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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陪葬

    闫宝林乐够了,就拉着边上的白画说起小话来。

    终于有人理会她,白画一副大松了口气的模样,巴巴地回应着。

    徐嫔扶着腰,吃力地欲向阮玉仪欠身行礼。她的身子已是显了怀,整个儿却是愈发纤瘦起来,几乎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显得肚子浑圆,似乎是浑身的重量都坠在了那个肚子上。

    到底都是女子,阮玉仪瞧见她被折腾得身形消瘦的模样,还是于心不忍,忙扶住了她,没有与她提起私通之事。

    “身子可还安好?”她轻声问。

    意料之外的,徐嫔绽出一个直达眼底的笑来,“多谢娘娘关切,臣妾一切都好。”

    人群中传来一声嗤笑,陈才人幽幽道,“徐姐姐这哪里怀的是胎儿,怕不是吸食精气的怪物。”瞧瞧她如今的样子,可还有个人形?

    轻飘飘一句,却惹得徐嫔脸色大变。毕竟是戴罪之身,她不敢多言,只怕多说多错,因此低低头,只当做没听见了。

    “陈才人这张嘴,惯是厉害的,只是眼下,是该歇歇了。”容嫔一面哄着趴在她肩头的佑儿,沉了声道。

    陈才人笑吟吟道,“娘娘教训得是。”丝毫没有将容嫔的话放在心上。

    阮玉仪冷眼看着一切,没有太多想开口敲打的欲望,只与容嫔并肩立着,衣袖挨着衣袖,讨着那一点微薄的心安。

    待众人都在灵前哭了一气后——不论真哭假泣——原是半掩的门被人撞开,一个宦官领头,气势汹汹地进了来。

    他手持拂尘,刻薄嘴脸,背着光,足下踩着一大片阴影。他假模假样地行礼,“各位娘娘安啊。”

    宫妃们俱是微微变了脸色,没觉得他光是为了行这礼来的,戒备地盯着他。

    来者不善。

    新帝殒命的消息一传回宫中,靖王的势力很快就起来了,不少宫人为了保命,去讨他的好,甚至向他投诚的也不在少数,这宦官就是其中之一。

    宦官四下扫视了一圈,咧嘴笑了两声,“想必娘娘们皆知,圣上殡天,是需要在众嫔妃中择一人陪葬的。如今后宫零落,就算是算上白姑娘也不过是六人——几位不若商量一二?”

    他瞥见闫宝林脸上的惊色,满意地哼了声,“但,自然还是圣上生前最是宠爱的,才最好不过了。”

    一时间,所有人不由都将目光放在了阮玉仪身上。

    她微抿着唇,神色未变。

    只是不及她开口,白画就抢着道,“我并非宫妃,凭什么算上我?”她瞪着眼,眸中俱是慌乱。

    宦官分了她一眼,拿着嗓子道,“倒也并非一定得是白姑娘你。”

    白画被唬得浑身一颤,嗓音都带上了哭腔,她一把扯住临近的闫宝林的衣袖,“闫姐姐,你给出出主意呐!闫姐姐……”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闫宝林自个儿的脸色都白得不像话了。她这一搅和,闫宝林彻底崩溃,颤声喃喃道,“最宠爱的……最宠……哈哈哈哈那不就是槿妃娘娘吗!”

    闫宝林肆意地笑起来,像是为了自己不需要陪新帝去死而感到庆幸,她一把甩开抓着她的白画,扭头对阮玉仪道,“娘娘啊,您就陪陛下去罢,不枉陛下一番圣宠啊?陛下泉下有知定然欢喜。”

    她呲目欲裂。

    阮玉仪亦是心下一跳,面上只是淡然瞥了她一眼,上前几步,侧身站在所有人跟前。

    这会儿已是有宫人呈了两盏玉杯上来,里边晃悠着酒水样的东西,想来是鸩酒。来者低声与宦官说了声什么,宦官微微颔首。

    宦官漫不经心地理了理拂尘,“看来娘娘们是择好了?”

    堂中空气已是冷下来。

    “对对,自然是非槿妃娘娘不可的。”闫宝林生怕轮到自己,连声附和,点头不迭。

    宦官一摆手,身后两个侍卫上前,一副要架住阮玉仪的架势。

    “且住,”阮玉仪出声,果然喊停了两名侍卫,侍卫们迟疑地回头去看宦官的了脸色。她又侧首吩咐道,“木香,去长安宫将东西取来。”

    木香知晓小姐早料到有此一出,忙应了,趋步往长安宫去。

    宦官接过那“圣旨”,眯着眼细细地看起来,脸色难看了几分。良久将东西好生收好,递给边上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因着他用的气音,在场无人听到。

    可阮玉仪分明从他的唇形读出——拿去烧了。

    阮玉仪紧紧攥着手,手心被冷汗濡湿。她知道,既然他这般如临大敌,则表明她所伪造的旨意至少是骗过了眼前的宦官的。

    但这宦官委实是不按常理出牌,并不打算遵旨行事。他微抬着下巴回过首来,语气急促了几分,“娘娘,这旨意,咱家会带去给靖王殿下。只是,这与眼前的要紧事也不相干不是?”

    她眸光微动,仍是立着。她身姿袅娜,眉若远山,唇若施脂,仿佛在这吃人的重重皇城中,白骨隙里生出的一朵糜丽妖花。

    闫宝林膝行上前,死死捉住她的裙摆,聒噪地重复,“娘娘,您就应了罢。”

    此时的白画早躲至角落了。她攥着自己的衣襟,暗自庆幸没有当真成了嫔妃,如若不然,此时被一干人等催逼着去死的,可就可能是她了。

    “谁让你如此做的?”阮玉仪冷声道,在旁人看不见的衣袖下,指尖微不可察地颤着。

    她一面拖延着时候,一面极力想着脱困的法子。

    宦官夸张地咧嘴,“娘娘这是何意?老祖宗的规矩,娘娘也不遵不成?”言罢,他往边上递去一眼。

    两名侍卫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分别押住她的双臂,另有婆子捏住她的颊腮,迫使她张开口。

    “放肆!”木香呵道。欲上前抢过阮玉仪,却被人制住了行动。可所有宫人都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生怕惹祸上身的模样。

    玉杯里晃荡着澄澈的鸩酒,她剧烈挣扎,面上毫无血色。

    眼瞧着那酒就要被灌入她的口中,闫宝林就要彻底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容嫔忽然站出来,“且慢。”她将手中熟睡了的佑儿递给乳娘。

    “是不是只要有人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