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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嘉靖出场

    蓝道行的徒弟玄简已认罪的消息传回严宅时,严世蕃正在清心亭三楼搂着妻妾喝酒、听曲、观舞取乐。

    罗龙文来到三楼时,舞女七八人正跳着舞,还有弹奏琴瑟琵琶各种乐器的四五人。

    严世蕃有一只眼睛无法视物,一到晚上会因光线不足而朦朦胧胧,看不清东西。因而清心亭三层楼内外布满了灯笼,又为了能够尽量的留住灯光,在屋子里遍布玉石、水晶、玛瑙之物。其实放置镜子更有作用,可严世蕃觉得镜子乃俗物,平民百姓皆可用,哪能显出富贵?于是大量采买大块的玉石、水晶、玛瑙,打磨后置于房屋各处以助于反光。

    因此清心亭内一年四季每晚都是烛火通明,再黑的夜晚清心亭也亮如白昼。通体光亮的清心亭,在满是富贵人家的京城中,也是实属罕见。若从城墙上看去,清心亭犹如一颗发光的夜明柱子一般,因此京城百姓多有称之为严珠亭。

    罗龙文在门口敲了敲门,舞女和乐女一听敲门声,知道严世蕃有要事相商,便都停了下来。

    严世蕃对妻妾们说道:“你们在此休息片刻,我去去就回。”说完和罗龙文来到一楼。

    罗龙文把获得的供词抄本呈给了严世蕃,接着说道:“蓝道行的小徒弟已经招认,蓝道行平时会教弟子们写天书,他大徒弟的天书也是蓝道行教写的。”

    严世蕃看完供词,笑道:“原本想让蓝道行自己招供欺君,现在看来无所谓了。”

    罗龙文似乎还有些不解,问道:“蓝道行教过书写天书能否就能证明扶乩之事欺君?”

    合上供词后,严世蕃起身走了两步,说道:“这一份供词足以证明蓝道行欺君。”转过来对罗龙文说道:“老弟有所不知,道士在扶乩之时,声称神仙下凡附身而写天书,如今证实小道士写的天书是他蓝道行所教,那么何来的神仙下凡呢?如此不就是是欺君?!”

    罗龙文点了点头,说道:“这份供词并未明说此中关节,要不要让大公子再审一次,让玄简说的明白些?”

    严世蕃说道:“皇上修道多年,什么天书,什么扶乩比我们明白,只要一看这份供词,必定能明了这其中的猫腻。”顿了顿,接着说道:“蓝道行三师徒,情深义重。若是过于明白问话,玄恒和玄简都难过心里那关,反而让他们难以开口,特意问的模糊些,他们才有可能说。”

    罗龙文又问道:“既然真相大白了,这个消息要不要公之于众?”

    严世蕃说道:“皇上今晚才看到,要是明早就听到已经传出去了,必定恼怒,天子才有权知道的诏狱供词,百姓立马知道了,他岂能高兴?多等一日,明日再说。”

    罗龙文回道:“是。”

    “让绍庭回来休息吧!累了一天了。其他事让单胜去做。”

    “这份供词不是够了吗?”

    “够是够了,还得坐实罪名,如果能让蓝道行亲口招供,才能办成铁案。”

    “蓝道行今日熬刑不认,再审下去恐怕也不会认。”

    “如今,我们已处于不败之地,也丝毫不怕有人能翻得了案。只要慢慢磨蓝道行,让他彻底心如死灰后才会全招。”

    “大人是想让他说出背后主使之人?”

    严世蕃笑了笑,对罗龙文说道:“老弟,为兄没有看错你。日子长的很,慢慢审问就是。”

    罗龙文自去安排传送消息。严世蕃一时开怀不已,又回三楼享乐去了。

    半夜,北镇抚司诏狱内,玄恒终于从酷刑的痛楚中缓了过来,本想大声询问师父蓝道行的情况,奈何嗓子早已嘶哑,用力喊出的声音也犹如蚊子一般细小。可手脚都动过刑,一用力便是锥心的痛,只能用双肘用力,一点一点的慢慢爬向蓝道行牢房的一侧。

    靠在牢门边上,玄恒用喑哑的声音,轻轻喊道:“师父,师父……”

    蓝道行一日之内受了鞭刑、夹指、夹踝、杖刑,原本已奄奄一息,喝了三碗补药后,竟然补了些元气。此时已经呼吸平缓,虽痛楚难当,好在已性命无忧了。

    听见徒儿喊叫,蓝道行说道:“为师在。”

    玄恒听见蓝道行回应的声音,知道师父还有气息,喜不自胜。可想到师父受酷刑折磨,顿时又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边哭边说道:“师弟忍不住酷刑,招认了师父教过我们写天书的事。”

    蓝道行横卧在地上,想到徒儿们跟着自己受苦受难,双眼忍不住也流下泪来,说道:“不怪玄简,这诏狱的酷刑,本就难熬。何况你们都还小,道心不坚。”

    玄恒兀自哭着,说道:“徒儿们连累您了。”

    蓝道行说道:“是为师连累你们了。你们还是少年,如今深陷诏狱,闹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是为师之过。”

    玄恒一听这话,知道是师父疼爱徒弟们,更加泪流不止,哭的衣襟皆湿。

    蓝道行又说道:“你不要怪玄简。玄简知道如果我们都不招,只怕无人能活着走出诏狱。招了也好,你们不用再受苦了。你们两人若是有福,能留得一条命,传我道承。”

    玄恒哭的不能自己,只是用手肘不停的锤着地板,恨恨地骂道:“严家父子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蓝道行说道:“我们修道之人要积功累德,修的是心,惩恶扬善乃是本份。能为民为国除此大恶,幸甚至哉。”

    玄恒哭着说道:“徒儿知道了。”

    “玄恒,你不比玄简大多少,苦了你了。”

    玄恒哭道:“能助师父除贼,徒儿不苦。”

    蓝道行另一边的牢房里,关押的正是玄简。玄简从审问大堂被拖回来就一直躺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不曾睡着。师父和师兄的谈话,他句句听在心里,内心深受煎熬,双眼忍不住地泪如泉涌,只得用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躲在暗处的单胜将三人的对话一一记录了下来,转身离开了大牢。

    不多时,严绍庭审问出来的招供也通过宫门的门缝传进了司礼监。

    司礼监内,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的书案上摆满了各种奏折和公文。

    黄锦从案桌上拿起玄简的供词看了又看,又放了下来,思虑良久,还是决定立即呈报嘉靖皇帝。

    此时的嘉靖皇帝正在寝宫内打坐修道。自从“壬寅宫变”后,嘉靖皇帝就一直居住在西苑。年初西苑万寿宫建成后,便作为寝宫安歇。因害怕再遭到宫人刺杀,西苑内无一名宫女,并且每晚的住处都随机变动,即使住进了万寿宫,每晚也换不同的地方安寝,二十年来皆是如此。

    黄锦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兼领提督东厂,朝中大小事都需向嘉靖皇帝报告后才做决断,每天晚上嘉靖决定住哪后,会有专人通知黄锦。

    黄锦来到万寿宫嘉靖寝宫处,行礼毕。

    嘉靖首先开口问道:“朝中有何事不能决断?”

    黄锦回道:“回圣上,北镇抚司严绍庭的呈报到了。”

    “审问出什么东西来了?”

    “回圣上,今晚严绍庭连夜审讯了蓝道行的弟子玄简,玄简供认蓝道行教过他们写天书。”

    嘉靖皇帝眉头一皱,抓起旁边香炉用力一摔。“混账东西。”

    黄锦吓得立马跪下,说道:“奴婢该死。奴婢无能。”

    嘉靖皇帝缓缓的平息了一点怒火后,问道:“这个月初一锦衣卫被刺一案还没查清吗?”

    黄锦一听嘉靖皇帝语气已然不对,小心翼翼地说道:“回圣上,那名锦衣卫失血过多,现在仍在昏迷中,记事簿子也未写对方名字,恐怕他当时也不知是何人。”

    “无能之辈。东厂就这般能耐吗?”

    黄锦一听这话,只得不住磕头,回道:“是奴婢无能,请圣上责罚。”

    这黄锦从小就陪在嘉靖身边,从小两人相伴长大,从藩王府到大内一直在身边伺候,虽是主仆,却有着近五十年的情义了。

    嘉靖皇帝见黄锦这般磕头,于心不忍,说道:“好了,别磕了。这种无头案子,破不了也属常见。”

    黄锦止住了磕头,回道:“谢圣上赦免奴婢之罪。”

    “嘿,真是给你根杆子就往上爬。”嘉靖皇帝刚想打趣黄锦几句,一想到蓝道行一案,脸色又拉了下来,怒问道:“蓝道行一案,怎么说?”

    黄锦回道:“玄简只是承认蓝道行教过他们学写天书。”

    “所以,不能证明蓝道行扶乩之事是假是吗?”

    “圣上英明。”

    “可群臣会怎么想?百姓会怎么想?”

    “圣上想让他们怎么想就能怎么想。”

    黄锦这话,正中嘉靖下怀,嘉靖担心的不过就是圣明之名被污。听黄锦这话,嘉靖皇帝嘴角微微上扬,怒火稍平,顿了顿说道:“蓝道行的案子,让严家去审,你不要过问。”

    “奴婢知道了。”

    “东厂那个叫什么来着?跟严家什么关系?怎么会替严家上报消息?”

    “圣上是说校尉叶平治?经查,跟严家毫无关系,从未和严家人来往,也从未和严家门生来往过。他也不是替严家传消息,他是东厂的人,自然替圣上传消息。”

    “若是无关,他怎么提前上报了周玧贪赃的消息?”

    “回圣上,厂中暗番入家刺探消息时,发现什么都会上报。二月以来,叶平治以教书先生潜伏周家刺探消息,每月十六,田玉都会给周玧送礼,用盒子装的,这些他都有准时上报。只因他是教书先生,身份特别,不好直接问周家人,因此不知盒子里是何物。这次,他跟踪周玧管家周福,看到了周福从盒子里偷拿赃银,才知道的是银子。”

    “既然无关,便是有功。替严家告发周玧的那个周福怎样了?”

    “回圣上。周玧的管家周福已经被严绍庭下令杖毙。”

    “呵,灭口了。”嘉靖皇帝冷笑了声。

    “杖毙首告之人,已违律法,奴婢是否派人去查周福的家人?”黄锦知道嘉靖皇帝心里已经有这愠怒了。

    “死了就死了吧!一个卖主求荣之辈,死了没什么可惜。”

    黄锦又问道:“是。圣上,周玧和两个主事怎么处置?”

    “交三法司定罪就是。”

    “奴婢领旨。”黄锦磕头行礼毕。

    嘉靖皇帝缓缓地说道:“田玉那厮给过蓝道行银子没有?”

    “回圣上,应该没有。第一次审田玉时,贪赃一事田玉都招供了,并未提及受蓝道行指使。锦衣卫内监察的人报回消息称,严绍庭下属百户单胜,进了一趟田玉的牢房,在牢中对田玉动了刑。二审的时候,田玉便改口称蓝道行指使。”

    “朕知道了。”

    几十年的默契了,黄锦知道嘉靖皇帝肯定还有话交代,依然站在原地没动。

    “蓝道行那两个徒弟,年纪太小,顶不住酷刑的。”

    “奴婢明白。”

    “明白什么?”嘉靖皇帝语气中带了一丝愠怒,顿了顿又说道:“蓝道行道法还是有的,留个传承吧!”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徐阶那边什么情况?”

    “徐阁老一如往常,未见特别不同。”

    “他倒是沉得住气。”

    黄锦略微思索了片刻,说道:“奴婢明白。”

    “天佑宫和大高玄殿什么个情况?”

    “受到些影响,奴婢安排人尽快让天佑宫和大高玄殿一如往常。”

    嘉靖皇帝点了点头,说道:“朝廷内的平常事务有何难处?”

    “回圣上,都是些杂务。徐阁老入职内阁也有十几年经验了,票拟的条陈都是行得通的。”

    “司礼监由你把着,条陈没问题就批了红。不用交给朕阅览了。”

    “是,奴婢遵旨。”黄锦行礼退出了寝宫。

    回到司礼监的黄锦,立马让人草拟旨意,一份让三法司定周、刘、方三人之罪,一份给严绍庭,让他继续审讯。黄锦特意吩咐,明日一早就给各衙门分别送过去。

    朝局又会如何变化?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