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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慌乱

    阮夫人是不便在后宫小住的,可阮玉仪也委实没想到,他为阿娘安排的住处,会是曾软禁过她的那方院落。

    院中仍有人日日打理着,窗几明净,不曾落了灰去。

    那两个宫婢也乖觉不少,迎上前来,规规矩矩地见了礼,不见有不忿之色。

    阮夫人趁着空闲,寻了尺头来。思及做一身裙衫怎么也得个把月,于是便琢磨着给她绣身小衣。

    她正要于窗下的几案处坐了,阮玉仪侧身抢上前,“阿娘,去正厅罢,位子多,我好与阿娘并排坐着。”

    她紧紧扣着针黹盒,指尖泛了白,耳尖却是悄悄爬上绯红。

    那些日子,她不知几次被他抱上这张几案。

    这张几案是后来置办的,原是适宜看书写字的地儿,桌上却不设笔墨纸砚,空空荡荡,便是他的意思。

    她似乎恍惚感受到抚上她腰间的粗粝,一点点挑起她身上热意。

    他们唇齿相接,搂抱,脏了几案。

    于是她面皮上更是红了几分,挽过阮夫人的手,引她往正厅去。

    阮夫人并未多想。她于椅上坐了,将丝线在口中含了下,边穿引着边轻声道,“囡囡,方才在宫中不便宜问。你好生告诉阿娘,陛下待你究竟如何?”

    阮夫人也是受了贵门小姐的教化的,素来精明,方才一见她提及新帝的神色,便知不对。

    不问也就罢了,到真有人问,她心下难免委屈。她神色恹恹,只摇摇头,不作声。

    虽远在婺州,阮夫人多少也听闻了一些关于新帝的事。当今年岁不大,不过登基个把月,却能将大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非有手段之人是做不到的。

    只是不知他是否如传闻中那般阴郁狠戾。

    “此处并无外人。”阮夫人劝导道。

    她心下一动,想倾诉了近日所受的苦,话在口中辗转,忽地不知从何说起。就算是阿娘知晓了,那又能如何呢?

    不过是多牵累家中一分罢了。

    她终是将话咽了回去,勉强笑道,“阿娘,你也瞧见了,陛下待我不薄,金银衣食一应不少我的。”可她所求,哪里是这些。

    见她着实不愿说,阮夫人叹口气,不再往下问。天家的事,本就不该随意探听,话说到此处,是早逾了矩的。

    阮玉仪一直伴在她身旁,坐至夕阳的余晖落进窗里,在地上撒了一方金辉。

    她思及阮夫人一路舟车劳顿,这会儿哪有不乏的,遂不再缠着她,取过她手中针线布料,劝她去歇息。

    阮夫人执意要拿着针线,“我在京中待不了几日,这些总是要紧着做了的。就是往后用不着,也堪堪能作个念想。”

    她心中清楚,女儿入宫为妃,身份便与从前大不相同了,怕是往后,也难有再见面的机会。

    阮玉仪拗不过她,只好由她去了。

    如今天色暗得愈发早了,日头不消多时便沉了下去。她怠于点烛,想着便就着这暗色歇下也好。于是屏退了侍婢。

    她边往床榻去,便解着衣衫。她随手将外衫挂在一边的架上,白玉般的指尖又覆上腰侧的衣扣。

    身后有人揽上她的腰肢,接过那半解的衣扣,轻易便挑开了。

    她身子微僵,唤道,“陛下?”

    他并不作声,兀自吻上她颈侧,直惹得她软了身子,才道,“忘了答应你出宫小住,方才去落梅轩寻了个空。”他眸中幽深,不见眼底情绪。

    他不知从何处回来,裹挟着一身寒气。他摩挲着她颊侧的手上,还残留着不易去除的血腥气。

    她微微打了个寒战。

    他似是注意到,与她解释,“朕是从刑部回来的。”鲜血,刑具,哭喊,无一不是闹心的,使得他烦躁得额角刺痛。

    忽地想到了小娘子的温软,这才离了刑部,也不作停留休整,直往落梅轩去。

    她轻轻嗯了声,知道再多,就不是她该问的了。

    两人纠缠着,便入了内室。她后腰抵上窗下的那张几案,眼下并无所求,虽不抗拒,也是怠于迎合,任由他的吻如骤雨般落下。

    他掐着她两臂下,将人一抬,使她坐于那几案上。她的双脚够不着地,身边空荡又无处可扶,只好勾住他的脖颈,以免自己后倾。

    “囡囡。”

    窗外蓦地传来一声。

    她心下一紧,哼了声,便要推开他去回话。

    姜怀央面色不虞,哪里会肯,手上加重了些力道。她磕在身后的窗上,击出一声闷响,足腕间铃音叮当。

    “囡囡?”这次捎上了些疑惑的语调。

    眼见脚步远去,她忙开了窗子,唤道,“阿娘。”若是眼下阮夫人进来,难免撞到两人这番情状。

    此时姜怀央正于窗侧立着,眸色沉沉地盯着小娘子耳尖绯红蔓至颈后,糜丽勾人却不自知。

    阮玉仪一手拢着衣衫,牵起一个笑,“阿娘寻我何事,这都打算睡下了。”这是为她衣衫不整作了解释。

    “针黹盒中没有剪子,想着许是方才用着用着,落在你这儿了,这才来找找。”阮夫人并未发现异样。

    她腰上一疼,勉力抿紧了唇才不至于叫声音溢出。

    阮夫人眉头微蹙,满眼关切,“可是身子不适?”

    在长辈面前被如此对待,虽隔了窗子,她仍是压不住心中耻意,掐着窗沿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发颤。

    “还是我进来寻罢。”阮夫人思忖了下,又道。

    “阿娘,”她声音微有变了调,缓了口气道,“不必绕路了,我从窗子递来,岂不轻省些、”

    她悄悄拨开那只作乱的大手,“阿娘且在此处等着,我这就去给您找找。”言罢,她转身离去。

    姜怀央并未避讳,一抬眼,与窗外的阮夫人对上了目光。

    阮夫人心下微惊,忙敛下眸,只当做不知道。

    不消多时,阮玉仪便回来了,手中倒拿着的,正是那把小巧的涂金剪子,“阿娘,可是这个?”

    阮夫人瞥了一眼那剪子,面色如常,“正是。”可心思却早不在那上边了。

    她认不得新帝,也不觉得新帝会为了女儿专门出宫。见她屋中有陌生男子,自是以为两人是在行苟且的勾当。

    她犹疑了下,还是选择转身离去。

    她心绪杂乱。宫妃与人苟合本是重罪,若叫新帝知晓了,大约是不会轻饶了女儿的。

    看那男子的神色,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便思忖着待到明日,再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