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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旧恨

    那香囊是她随手放在妆奁里头的,不知怎的,眼下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她方才醒来,眼下无甚气力,伸手去取那香囊时,下意识搭了一下他的胳臂。虽隔着几层衣物,可她还是能感受到,稀薄衣料下,僵冷似铁的触感。

    她眼中顿生清明,将手中香囊覆过来瞧了瞧,不见有什么异样,便问,“殿下,此物究竟有何不妥?记得您从前也有如此一问。”

    他默了片刻,随口道,“我曾见过与之十分相似之物,那物的主人与我有些渊源。我一直在寻他,只是从未有结果。”

    或者说,自那次刺杀被人溜走,便再不见踪影,不知是流落到芜国哪处深山野林,还是被他逃回了胡地。

    他眸色晦暗,望入她的眼中。

    阮玉仪方才醒来,声音酥软入骨,恍若莺啼,“那是殿下的何人?”面上看似不以为这是何要紧事,这话却问得谨慎。

    他并未向她透底,佯装漫不经心道,“算是位故人。”一位于己,于国,都称得上一句血海深仇的“故人”。

    若非这胡医的出现,他们往箭矢上淬的毒,也不会被解开。

    毒不解开,他们无疑将以压倒性的优势夺取胜利,更不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不仅是他的副将,还有大芜那数万将士。

    思及此,他眸中似也染上血色,暗波汹涌。

    她一直在注意着他的神态,希望从中得知此话虚实。

    毕竟赠与她药囊时,那人神色慌张,正遭围追堵截。她若是无意间将什么信息透出去了,给人引来什么麻烦便是她的过错了。

    这药囊,则是那人为了感谢她的救命之恩,才随手赠予她的。那人还夸下海口说,里边的药粉可解百毒。

    她原是不信的,可后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用这药去喂一身中烈毒之人,也的确是奏效了。

    几年前,她来京中探望兄长。

    马车行至街市,见神京果真热闹,与婺州的风致又是全然不同,她兴致盎然,悄悄掀开一角帘帐往外看。

    忽见人群中有一人胡乱拨开人群,穿行而过,神色慌张。

    她正心下奇怪,却正与那人对上眸光。她心如鼓擂,忙放下了帘帐,不想马车行进过程中,那人竟钻入车舆中来。

    她与木香大骇,赶紧从马车里下了来。

    这怪人探出头来,一双眼澄明深邃,磕磕绊绊解释道,他乃一名医者,无奈行医易结仇,眼下被仇家追杀,还请姑娘借地方一躲。

    听他口音别扭,不像是本地人。不过言辞恳切,见他神态也不似作假。

    阮玉仪心软,见不得一个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就横死眼前,于是便应了下来,还让车夫继续前行,以掩人耳目。

    而这香囊,便是那时候得来。时至今日,她也只取了两回,也都不是用在自己身上,平日就当寻常香囊,仅作搭配衣裳之用。

    为免他再寻根究底,她招架不住,给人说了什么出来,便主动道,“殿下若是睹物思人,将这香囊拿去也无妨,只是里头的东西,还请殿下不要尽数取走。”

    想来一个寻常药囊,给了他也没什么要紧的。

    只是宫中那些勾心斗角,叫她不得不有了顾虑。也许还是将这药带些在身边稳妥。

    姜怀央注视着木香取来油纸,将里边大半的深褐色药粉倒出,折好,道了声谢。让宁太医辨认,应是也用不着那么多,只这些足矣。

    他一如既往地神色淡淡,只是在那清冷似寒潭的眸中,冰面之下,隐有波流暗涌。

    姜怀央将香囊带回宫中,便旋即前人送去了太医院。

    方才翻看了一小沓奏折,便有人传宁太医求见。他手中的笔一滞,“宣。”

    大殿里,灯火辉煌下,宁太医双膝跪地,将那香囊举过头顶,由温雉取了回来,转交于姜怀央。那朵永不会凋败的木槿针脚细密,色泽瑰丽,在烛光映衬下,竟是显出几分生气与糜丽来。

    宁何自进来时便冷汗涔涔,他颤声将这药粉的来历禀了,几句道完,只觉喉间干涩。

    迟迟等不来陛下的回应,偌大的殿中一片可怖的寂静,他更是不敢抬首。

    听了宁何的话,姜怀央冷声,“爱卿所言不假?”他只觉自己呼吸沉重起来,眼前那小娘子的笑靥,以及这深褐色的胡药交替浮现。

    “若是往后发现误判,你自行领罚去。”

    “不敢欺瞒!”宁太医曾随军西行,专为将士们提供疗愈,自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配制此药的胡医医术高明,当时还在行医者中引发不小的轰动,就算旁的胡药可能错认,这却是不会的。

    得了肯定的回答,姜怀央攥紧了手中的香囊。柔软的料子在他手心揉皱,那木槿的一角也缩进褶皱里,像是枯败般了。

    他将指尖攥得泛白,不留血色。

    他鼻息间黏腻的血腥味似还未散去,四下皆是黄沙漫漫。思家的将士们的嘶吼,箭矢穿过肉身的噗嗤声,更有甚者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被一箭穿喉。

    他手中微微颤着,指尖不自觉掐入手心,渗出了血也浑然不觉,

    原本若无那胡医出手,大芜也不会伤亡如此惨重,他那得力的副将也能有机会回了家,去探望他心心念念的小妹。

    他想到那次着人去刺杀胡医,却忽地不见人影的事。那时街市边正经过程府的马车,听闻里边坐的是女眷,侍卫们不便擅入,想那胡医应是不会能进程府之人的车舆,也就作罢了。

    之后回宫禀报,曾提过此事一嘴。

    如今想来,却是疑点重重,当时四下并无处可藏,侍卫们满以为那胡医是急于奔命,脚程自是快,已到了前边。世上哪有人能凭空消失不见,唯有错开了而已。

    如果那次便捉住了胡医,他也没那个命去解了他们在箭矢上淬的毒。

    温雉眼见陛下的面色一点点沉下去,不敢作声。

    此事一直是陛下心中郁结,时过多年,虽不见他提及,可元副将也战死于那场苦战,他与陛下是至交,陛下其实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旧恨重提,难免断了那根绷紧的理智的弦。

    姜怀央满眼阴鸷,手心的锦布香囊似要被揉碎般。

    本以为那小娘子稍加逗弄便会红了脸颊,是个纯良的,却曾袒护外敌。一切的恶果似乎都是由于她帮助那胡医逃脱了侍卫的追捕,似乎都可以归罪于她。

    可她偏生凑到了他的面前,还求他庇护,如今想来,他竟不知她何来的胆量。

    毕竟事情早已过去,在他心中封尘许久,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对副将的愧疚更多,还是对她的怨尤更重。

    况且,若真细细算来,她并未触及大芜的明文律法,饶是他,也不能找到正当的理由施以罪罚。

    他缓了口气,唇角忽而噙上笑。

    宁何忽觉毛骨悚然,他知陛下这是气极了。也不知这香囊是谁赠与的,竟拿胡药往陛下跟前送,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侍立在侧的温雉心中一跳,宁太医不知这香囊的由来,他可是知晓的。

    他朝宁太医递去一眼,宁何会意,取来殿中的舒痕膏,想为姜怀央处理伤处。

    姜怀央这才注意到手心的斑斑血迹,面色冷淡,抽回了手,“不必,退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