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三段论
“要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需要先搞清楚三个问题。这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河神归属于什么物种的问题。”萧照坐在竹椅之上，他手中举着一只白瓷盏，说道：“就拿我手中的这个小盏来作比，我们首先要搞清楚的就是这个小盏是个什么物件。当然，我们很容易就能知道这个小盏是一种容器，我们日常用它来盛放清酒或是清水。”
几人听了萧照的比喻之后，如堕五里云雾之中，一时搞不清楚为何解决一个问题之前，居然还要先搞清楚三个问题。这岂不是将简单问题复杂化？
余观鱼却不如此想，他听到萧照提出的第一个问题的时候，立刻想到了他耳熟能详的三段论，即：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做？
他这个时候再看萧照，眼神瞬间不一样，莫非在这个时代便已经有人总结出了三段论？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那么，各位可有能回答我这第一个问题的？”萧照眼睛望向众人。
众人听后只是摇头。河神在江城有着极悠久的历史，久到城中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它的由来，自然也没人能回答出来它究竟是什么物种。神？人？鬼？又或者精怪之属？
见众人的反应，萧照这个时候忽然指了指碗中那条被吃到一半的鲤鱼说道：“说起河神来，它的身份却也简单，正是一只鲤鱼成了精怪。”
众人一听纷纷睁大眼睛，他们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自然带着些许的震惊，些许的疑惑，以及些许的好奇。
他们实在无法将威名赫赫的河神老爷与碗里的鲤鱼联想到一块去。
“这其实没什么可惊讶的。万物皆有灵性，若是得了一道修行法门，又或是得了机缘造化，鲤鱼尚有一跃化龙的时候，又遑论其他。”萧照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在说一件极平常极普通的事情：“这只鲤鱼第一次出现正是先秦时期，当时此地属于楚国的领土，在位的国君则是楚襄王。”
在场众人听到萧照居然开始讲起了历史，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甚至连当今在位的是哪一位皇帝也说不出来，又哪里知道先秦是什么，楚国又是什么，更不必说什么楚襄王了。
余观鱼却知晓一些，这位楚襄王在即位初年，那位鼎鼎大名的三闾大夫屈原便投身汨罗江，葬身鱼腹之中。
至于襄王本人，和宋玉同游云梦之台，则留下了‘巫山云雨’的典故。
所谓：‘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说的也正是此人。
余观鱼知道萧照之所以提到这些，正是想要告诉众人，河神是什么，从何处而来，又究竟为何会在江城之中形成了娶亲的习俗。
至于其他人则想得是让萧照略过这些无用的部分，直接进入到如何解救商梦这一步上。只不过他们有求于人，只能耐心听下去。
这个时候萧照竖起两根手指，说道：“接下来便是第二个问题，即：为什么会在江城之中出现河神娶亲的习俗。”
到得此刻，余观鱼也终于确定正如自己猜想的那样，对方的三个问题便是依照三段论来的。
只听萧照接着便说道：“这只鲤鱼在因缘际会之下得了一道修行法门，经过了不知多少岁月，在襄王时期初次以精怪的形态出现在了江城的那座平湖之中。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这只鲤鱼频频掠食附近的村民，整个江城人心惶惶，乱了好一阵子。”
余观鱼这个时候注意到了萧照的一个措辞，即，鲤鱼掠食的是村民，而并不是所谓的少女。若不是萧照用句之上出现了疏漏，便说明河神最初食用的对象实际是不分男女的。那么何以到了今日，竟变成了只享用年轻女子的娶亲习俗。想来这中间将近千年的时间里又发生了许多事情。
萧照很快便解开了余观鱼的疑惑，只见他饮下一口清酒，慢慢说道：“两个不同物种若是能够长期并存，通常可以给出两种解释：第一种便是双方势均力敌，或是消灭对方的代价太大，于是互相妥协，维持了相较稳定的局面。第二种则是一方彻底压制另一方，但消灭对方远不如留下对方来的划算，对方存在一日，便要源源不断地向自己提供所需的资源。”
“河神娶亲，一年只取用一个人类女子，这并不符合第二种情形，因为那只鲤鱼对于血食的需求远远不止于此。那么便可以考虑用第一种情形来解释，即，江城中的人在某段时间达到了与河神的势均力敌，或是可以扑杀河神，但付出的代价太大，于是双方互相退让一步，逐渐形成了河神娶亲的习俗。”
余观鱼听到此处，觉得这些解释很是合理。
萧照见余观鱼似乎有些赞同自己的说法，便笑着说道：“会宗现在一定想问的是为何妥协之后河神取用的是年轻的女子，而不是男子或是小孩，又或者年纪稍大的女人或老人。”
余观鱼只得点头，这确实是他想不明白的一点。
他低头看了一眼碗中还没动过的鲤鱼，不由生出一个荒诞的想法：“这个河神听起来多么像是西游记里观音鱼篮之中的那只灵感大王啊。只不过灵感大王吃的是童男童女，它却挑食，只选少女来吃。莫不是也和红楼梦中贾宝玉一般，认为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见了女人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污浊不堪？”
这当然只是他的胡思乱想，索性萧照很快便解答了这个问题。
只听萧照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实际上很简单，简单到令人难以相信：只因这只鲤鱼是一只雄鲤鱼，它既已修出人形，自然不愿将自己再当做是一只鱼。既然江城之中没有能够满足它欲望的同类，那它只得将视线投向了人类女子身上。无疑，年轻的女子不仅仅在容貌上可以满足它的生理需求，她们娇嫩的皮肉和年轻的脏器也同时能够满足它的口腹之欲。”
萧照这个时候转向余观鱼，问道：“在与江城的人互让一步之后，河神能够获得的血食便极为有限了，换做是会宗你，你会怎么选择呢？”
这个问题甚至不用问余观鱼，便是连小和尚都能给出答案：年轻的人类女子无疑是鱼和熊掌兼得的最优选。
几番解释之后，在场众人终于明白了第一个问题，也明白了河神娶亲的来历。
当然，余观鱼还可以进一步问：所谓的江城中的人指的又是具体的哪一个群体？
这个问题大可不必问出口，这是一个封建王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当年的西门豹在解决河神娶亲的问题中将巫师直接沉了河，他所凭借的力量从何而来？而在他到来之前，这股力量难道便不存在？还是说，这股力量曾经成就了巫师的名声，也正是这股力量，将巫师葬身鱼腹之中。
“我们现在已经将前两个问题说清楚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个问题。”萧照此时用筷子夹起一片鱼，放进口中咀嚼了数下，而后笑着说道：“那就是怎么解决这只鲤鱼娶亲的问题了。”
商父等了这许久终于等到了他想听的这个问题，整个人的精神顿时振奋了许多，肥胖的身躯在竹椅之上也坐直了。
“从目前看来，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有两种方式可供选择。一种治标，一种治本。所谓的治标之法便是只替换新娘的人选，不去动那只鲤鱼，但需要商先生去寻找一个替换女子方可。”萧照说完看了坐在椅子上的商父一眼，笑问：“以商先生所见，这个方法如何？”
商父一听对方询问自己，忙微微起身，谦卑地回复道：“实不相瞒，今日我曾去了一趟城中的女闾之中，就是想要出一个大价钱买下一个年岁相当的女子，去换我女儿一条命。”这个时候，商父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商梦，见她似乎有点懵懂，显得有些天然呆的样子，他之所以没敢说‘青楼’，而换了一个不常听到的‘女闾’的称谓，就是害怕会对女儿产生不好的影响。由此也可以窥见商父是如何严加保护这个女儿。
在场除了商梦不清楚商父究竟去的是什么地方，还有一个小和尚，他习惯性地挠头，想的是他明明见的是商伯伯进了那种坏地方，为何就说成了其他地方。果然很多事情可以做，却不能去说。
“一开始对方的‘总管’还是很开心地同意的，后来就来了个小丫头将她找出去片刻，再回来时就换了一副面孔，也推翻了之前的决定。”商父这个时候再次想到了早间时候被赶出楼子的窘迫情形，接着说道：“现在想来，她被找出去的那一小段时间，对方便是告诉她我买了女子为的就是做新娘的消息。”商父在此处又用‘总管’来代替了女闾的负责人，即老鸨。当然，按照里边的规矩，整个楼子里都以母女相称。
“原来如此。”萧照听后，说道：“这倒也怪不得对方，按商先生如今的年纪算来，应当经历过三十年前的那次大灾难，也应该理解为何对方会不同意此举。”
几人听了萧照的比喻之后，如堕五里云雾之中，一时搞不清楚为何解决一个问题之前，居然还要先搞清楚三个问题。这岂不是将简单问题复杂化？
余观鱼却不如此想，他听到萧照提出的第一个问题的时候，立刻想到了他耳熟能详的三段论，即：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做？
他这个时候再看萧照，眼神瞬间不一样，莫非在这个时代便已经有人总结出了三段论？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那么，各位可有能回答我这第一个问题的？”萧照眼睛望向众人。
众人听后只是摇头。河神在江城有着极悠久的历史，久到城中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它的由来，自然也没人能回答出来它究竟是什么物种。神？人？鬼？又或者精怪之属？
见众人的反应，萧照这个时候忽然指了指碗中那条被吃到一半的鲤鱼说道：“说起河神来，它的身份却也简单，正是一只鲤鱼成了精怪。”
众人一听纷纷睁大眼睛，他们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自然带着些许的震惊，些许的疑惑，以及些许的好奇。
他们实在无法将威名赫赫的河神老爷与碗里的鲤鱼联想到一块去。
“这其实没什么可惊讶的。万物皆有灵性，若是得了一道修行法门，又或是得了机缘造化，鲤鱼尚有一跃化龙的时候，又遑论其他。”萧照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在说一件极平常极普通的事情：“这只鲤鱼第一次出现正是先秦时期，当时此地属于楚国的领土，在位的国君则是楚襄王。”
在场众人听到萧照居然开始讲起了历史，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甚至连当今在位的是哪一位皇帝也说不出来，又哪里知道先秦是什么，楚国又是什么，更不必说什么楚襄王了。
余观鱼却知晓一些，这位楚襄王在即位初年，那位鼎鼎大名的三闾大夫屈原便投身汨罗江，葬身鱼腹之中。
至于襄王本人，和宋玉同游云梦之台，则留下了‘巫山云雨’的典故。
所谓：‘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说的也正是此人。
余观鱼知道萧照之所以提到这些，正是想要告诉众人，河神是什么，从何处而来，又究竟为何会在江城之中形成了娶亲的习俗。
至于其他人则想得是让萧照略过这些无用的部分，直接进入到如何解救商梦这一步上。只不过他们有求于人，只能耐心听下去。
这个时候萧照竖起两根手指，说道：“接下来便是第二个问题，即：为什么会在江城之中出现河神娶亲的习俗。”
到得此刻，余观鱼也终于确定正如自己猜想的那样，对方的三个问题便是依照三段论来的。
只听萧照接着便说道：“这只鲤鱼在因缘际会之下得了一道修行法门，经过了不知多少岁月，在襄王时期初次以精怪的形态出现在了江城的那座平湖之中。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这只鲤鱼频频掠食附近的村民，整个江城人心惶惶，乱了好一阵子。”
余观鱼这个时候注意到了萧照的一个措辞，即，鲤鱼掠食的是村民，而并不是所谓的少女。若不是萧照用句之上出现了疏漏，便说明河神最初食用的对象实际是不分男女的。那么何以到了今日，竟变成了只享用年轻女子的娶亲习俗。想来这中间将近千年的时间里又发生了许多事情。
萧照很快便解开了余观鱼的疑惑，只见他饮下一口清酒，慢慢说道：“两个不同物种若是能够长期并存，通常可以给出两种解释：第一种便是双方势均力敌，或是消灭对方的代价太大，于是互相妥协，维持了相较稳定的局面。第二种则是一方彻底压制另一方，但消灭对方远不如留下对方来的划算，对方存在一日，便要源源不断地向自己提供所需的资源。”
“河神娶亲，一年只取用一个人类女子，这并不符合第二种情形，因为那只鲤鱼对于血食的需求远远不止于此。那么便可以考虑用第一种情形来解释，即，江城中的人在某段时间达到了与河神的势均力敌，或是可以扑杀河神，但付出的代价太大，于是双方互相退让一步，逐渐形成了河神娶亲的习俗。”
余观鱼听到此处，觉得这些解释很是合理。
萧照见余观鱼似乎有些赞同自己的说法，便笑着说道：“会宗现在一定想问的是为何妥协之后河神取用的是年轻的女子，而不是男子或是小孩，又或者年纪稍大的女人或老人。”
余观鱼只得点头，这确实是他想不明白的一点。
他低头看了一眼碗中还没动过的鲤鱼，不由生出一个荒诞的想法：“这个河神听起来多么像是西游记里观音鱼篮之中的那只灵感大王啊。只不过灵感大王吃的是童男童女，它却挑食，只选少女来吃。莫不是也和红楼梦中贾宝玉一般，认为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见了女人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污浊不堪？”
这当然只是他的胡思乱想，索性萧照很快便解答了这个问题。
只听萧照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实际上很简单，简单到令人难以相信：只因这只鲤鱼是一只雄鲤鱼，它既已修出人形，自然不愿将自己再当做是一只鱼。既然江城之中没有能够满足它欲望的同类，那它只得将视线投向了人类女子身上。无疑，年轻的女子不仅仅在容貌上可以满足它的生理需求，她们娇嫩的皮肉和年轻的脏器也同时能够满足它的口腹之欲。”
萧照这个时候转向余观鱼，问道：“在与江城的人互让一步之后，河神能够获得的血食便极为有限了，换做是会宗你，你会怎么选择呢？”
这个问题甚至不用问余观鱼，便是连小和尚都能给出答案：年轻的人类女子无疑是鱼和熊掌兼得的最优选。
几番解释之后，在场众人终于明白了第一个问题，也明白了河神娶亲的来历。
当然，余观鱼还可以进一步问：所谓的江城中的人指的又是具体的哪一个群体？
这个问题大可不必问出口，这是一个封建王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当年的西门豹在解决河神娶亲的问题中将巫师直接沉了河，他所凭借的力量从何而来？而在他到来之前，这股力量难道便不存在？还是说，这股力量曾经成就了巫师的名声，也正是这股力量，将巫师葬身鱼腹之中。
“我们现在已经将前两个问题说清楚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个问题。”萧照此时用筷子夹起一片鱼，放进口中咀嚼了数下，而后笑着说道：“那就是怎么解决这只鲤鱼娶亲的问题了。”
商父等了这许久终于等到了他想听的这个问题，整个人的精神顿时振奋了许多，肥胖的身躯在竹椅之上也坐直了。
“从目前看来，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有两种方式可供选择。一种治标，一种治本。所谓的治标之法便是只替换新娘的人选，不去动那只鲤鱼，但需要商先生去寻找一个替换女子方可。”萧照说完看了坐在椅子上的商父一眼，笑问：“以商先生所见，这个方法如何？”
商父一听对方询问自己，忙微微起身，谦卑地回复道：“实不相瞒，今日我曾去了一趟城中的女闾之中，就是想要出一个大价钱买下一个年岁相当的女子，去换我女儿一条命。”这个时候，商父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商梦，见她似乎有点懵懂，显得有些天然呆的样子，他之所以没敢说‘青楼’，而换了一个不常听到的‘女闾’的称谓，就是害怕会对女儿产生不好的影响。由此也可以窥见商父是如何严加保护这个女儿。
在场除了商梦不清楚商父究竟去的是什么地方，还有一个小和尚，他习惯性地挠头，想的是他明明见的是商伯伯进了那种坏地方，为何就说成了其他地方。果然很多事情可以做，却不能去说。
“一开始对方的‘总管’还是很开心地同意的，后来就来了个小丫头将她找出去片刻，再回来时就换了一副面孔，也推翻了之前的决定。”商父这个时候再次想到了早间时候被赶出楼子的窘迫情形，接着说道：“现在想来，她被找出去的那一小段时间，对方便是告诉她我买了女子为的就是做新娘的消息。”商父在此处又用‘总管’来代替了女闾的负责人，即老鸨。当然，按照里边的规矩，整个楼子里都以母女相称。
“原来如此。”萧照听后，说道：“这倒也怪不得对方，按商先生如今的年纪算来，应当经历过三十年前的那次大灾难，也应该理解为何对方会不同意此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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