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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刺杀

    翌日。申时过半,日渐西斜。

    南城一所民居内,一名妇人煮好了米粥,满满的盛了一碗,小心翼翼地放入食盒,再垫上两根筷子,在上面放了一碗肉汤,又拿过来一个大碗,反过来盖上肉汤。

    妇人收拾好后,提起饭盒向内城走去。出得小巷,还未上得大街,迎面走来一名醉汉。醉汉见是年轻妇人,伸手拦住了去路,满口酒气地问道:“小娘子哪里去?陪大爷我喝两杯。”说完便要来拉扯。

    妇人急忙躲闪一边,醉汉自是不饶,冲过来一手抓住妇人手腕,言语更加无理,说道:“小娘子陪大爷我一夜如何?”

    妇人极力想要挣脱,奈何醉汉力大,手腕被死死抓住,只得怒骂道:“哪来的泼皮无赖?天子脚下,容不得你放肆,快放手。”

    醉汉“嘿嘿”笑道:“怎么容我不得?我就要小娘子容得下本大爷。”

    妇人担心太过用力,会洒了食盒里的汤食,只得先放下手中食盒,腾出右手来,用力一推,又朝醉汉小腿踢了一脚。

    醉汉吃痛松开了手,怒骂道:“死贱人,敢打我。”急向前跨出两步,抓住妇人手臂,用力一扯,妇人站立不稳,往前一扑,醉汉顺势用胸膛接住,另一只手搂住妇人后腰,便要往妇人樱桃小嘴亲去。妇人一只手被抓住,另一个手怎么也推不开醉汉,情急之下,一边连忙呼救,一边撇过头去,躲开醉汉的亲吻。醉汉却也丝毫不管不顾,只欲施暴。

    此时,路过的几名路人听闻妇人求救声,立马冲过来拉开醉汉,说道:“好胆大的狂徒,敢当街闹事。”

    醉汉被人强行拉开,顿时火起,双手握拳,说道:“哪来的混球?敢坏爷爷的好事,不想活了?”作势就要开打,朝着带头的路人打出两拳。

    带头的路人退了几步,避开拳锋,仍是丝毫不惧,说道:“好个狗贼,青天白日便敢行凶,今日就要你好看。”说完几人扑了上来,拳来脚往,醉汉吃了几记拳脚,急忙退后几步,眼见对方人多势众,又挨了几下,心里有些发虚,再闹起来自己占不了便宜,丢下几句脏话后,扬长而去。

    妇人眼见脱困,急忙回身拾起食盒,打开看了看,又转身向路人行了一礼,道了声谢,匆匆向北而去。

    仁心医馆,东厂的人把住了医馆前后门。

    小户人家后院的围墙本就不高,一名蒙面大汉对着一堵墙,一个冲锋,尽力一跳,双手一攀,一脚蹬上墙面后借力一撑,身子顺势一翻,轻松进得院里。医馆邻居的房子,早已探查清楚,白日无人在家,丝毫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跟着又是一个漂亮的翻墙,从邻居房屋翻进医馆后院。

    医馆后院虽无人看守,大汉也不敢掉以轻心,四处观察了一阵,见无异动后蹑手蹑脚的靠近王庆所在的房间,轻轻地推开房门。“吱呀”一声,大汉连忙止住手脚,见周围没有动静,大起胆子,完全把门推开,只见床上躺着一人。

    大汉踏了一只脚进入房间,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房梁上未藏人,房间内也无柜子等藏身之物,唯有一床一凳而已。大汉慢慢从腰间抽出一柄白晃晃的锋利短刃,脚尖点地,一步一步靠近床边,待至近出,对着床上病人胸口,反手举刀用力刺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床上的病人突然睁开双眼,一个翻身躲开,利刃直入床板。大汉见一击不中,眼露了些惊讶之色,来不及多想,立马正手拔出利刃,跟上又是一刺。谁知,病人从被褥中也抽出把钢刀来,“铛”的一声,大刀档开了刺来的利刃。

    大汉心知不妙,这兵器相撞的声音必定会引起外面锦衣卫的警觉,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又是几下突刺。病人只感觉利刃如雨点般刺来,急忙胡乱挥舞了几刀,以护住胸口,却也只得挡住了要害,肩膀、肋骨处皮肉被刺了几条口子,白色的单衣上顿时鲜血淋漓。病人情知不是对手,自己又在床上,虽有长刀在手却也不好施展,只得大叫:“刺客来了,刺客来了。”

    大汉大呼“不好,中计”,急忙想夺路而逃。谁知,一冲出房间,院子前后陆陆续续冲进来十几名锦衣卫校尉,不大的院子被持刀的十余人塞的满满当当。十余人中,只有两个穿着锦衣卫的华服,其他俱是普通百姓装扮。

    众锦衣卫中貌似带头的一人喊道:“来人放下兵器,乖乖束手就擒,不然死路一条。”

    大汉见已无去路,又反身回到房间,关上房门。病人见大汉去而复返,心中叫苦不迭,急忙拿起刀,对着大汉,颤颤巍巍说道:“杀锦衣卫军吏可是视同造反,要诛九族的。”

    大汉原想回屋挟持这名人质,见这情形此人也只是诱饵。既然锦衣卫能让他做诱饵,就不会在乎他的性命,谁钓鱼会担心鱼饵的死活吗?

    此刻,前有堵截,后无退路,挟持人质也无用。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名号和酷刑,天下闻名,若是不想受苦,只能尽快自尽,不然落得个生不如死的境地。大汉想通此理,倒抓利刃,直往自己胸口刺去。

    众锦衣卫校尉听见一声惨叫,急忙冲进房间,此时大汉已倒地不起,浑身不停抽搐,咳嗽了两声,吐了口血沫子后便没了生息,伪装病人的锦衣卫校尉拿着刀,颤颤巍巍地捂着肋骨处的伤口,用刀当拐杖拄着,站在一旁。地上的鲜血越流越多,很快便弥漫了半个房间的地砖,锦衣卫们也顾不得血污,急忙上前搜身寻找线索,又进来几人把尸体拖走,来来往往间弄得房间尽是血脚印。

    不多时,医馆内走进一名年轻妇人,径直走入后院,来到刚刚刺客倒地身亡的房间。刺客尸体虽然已经被抬走了,满地的血水依然没来得及处理。妇人心自一惊,急忙走到床前,床上也是血迹斑斑。妇人顿觉天昏地暗,忍不住的啜泣起来,伸手掀开床板。原来,王庆就躺在床板之下。

    妇人伸出手指,探了探王庆的鼻息,犹如劫后余生一般,长长地舒了口气,也不管满地满床的血污,打开食盒,拿出肉汤和汤匙,掰开了王庆的嘴巴,一勺一勺地给他喂食肉汤。

    严宅内,罗龙文守着机要房,见约定的酉时已到,刺客还不见回来,心知必定凶多吉少,急忙赶去清心亭。

    严世蕃此时又在和妻妾们寻欢,琴瑟琵琶混合欢笑声飘荡在整个荷花池内,罗龙文也不好打扰,只得在荷花池外等候。

    不多时,琴瑟之声停了,严世蕃也下得一楼来,从清心亭内走出一名女仆,招呼罗龙文进亭。

    罗龙文将刺客未回的消息报告给了严世蕃。严世蕃闭着眼,一脸惬意,缓缓说道:“果然是陷阱。那边呢?”

    “另外一边已经完成,估计要明天才能有结果。”

    严世蕃笑了笑,说道:“任他燎原火,自有倒海水。死士还真是有用,多亏了以前多备了些。”

    罗龙文考虑了一下,问道:“大人,若是刺客没死,被活捉了可如何是好?岂不是羊入虎口?”

    严世蕃得意地说道:“用人先看人。我养了他这么些年,他会知恩图报的。何况他家地址你不是都记着吗?多给些银钱便是。”

    罗龙文说道:“大人慧眼如炬,知人识人。”

    严世蕃笑了笑。喝了口茶后,说道:“我在一楼休息片刻,若有重要事宜,你直接过来即可。”

    罗龙文起身行礼而去。不等罗龙文走远,严世蕃又匆匆忙忙上得三楼,在温柔乡里纵情欢乐。

    有刺客刺杀王庆的消息也传递到了西苑。

    西苑司礼监内,黄锦看着东厂的汇报,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挥笔批复道:“刺客尸首焚烧掩埋,受伤校尉慰藉之,所有办案人等记功一次。”随后又唤来一名小宦官交待了几句。

    黄昏之时,叶平治和朱希义刚走出锦衣卫衙门,迎面走来一名年轻宦官。

    三人见礼毕,宦官开口说道:“叶大人,奴婢受上司命给您带句话。”

    叶平治有些惊讶和朱希义对了一眼,对宦官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公公请说。”

    宦官直起了腰,说道:“叶平治才能卓绝,好生当差。”

    叶平治躬身行礼,说道:“下官明白。”

    传完话,宦官又恢复了低眉顺眼的样子,说道:“上司还说了,其他人立了功,这次就不给叶大人了,叶大人会明白的。”

    叶平治说道:“谢谢公公传话。”伸手往怀里摸了摸。

    朱希义见状,从自身怀里掏出钱袋,双手呈给了传话宦官,说道:“辛苦公公传话,这是一点茶水钱,还请笑纳。”

    宦官也不推辞,收了钱袋,满脸堆笑,笑呵呵地和两人行礼告别。

    朱希义说道:“行啊,叶老弟。只是这话怎么传的无头无尾?”

    叶平治说道:“还记得七月初一的锦衣卫被刺案吗?”

    朱希义惊道:“锦衣卫衙门这边知道这个案子的不多,上回你说在东厂接触了这个案子,今天又跟这事有关?”

    叶平治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轻声说道:“当时东厂办案的人怀疑我跟刺杀锦衣卫校尉的人有关联。”

    朱希义不可思议地问道:“那你还能全身而退,上面不得把你抓紧诏狱打个半死?还给你连升三级调回北镇抚司?你可是真行啊,说说你有什么锦囊妙计?”

    叶平治说道:“详情以后再说。”

    朱希义着急地问道:“叶老弟,你先把今天这个事说清楚,别吊我胃口。”

    叶平治说道:“附耳过来。”待朱希义靠近了,接着说道:“后来我给黄公公献计,布下陷阱抓刺客,今天应该是抓着了,那我的嫌疑就洗清了。”

    朱希义眼露惊奇之色,说道:“那你不是又立功了?”

    “哪有,刚刚那个宦官不说了嘛,不给我立功了。”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朱希义问道。

    “朱大哥为何这么问啊?”

    “诶,算了算了。今天你又有喜事,得请我喝顿酒。”

    叶平治憨憨地笑道:“其他兄弟都先回去了,我们单独去喝不好吧!”

    “没事,他们的酒,以后你再补一顿。”朱希义自言自语道:“今天去哪喝呢?太贵了,你又付不起,太便宜了又不好喝。嗯……?”

    叶平治说道:“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回去教书,卑职就先告辞了。”说完正待要走,朱希义急忙一把扯住。

    朱希义抖了抖自己的衣袖,说道:“先别跑。你看看,本官可是两袖清风了,叶老弟是不是得按官场规矩给本官送点中秋节礼啊?”

    叶平治笑道:“离中秋还差十几天呢!再说,谁叫你这么大方?整个钱袋都给了。”

    “还不是为了你吗?有权给我们厂卫传话的,必定司礼监来的,我怕你那点钱都不够别人塞牙缝的,那还不得罪人家啊?”朱希义又拍了拍叶平治胸口,说道:“把你钱袋拿出来,先还我点。”

    叶平治抓紧了衣襟,说道:“刚刚可是你主动给的,凭什么要我还啊?何况,就算得罪了司礼监的人,那也是你当头的担着啊,所以你也是为了自己好,不干我的事。”

    “诶,你就说还不还吧?”

    “不还,你那袋子里起码十两往上了,我一个月不吃不喝都还不起啊,不还。”

    “不还?看本官不扒了你这身银皮?”说着便要去扯叶平治的飞鱼服。

    “这可是圣上御赐之物,你扒吧!扒坏了,你可得赔我。”

    “诶,行啊你,你说你个读书人怎么还赖皮了呢?我先给你记着,等你以后有钱了,我得连本带利要回来。”

    “哈哈哈,那你慢慢等吧!”

    “先不急,你把今天的酒请了,就当本官收利息了。”

    “此时已经黄昏了,再喝下去得犯夜禁了,我们厂卫更应该率身守则才是,今天就不喝了吧!”

    “嘿,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吝啬的秀才。别人秀才个个大方得很,就你连顿酒都不请。”

    叶平治也不为意,笑道:“我本来就一穷秀才。”说完兀自往宣武门走去,朱希义笑了笑也往本宅而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罗龙文报给严世蕃:王庆已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