况,记得厨房后面是有个后门,等下从那里溜出去也好,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枚玉玦,通体暖白,光滑无暇,下面鹅黄色的丝绦还沾了一点血迹,但更显得那玉玦细腻温润。

    “这一点心意还请茱茱姑娘收下吧,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相见,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唯有这玉玦能拿得出手了。”

    赵懿此时是真心实意,他看出来茱茱只是对他嘴上不饶人,这一路的照顾真真切切,昨晚的事情现在想起来确实不人道。

    当然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心思,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茱茱狐疑地看着这枚玉玦,似乎在思考这人是不是有诈,赵懿便笑道:“放心,没有条件,也没有毒,值好些银子呢。”

    茱茱这才接过来,有些诧异地看了赵懿一眼,张度河看着眼前的情景,只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直到茱茱将玉玦放入胸口收好,二人悄悄离开那个客栈时,他才反应过来。

    “我跟魏爷爷一起在酒馆听故事时,里面才子就总是送人家姑娘玉佩,这......这赵懿什么意思啊!”

    他气得后知后觉,茱茱也有些无语,说:“拿了就是我们的了,到时候找个大点的地方庄当铺,买了换钱就是了。”

    张度河还想起之前给赵懿吃的一个肉饼,那是他娘给他烙的最后一张饼了,此刻越想越气,恨不得回去把赵懿打的吐出来,恨恨道:“难怪我娘说读书人心眼子多,这人一肚子坏水,他肯定对你心怀不轨!”

    茱茱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道:“怎么可能?咱们昨晚那么卖命都不值得一个玉佩吗?麻烦你把自己看贵重点儿行不行?”

    这俩土包子还不懂得玉佩和玉玦的区别,只觉得这东西值点银子,殊不知就这玉佩的价值,别说一个肉饼,请整个平阳城的人吃三个月肉饼都够了。

    两人找人问了路,之前在平阳城买的地图这时派上了用场,两人若是一路走到凉州也不知道是到猴年马月了,于是决定买个代步工具,但吉春镇实在太小了,最后两人又怕那边镖局的人吃完饭撞见,只得在一家农户买了一头驴。

    驴兄一辈子在磨盘上打转,终于有一天可以走直线,可把它给高兴坏了,茱茱刚试着骑在上去,就听这驴兄撒欢儿冲天叫了两声,冲了出去,只剩下张度河在身后边跑边喊。

    茱茱跟着这发疯的驴直接冲进树林,一路上树枝荆条直往脸上招呼,她抓紧绳子怎么喊停这驴兄都不听,直到她被一根粗壮的树枝挂住,当胸撞上,眼看就要掉下来,一双手接住了她。

    天旋地转间茱茱差点吐血,她被接住正坐在一匹马上。

    一时间她还没回过神,满脑子只想着杀驴吃肉!

    等她稍微喘过气时一回头,只见救她的这人粗眉炯目,顶着一头张牙舞爪的头发,声如破锣:“你没事吧?”

    是王乾。

    两人顿时有些愣住了,没想到这穷乡僻壤也能遇到故人。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还是王乾先开口。

    茱茱怔了一下,立马回过神道:“我去凉州。”

    王乾这两年不知道是做了什么,身上有一股金戈铁马之意,沉甸甸地倒让他看起来比起当年来稳重许多。

    “你去凉州做什么?我......我听说平阳城前段时间被狄人突袭了,你没事就好,你哥呢?在后面吗?”王乾有些诧异。

    王乾压根没想过郭磊会在那场战事中出事,以他的武艺自保轻轻松松,见茱茱在这里,便下意识以为郭磊要带她去凉州。

    茱茱望着王乾的脸有点出神,她轻轻说:“死了。”

    “什么?”王乾的破锣声一如当年,此时因震惊听得人耳朵发疼。

    茱茱有些想吐,她点点头,仿佛已经预料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于是一股脑地全倒出来:“是的,他也是个凡人,所以死了,现在有些遗愿,我要去北凉帮他完成。”

    王乾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了当年的事情,说:“有空带我去看看他。”

    说完下了马,将茱茱也接下来,那蠢驴见自己的主人被自己摔下来了,竟然立马不疯跑了,乖乖地站在前面等着,又显出些许气人的智慧来。

    此时张度河终于追了上来,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那一个大胡子站在茱茱身边,一时怀疑自己看错了,震惊道:“王......王大侠?”

    “你跟这小子一起去啊?”王乾见了张度河,笑着朝他招手,“行了,你们也真是长大啦,叫我乾哥就行,我这次也是要返回军中,我带你们去吧!”

    原来这王乾已经在军中待了将近两年,他武艺高,人又胆大,现在已经升为校尉了,这次回来是因为自己妹子去世,这才回来奔丧。

    茱茱这才发现他眉宇间地阴霾和疲惫,她想起两年前王乾说起妹子时的骄傲,想起那个舞起枪来不输男子的明艳女子,一时感觉有些物是人非起来。

    “你都做到校尉了!”张度河震惊地看着王乾,把自己投军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乾。

    王乾笑了笑,拍拍张度河的肩膀:“你若真心想投军,到时候我给你引荐,只是沙场无眼,你不要觉得自己特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功成名就富贵还乡,多的是在沙场马革裹尸,连亲人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的人。”

    张度河拍拍胸脯道:“我早就想好了!若是能取下几个蛮子头颅也是赚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身死埋黄沙!也不枉此生了!”

    王乾哈哈大笑起来,捶了捶张度河的胸口,大声道:“是我大宛的好男儿!”

    于是两人终于身边有个靠谱的人,便跟着王乾西行,张度河跟着王乾公骑一匹马,茱茱一个人骑在毛驴身上,不出两日,王乾座下那匹马就被压的口吐白沫,于是几人偶尔只能下马牵着走。

    “我们到下个镇子再去买一匹马。”几人停在一处山脚,王乾在溪水边洗刷着马鼻,有些心疼。

    茱茱见状也给自己的小毛驴洗刷了一下。

    忽然,茱茱好像听到微弱的人声,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

    正是溪边茂盛的草丛里断断续续地传来的。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