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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11)

    榆宴不知如何安慰她,俟西也不知如何做,她看看榆宴,又看看宿知,慢慢离开了她们,往台上那个女孩走去。

    榆宴没拉住她,宿知还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根本不能思考二虫要去做什么。

    俟西暴露在人前,看见她,伊尹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又剧烈震动起来,妹喜!妹喜!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和履癸一起死了吗!怎么会,怎么会……

    杞氏女是她派来的?她要复仇吗?

    所有人都把俟西认作妹喜。

    俟西也是那样,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周围人根本不能拦住她,因为他们惊恐的发现,他们根本碰不到这个美丽的女人。

    子履抹了抹脸上的血,缓缓拔出那把才刺进未羽胸膛的带血的长剑,又缓缓对准了俟西。

    “元妃?天要亡夏,又何怨?”

    俟西浅浅一笑:“将杞氏女与汝之扳指交于吾,吾必去。”

    子履扬起手,玄色的宽大衣袖溅起了地面上未羽流的许多许多血。

    他轻轻叩着那枚墨玉扳指,本不知扳指为何物,伐夏之前巫将此物予他,命为扳指。

    子履不肯同意:“汝不过亡魂,敢与天子斗?”

    说着,他轻蔑扫过地上未羽已经冰凉僵硬的尸体:“汝同此女,小人也。亡国之魂矣,何惧?”

    俟西知道子履奈何不了自己,同样她也奈何不了子履,受到了天道阻拦,她已经不能再前进了。

    她抚摸着自己如花般娇美的脸,忽然恨恨看向伊尹:“阿衡,伪君子者!何言爱我?”

    伊尹浑身发抖,他呆呆的看着俟西,她不是死了吗?妹喜不是死了吗?

    “阿衡,阿衡。”她一遍又一遍呼唤伊尹。

    大臣们已经完全呆住了,变故太多,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阿衡……”

    伊尹仿佛被蛊惑住了,就要朝她走去,就要为她俯首称臣。在他眼里,在他们眼里,俟西就是妹喜,是那个已经死了的美人妹喜。

    “阿衡,汝欠我颇深,阿衡,吾只要扳指,阿衡,可愿还吾?”她像妖精一样,引诱着。

    伊尹就转身和王搏斗,和他争抢那枚扳指。

    榆宴和宿知就在此时把未羽收走了,未羽的尸体凭空消失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以为,那是上天的旨意,是天让妹喜来复仇的。

    他们碰不到俟西,就只能去阻止伊尹。伊尹对妹喜心怀愧疚,所以才会被和妹喜长相相似的俟西蛊惑。

    伊尹还是抢到了,因为王念在他对商的贡献上,不忍伤他,搏斗时处处留手,才叫伊尹夺了去。

    左右不过一枚扳指。

    伊尹把这枚墨玉色扳指献给俟西。他流恋地看着俟西,满怀愧疚和痛苦:“吾曾因商而弃汝于不顾,而今,阿衡愿死以结汝心中之怨。”

    说着他就径直撞上了子履的长剑,不带任何犹豫的,他毅然决然地带着对妹喜的愧疚的爱意死去了。

    子履头痛不已,他怒斥朝臣,可那美人亡魂已经不见,杞氏女也不见了,唯他失去了重臣伊尹。

    这乱局已经不知道如何去收场,左右和她们也无关了。

    宿知期待的看着榆宴:“三月,你真的有办法救活她吗?”

    榆宴捏着那枚扳指,疑惑道:“二虫,你怎么知道是这个扳指?”

    “因为这上面有熟悉又温暖的气息啊。”俟西指着躺在地上的未羽说。

    “那我怎么用?”榆宴左看右看也不会,再试下去未羽就要凉透了。

    “我也不知道哦。”俟西摆摆手,不过是看这两个傻姑娘都因为这个女孩子的死伤心,才会选择去救她啊。

    榆宴把那扳指递给俟西,俟西摆弄了一下,拉过榆宴的右手,仔仔细细给她戴在了大拇指上,说:“这样最好看了。”

    榆宴活动了一下手指,叫她们离远点,就跪坐在未羽尸身前。她将扳指抵在额前,她的神杖自己就飞起来了,围着她转。

    她的兽皮斗篷也膨胀起来,无风飞舞。

    她将神杖抓过来,以神杖顶端的宝石轻触未羽的眉心。霎时狂风呼啸,她的身上绽放出刺眼的光芒,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满地飞沙走石,乌云满天。

    宿知问俟西:“我是不是太执着于让未羽复活了,会不会伤着三月,毕竟现在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女子。”

    俟西捏捏她的手心:“别担心,三月不会有事的。”

    一道电劈下来之后,她们就能看见榆宴和未羽了。

    榆宴披着斗篷,脸色看见来愈加苍白,透明得像是风一吹就会散开。

    未羽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宿知不敢问榆宴,榆宴倒先告诉她们了:“以后她醒来,就会忘记这一切,灭族之痛,都不会想起来。”

    宿知叹了口气:“这样也挺好,她又能快快乐乐的,做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子。”

    俟西看着摇摇欲坠的榆宴,正要伸手去扶住她,却发现扶不住她了。

    她碰不到榆宴。

    她终于也慌了:“三月,三月,你怎么了?”

    俟西和宿知眼睁睁看着榆宴越来越透明,最后消散在空气中。耳畔传来她的低语:“我在下个世界等你们。”

    她俩看着地上的兽皮斗篷和神杖,相顾无言。

    “下个世界?还要继续?为什么三月先我们一步走了?”知道了三月不会真正的消失,宿知就放心了很多。

    “因为你执意要复活杞未羽这个变数啊。”

    俟西看着地上心跳都还没有恢复的杞未羽叹气,“这下好了,我还说我们一起游玩呢。”

    她们把杞未羽送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部落,看她活过来,看她有了新的爱她的父母和朋友之后就离开了这个部落,去其他地方做一些事情。

    很久后。

    “未羽!族长唤之!”穿着兽皮的高挑少女跑过来叫她。

    未羽看着天边高高的森林,心底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族长应该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应该是对她很严厉,却很爱她的。

    她敲了敲脑袋,阿姆总说她一觉醒来忘记了许多事情,她隐隐约约也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她有一个很厉害的朋友,是谁呢?怎么也想不起来。

    “未羽!”少女又喊到。

    “诶,吾去矣!”未羽摇摇头,想不起来就不想啦,和阿姆一起生活多么幸福啊!

    她蹦蹦跳跳,和少女一起去找她们部落的族长了。

    在她们背后的大树上,鸟巢里的幼鸟渐渐长出了羽毛,它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蓝天,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温风拂过,把巢里白色的羽毛吹起来,吹啊吹,吹啊吹,越吹越远,越来越远。

    不可知的某处,不可知的存在阅览榆宴留下的手稿,总分为两首。

    一是她祭祀之时所作:

    [夏禘]①

    祭司威仪,舞以神曲。

    天降甘露,福照大地。

    母仪元妃,献之褕翟。②

    王临泰山,祀以为稷。

    或命祈雨,或为灾去。

    民生愔愔,③天下斯懿。④

    祂无波无澜看向第二首,第二首则是她见俟西后所作:

    [有施氏]

    雪不霁兮原不复,

    情不抑兮时不渡。

    庸无为兮将奈何,

    俟兮俟兮奈若何。

    不可知的存在又看破了时空,见她在下个世界所作,才略起兴致:

    [拾叶述]

    这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小小年纪一肚子坏心肠

    早非那黄花女儿

    多瘾奔,怎生得个浪荡

    云霞般美貌随她娘

    少自洁,直恁得把人罔

    冷心女,多情郎

    团圆月色空凄凉

    粉面娇艳未上妆

    悠悠黄昏情冗冗

    小女子,夜梦长

    绣闼闺阁

    仙吕谁来唱

    一半儿凄哀一半儿彷徨

    那碗里下了药

    孩儿待她母来尝

    吃了汤,才觉天惶惶

    地也惶惶

    蛇鼠一窝一个样

    娘亲也!娘亲也!

    为何泪漫漫不住地流

    眼里慌张心中悲伤

    莫不是前世里少去烧了香

    老天爷才不将人看望看望

    她把她说的她来唱

    何处落的此下场

    为一张脸付一生的账

    心中苦闷多牵强

    星汉西流夜未央

    悔恨不如早夭亡

    薄情寡义是时人

    闲言碎语传袄祥

    天地知否

    天地知否

    似这等忧愁,又几时向明光

    向明光,自损又何妨

    不可知的存在移开视线,略有不尽之言,叹道:“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