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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继承铩羽之名

    “太史上將閣下,前方發現生還者,請指示。”一名人族士兵向一名騎著白馬,全身穿著白色金邊赤龍紋鎧甲的人報告道。

    “哦?還有生還者?”那名上將脸上很好奇,但语气却少了点惊讶味道,不过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居然在兽人大軍压境時还能够生存下來……嘿!走,去看看是什麽樣的人。”说着便让那名士兵带路。

    當那名上將跟着引路的士兵走到他所報告的地方時,另一名士兵抱著一名男孩走了過來向上將如是報告道:“報告長官,這名男孩是在前面的兽人尸骨堆里發現的,發現時已經昏迷,全身鮮血,但還有呼吸,傷勢……並不嚴重。”只是说到最后,他有些犹豫,或者说不确信。

    毕竟,全身是血却伤势不重,只能说这些血并不是他的,这有点匪夷所思。

    “哦~?幸存者就是這名孩子吗?除了他之外,还发现其他的‘人’吗?”上将一边打量这名被士兵抱着的男孩,一边继续询问道。

    前来报告的士兵闻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报告说:“报告长官,我们仔细搜索过了,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呃……‘人’。”说完他把头低了下去,生怕长官骂他搜索不仔细,就算他也不可置信这孩子孤身一人在兽人堆中存活下来。

    不过幸运的是,上将并没有表现出不信任,或者说,他忽略掉了这件事情,而是继续好奇地说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呢?真是神奇啊!”上将的话语从语境来看是在好奇,然而語氣却很随意,就像是随口一问一样。士兵们虽然察觉了,但没人会傻傻地问出来。

    上將驱使着馬走到士兵旁,并示意士兵把男孩交給他。士兵不敢怠慢,迅速地把男孩交给上将。

    接過男孩后,上将坐在马背上把男孩抱在怀里,仔细地盯着他那略显稚嫩的脸看了一会儿后,才輕輕搖晃男孩的身躯,嘴裡用溫柔的聲音叫道:“喂,喂,醒醒,沒事吧?醒醒!”

    “嗚……”男孩慢慢轉醒,半睜著眼睛,看到一個身穿华丽鎧甲的人在呼喚自己,虛弱地問道:“這是哪?我……死了嗎?”

    “沒事,你還活著,我們是前来调查边境兽人大军的人族先遣軍,我是第一騎士軍和第一煉金術師團的總統領,太史煌晨上將。能告诉我這裡發生了什麽事吗?怎麼会有部落的兽人联合军?”煌晨见男孩醒了,先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询问起之前的情况。

    男孩一聽到兽人联合军,馬上回過神来,神智也清醒了许多,忙問道:“兽人大军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把他们的大部队消灭了。”煌晨轻描淡写的說到。

    男孩——血河·铩羽·灭挣扎着坐了起來,环顾起四周。的确,现在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兽人了。他呆呆地看着远处正在被处理的兽人尸堆,似乎在想着什么。

    看見男孩發呆,煌晨再一次問道:“你还好吧?能告诉我,這裡發生了什麽事吗?”

    灭沒有回答煌晨,他只是又呆呆地看著远处山丘上那座曾經祥和的村莊——如今卻只能用廢墟來形容的家,那裡在不久前還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家人,但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煌晨見沒有回应,便开始尋找別的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依然像沒聽到一樣,滅沉默着,現在的他觉得連開口說話都是一種背叛。在此時此地,滅只想保持沉默,就像死者一樣,沉默……

    对于灭來說,沉默是他對自己的族人唯一的追悼。不可能有什么風光大葬,即使生前是多么偉大的戰士,但此時都化爲了尘埃,剩下的只有自己這個細微的生命,一個沒有能力的細微生命。所以,滅只能用最接近他們的狀態——沉默,來追悼他們。

    煌晨看著男孩那了无生气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现在再問也只是白費功夫,於是他找來一個士兵,吩咐道:“今天就先走到這裡吧,與這麼多獸人戰鬥,我想大家都累了,就在前面紮營吧!”

    士兵應了聲是,然後就去传达命令了。煌晨見士兵們馬上按命令行動起來,于是让男孩坐在马上,自己则下地牵着马,向最先搭建起來的帥營走去,邊走邊說:“我看你也累了,被獸人的殘暴嚇得不輕吧?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看到自己的村庄被兽人大军残害的你,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的吧?很遗憾,除了你,我们没有找到任何其他的幸存者。不过放心吧,這裡的軍營很安全,今晚你先休息好,其他的事情等到了明天再說吧!”煌晨不知道这些算不算安慰的话,但是他认为,这种情况先安抚一下应该不会有错。

    因为不用长时间驻扎,简易軍營很快就能建好,而与此同时,隨軍廚師也开始忙著自己的工作。煌晨简单交代了一下营中各工作后,便來到了灭的帳篷处。由於“親眼看見自己親人被殺的慘痛經歷”这种原因,煌晨特別吩咐士兵为灭单独准备了一個營寨,好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精神好點了嗎?”煌晨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以表現出親和的表情,一边掀起门帘走进灭的帐篷一边问道。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一进来所看到的的景象跟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灭并没有坐在床上发呆,而是静静地站在帐篷的中央。

    “看來好很多了嘛!”煌晨松了口氣,慢慢地走向灭。

    “謝謝……”沒有解释这声谢谢到底是打算感谢些什么,灭只是稍微看了下门口,轻轻地对煌晨说出这句话,然后又把脸转到了一边去。

    【是谢我救了他么?还是说,在谢我幫他报了仇呢?應該是後者吧?】煌晨快速判断了一下,然後笑呵呵地对灭说道:“沒什麽,大家都是人类,這是我应该做的。”

    “人类……吗?说的也是呢,我们也算是人类的一支呢……”虽然从侧脸看不清表情,但在煌晨听来,灭的语气带着点自嘲。“可是我们最后的家也没了……”说着,灭的嘴边出现了一丝笑容,一丝给人一种悲伤感觉的笑容。

    也許是想起了这里并不只是自己一個人,灭停止了下意识的自嘲,转而抬頭看向煌晨,问道:“有什麽事吗?”他的语气里不帶任何感情,就如同死去了一般。

    煌晨被对方这气氛打了个措手不及,勉强在脸上露出了微笑,一边回想着自己面对女儿时候的样子,一边努力摆出了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语气温柔地对灭說道:“今天見面的时候太唐突了,我還沒机会好好地跟你说过话呢!”煌晨很随意地在灭的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继续说道,“可以的話,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以后称呼你也比較方便。”

    “名字吗?我……”灭张了张口,表情显得有点挣扎,最后还是没能如实报出自己的名字,“对不起,我现在,已经记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了……”灭如此說道。他没有跟着坐下,只是视线保持在煌晨的身上而已。

    “这样吗?呵呵,那么,”煌晨先是干笑一声,然后装作想了想,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要不你就跟我回去吧?我想现在你应该沒有能回去的地方了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家去住,我會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你的。”

    “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灭的眼睛又变得黯淡失神。

    “不用急着回答,我知道这个决定会很艰难,我只是希望你有个安心成长的地方,你可以考虑一下再回答我。我們的远征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明天就会动身回去皇都,在到达下一个城镇之前,你随时可以来告诉我答案。”煌晨打断了灭的話,“好了,你也累了,今天经历了那种事,能活下來已经不容易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说完,不等灭有所回应,煌晨就走向帳篷门口。

    临出门前,他没有回头地说了一句话:“真的很遗憾没能赶上,抱歉。”语气中的惋惜确是那么的真实,没有一丝假情假意。

    说完,煌晨便离开了帐篷。

    出了帳篷后,煌晨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帐篷。他确实是觉得惋惜,不只是惋惜没能帮到男孩,更是惋惜没能救下血河村落与更多的血河族人。他叹了口气,吩咐卫兵不用限制男孩的行动,守好夜就可以了,然后就径直回到自己的帳篷。

    进入自己的帐篷后,煌晨径直走向了工作台前,拿起了一张纸。这是一份情报,前不久才刚从哨探那里送回来的,上面记录着一名人类女孩似乎往北方的城镇逃了去,她怀中抱着一名婴儿。煌晨看着这份情报,陷入了思考。不一会儿,他便作出了决定。他叫来一名亲兵,把这份情报交给对方,并叮嘱道:“你设法让那名被救的男孩‘看’到这份情报,我希望他能够答应跟我回去皇都,这情报应该多少会起点作用才是。记住尽量不要让他察觉到我们是故意的,用任何方法都行。”

    亲兵領命后正准备离开,煌晨又喊住了他:“对了,之前派了人去搜救逃出来的孩子们,有找到吗?”

    亲兵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消息!”

    煌晨听了叹了口气:“是吗,好的,知道了,你去吧。”

    “是!”亲兵应了一声,然后离开了。

    “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十二万大军,纵使血河一族再强,也不可能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避免覆亡,可惜了。”煌晨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血河一族,一个被人类故意抹掉了历史的人类分支。煌晨也仅仅是在机缘巧合之下,阅览到了五祖直系之一的星行者家古籍,上面记载了这被掩盖掉的历史,也记载了血河一族惊人的战斗力。

    风暴国内部问题日益严重,作为三军中的外军,他的影响力逐渐变弱,虽然目前还能制衡一下,但长此以往,终有一天国家会被毁掉的。煌晨几番搜寻才在这边境地带找到了仅存的血河一族,然而待他借口国境不稳出征,实际是来招揽血河一族的时候,借口却变成了事实。等他接到报告说兽人联合军真的越过边境后,再下令急行军却已然来不及了。

    “虽说我有着自己的目的,但经历过这样的惨剧后,这些孩子能救一个是一个吧。血河一族,我是没办法了才这么做的,虽说同为人类伸出援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我可是会挟恩图报的啊。”煌晨靠在座椅上,语气幽幽地喃喃自语道。

    “未来……吗?”当天晚上,灭一个人坐在帐篷中,思考着煌晨给他的建议,虽然事到如今要一个人苟活下去这事让他认为是一种背叛,但现在冷静下来后,他又想起了离别时父亲他们最后的嘱托,如果自己就这样随意死去,其实也是一种背叛,而且是更大的背叛。他要守护的未来,除了族里其他的孩子以外,也包括了他自己。

    他又回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半夜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帐篷中思索着未来的路。对于煌晨的话他有自己的想法,跟他回去相当于把自己的力量借给对方,但同时也能好好地活下去,这交换其实没什么,但族人们死去这件事折磨着他,让他无意独活,这让他心中思绪一片混乱。

    最后,感到心绪不宁的他,決定到外面去走走。

    帐篷外面就是营地,很安靜,也很冷清,只有一兩队巡逻的卫兵来回走动。晚上的冷风让人发寒,只有帳篷外的火把讓人能感覺到一丝暖意。天空一片澄澈,今天晚上是新月夜。沒有月亮的天空居然也能够這麼明亮,實在是有点出乎意料。人们能够清楚的看到那閃耀著光芒的星海,究竟有多少顆星星,没有人能够數清楚。

    而就在灭离开帐篷没多久,在经过一个哨塔附近时,忽然听到了换班的士兵们聊了起来。

    “听说了吗?似乎有情报说还有另外两个幸存者往东面去了。”

    “是的,上将还派人去搜救了,是一个女孩抱着一个婴儿。”

    “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希望没事吧。”

    几名士兵交头接耳地聊了几句,很快就完成了交接。而等他们回头再看向某个方向的时候,本来在那里的人影已经不在了。

    灭來到營寨边缘的一块空地上,就這样抱膝坐在地上,抬頭看著那滿天的星星,露出了的笑容:“吶,爸,你们在看着吗?我似乎明白了自己还有什么要做了,我会加油的。血河一族的未来,还没有消失。”他伸出右手,张大,想要去握住那满天星辰,就像那是血河一族的未来一样,“我是继承‘铩羽’之名的血河·铩羽·灭,我会找到并守护我们血河一族的未来,我会守护血河一族直至它重新屹立在大地之上,所以在我成功之前,请允许我暂时不再使用自己的名字。请原谅,孩儿这不孝的决定。这是,继承‘铩羽’之名的我的决定。”

    男孩收回了右手,站起身來,往自己的帳篷走去,但那背影已不再迷惘。

    “太史煌晨吗?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并不想拒绝这个机会,权当互相利用吧。”灭喃喃自语着,继续考虑着煌晨的提议。

    是的,既然他要找回那些血河的未来,那么在星源一族中找到协助者是必要事情,在不清楚王家的联系方式之前,太史家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为了血河一族的未来,他必须先好好地活着,这并不是背叛,这是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