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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暗流涌动

    早上照完相,一帮学生又闹哄哄把夏雨围了一圈,看样子一时半会也消停不了,小刘无事可做,想起这山路又陡峭又颠簸,最好把车子检查一下,要是在半路抛锚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停车处离这有一段距离,他倒也不用着急,一边四下张望,看看风景,一边朝车子走去。

    当初领导安排他这份差事,他心里其实是一万个不乐意,但他无权拒绝,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大了不知道多少级。当他听说还是个公子哥的时候,心中更是忐忑,本地的公子哥他见过几个,个个都不好伺候,何况这个还是从上面来的,而且不知道要待多久,最终他抱着“大不了一死”的退伍兵豪情来伺候这位爷,谁知道几天相处下来,却大大出乎意料,这位爷不但彬彬有礼,而且出手大方,更难的是对他从来不呼来喝去,倒像是亲哥,这人和人的差别还真大。

    不过当时派差的时候,领导要自己时刻注意夏雨的动向,有啥事要及时汇报。动向?画画算不算呢?怎么感觉自己像情报兵呢?

    他绕着车转了几圈,目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正想着再打火试试,突然听见夏雨在远处喊他,抬头望去,却见夏雨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咋地了?夏哥!”

    “婷婷不见了,没跟你一起过来吗?”夏雨一头汗水,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啊!没有啊!咋会不见呢?”

    “不知道,这丫头!估计迷路了,荒郊野外的,得赶紧去找。”

    俩人先回到照相的地方,已是中午,仔细观察了一番,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只好分头去找,约定无论能不能找到,必须赶在太阳落山前在此处汇合。

    小刘小时候就经常在山里活动,虽然这里和他老家不一样,但多少有点经验,他一个一个小山包爬上去喊人,却没有回音。

    刚开始他也不着急,一个大活人还能跑丢了,没准一会自己就回来了。中间他还回去看了两次,却始终不见人影,眼看着太阳开始西斜,依然杳无音信,他也有些傻眼,只好先回去见了夏雨再说。

    回到原地一看,不但陈婷婷没有返回,夏雨也踪迹不见,这下他头皮上冒出了层层冷汗,这可咋办?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焦急的等待中,突然一阵歌声飘来。

    “你的关怀像透明的冰山!”

    “我是戈壁滩上的流沙!

    “啊!任凭风暴啊!

    “把我带到地角天边!

    远远望去,在一片灿烂的晚霞映照下,一个小黑点慢慢移动着,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终于看清,夏雨背着陈婷婷晃晃悠悠而来。

    小刘呆立当场,一头雾水。

    在医院检查的结果还算乐观,脚踝韧带扭伤,骨头并未受损,也不需要住院治疗,但需要先卧床十天半个月,然后看情况逐步下地活动。

    夏雨陪着陈婷婷在医院检查,委托小刘开车去通知家属,结果院门紧锁,只好又去招待所向王经理告知事情原委,王为仁听了也吓一跳,派人把杨翠花叫来,两人合计一番,决定把陈婷婷接到招待所养伤,再派个服务员临时照顾。

    经此一番折腾,三人都疲惫不堪,决定先休整一天。夏雨第二天一觉睡到中午,醒来时只觉全身酸痛,昨天背着陈婷婷不知道走了多远的山路,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这会感觉一支笔也拎不起来。

    起床后勉强收拾一下,想着应该去看看陈婷婷,毕竟是给自己做助手出去受的伤,别让人再受委屈。正准备动身,突然想起了敲门声,拉开门一看,却是杨翠花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个服务员托着盘子,上面放着饭菜。

    “杨大姐!你这也太客气了,快进来坐!”人家一片好心,夏雨十分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夏兄弟!昨天吓坏了吧,我听了都心惊胆战,那荒郊野外的,上哪找个人去,婷婷也是运气好,碰上了你,不然可真不敢设想。”

    杨翠花脸上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一边说,一边把饭菜摆在茶几上,又招呼夏雨用餐。

    “赶紧吃点东西!我前面让人看了几次,都说没动静,我让他们别打搅,眼看着到中午了,正准备喊你吃饭,没想到你已经起来了。”

    “谢谢杨大姐关心,那个,婷婷咋样?没事吧!”

    夏雨确实也饿坏了,边吃边问,等吃完再去看她也不迟。

    “夏兄弟!你可真是有心人,婷婷好着呢,这会啊,家里来人了,正陪着她呢。”

    杨翠花说到这里,眼珠子一转,撇了夏雨一眼,见他正对着饭菜狼吞虎咽,似乎没啥反应,只好接着说道:

    “说是要接回家里去,不过,婷婷好像不想回家,两个人有点……那个,哎!两口子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那就好,那就好。”

    夏雨嘴上敷衍,心想这是人家家事,自己也不便掺和,反正在哪都是养伤,倒是自己得把工作梳理总结一下,有几幅画还没有完成,要抓紧收尾,再想一想后面工作怎么开展。

    “夏兄弟!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杨翠花突然说道。

    “杨大姐!别客气,这些日子全靠你们照顾,有话随便说。”

    “你看这婷婷受伤了,一时半会估计也难以动弹,王经理怕耽搁你的工作,让我来跟你商量,你看要不要换个人做你助手?”

    夏雨听了心中一凛,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想了想说道:

    “这恐怕不太好,婷婷好歹是因为帮助我才受的伤,而且小时候就认识,这换个人也说不过去,何况她还是我的主创模特,这更没法换人了。另外,我有几幅画要收尾,后面几天要减少外出,也不需要什么帮手,即使出去,有小刘带路就够了。”

    招待所一楼110客房里,陈婷婷静静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存仁坐在一张椅子上,满身尘土,弯着腰,双手插进头发中,也是默然不语。良久,他又抬起头,再次向躺着的妻子说道:

    “婷婷,还是回家吧,我可以请假照顾你。”

    陈婷婷从天花板上收回目光,怜悯地看着丈夫,内心有一丝心疼,也有一丝愧疚,为他,也为自己。无论从哪方面评价,他都是一个好人,但是,她已经变了,她很清楚自己的变化,再也回不去了,或者说,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曾经因为绝望准备认命,可现在又活过来了,因为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好是坏,她无力分辨,但能够让她感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这就够了,不是吗?

    “存仁,你回去吧,我现在脚不能动,吃喝拉撒什么的,你照顾不了我,你知道的。”

    陈婷婷顿了一顿,似乎在给丈夫消化这句话的时间,她看到了,丈夫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僵硬,但只能这样,她必须得说。

    “这伤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熬时间,时间到了自然就好了,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告诉家里人,你安心工作,我安心养伤,过个十天半个月,我就回家了,还和以前一样。”

    赵存仁终于还是走了,他听懂了妻子话中的含义,为了照顾他的面子,她说的很客气,但听在他的耳中,却像一把刀插进心口,不怎么疼痛,只有无尽的屈辱。

    “有这事?”

    政府大楼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小刘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面,毕恭毕敬地回话:

    “是!下山天都黑了。”

    办公桌后面一个人影晃来晃去,手指时不时在桌子上弹几下,过了一会,突然说道:

    “你去吧,做的不错。”

    等小刘退出门外,桌子后面的人影抓起电话听筒,另一只手拨了个号,接通后说道:

    “通知王为仁到我这来一趟。”

    306客房的客厅里,桌子上地板上高高低低立着好几副油画,有些已经基本完工,还有些需要进一步加工润色,夏雨坐在画架前,吃力地抬起右手手臂,抓着画笔在画板上精雕细琢,左手小桌上,立着几张三台楼下给陈婷婷抓拍的照片。

    这幅他命名为《黄河女子》的油画,已经耗费了多日,但每天总要再细细琢磨一番,看看哪里有所欠缺,这是他的工作方式,可以说每幅画都完工了,也可以说永远也无法完成。

    在他的世界观中,仪式感并不重要,开始和结束都不如正在进行,自然而然是他喜欢的状态,每时每刻保持完美比一个好的结果更加重要,哪怕细节不足,这也是他认为大自然和人类社会的不同之处。

    但创作是刻意的。他头脑中闪现出这句话来,这令他感到困惑,用刻意的创作来表现自然,算不算缘木求鱼呢?

    哲学真讨厌!总会不经意间冒出来指导思维方式,指导日常行为,这也罢了,算是咎由自取。道德呢?比哲学更讨厌,像看不见的幽灵,在每个人身边晃来晃去,站出来随时审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