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切莫辜负了这青春啊
一座庭院之中，屋檐之下，一只方形木桌之上摆放了几只白瓷质地的碗盏，名为萧照的中年男人坐在自制的竹椅上，看着眼前的女子正将一只煮好的鱼盛入碗中。
“先生不是说客人将到么，为何迟迟不见有人？”女子似乎一直都用帏帽遮蔽着脸，无论是在牛车之上，还是在这座庭院中，无论是面对众人，还是只和萧照独处皆是如此，不知这是什么原因，莫不是因为长得极美，又或是极丑？
“就快到了，我似乎已经听到他们的车轮声和牛蹄声了。”萧照从手边拿起一只小盏，盏内倒进了自家酿的清酒。索性这酒极为清冽，不是那种浮着绿蚁的劣酒，免去了过滤的流程，更不必学陶渊明葛巾漉酒。
“正当三月，能吃上自己新煮的鱼，饮上自酿的薄酒，还有人相陪在侧，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萧照举起酒来轻轻饮上一口，将小盏放在桌上，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无限满足地道：“大概没有了吧。”
“骗人，哪里有什么车轮声和牛蹄声，难道先生还未饮酒，就已经自己先醉了。”女子静下来听了一小会，笑着说道。
“还有，先生说的要等客人登门，怎么现在却自己先吃起来了。这样的待客之道，只怕不符合礼仪吧。”女子看着萧照已经夹起一筷子嫩鱼，掩唇笑道。
“唯佳人和美食不可辜负。莫说是庾会宗，即使是他的父亲庾元规登门，也不能让我停止享用此嘉鱼。”萧照一边嚼着鱼肉，一边赞叹它的美味。
“之前先生还说过的唯春光和美酒不可辜负，怎么这次说法却又不同了。”女子问道。
“人活在这个世上，就是要见一见诸般风景，见不同的众生，尝各色美食佳酿。不然百年光阴匆匆一过，回首往事，居然全是辜负。这万亿年来，我也只睁眼看这一次，只此一次能真切意识到自身的存在。”萧照将鱼肉吞入腹中，说道：“我这一世只想要痛快，没有什么可以真正将我羁押，自由也好，道德也罢。”
女子听后，也举起小盏，双手捧在眼前，似是无比认真地说道：“愿先生年年皆如今朝，也愿先生常怀今日襟怀。愿这世间好物皆入先生之眼，也愿这世界万物皆不牵碍先生之怀。”而后，她以袖掩住小盏，仰起脖子饮下了盏中酒。
萧照眼中的笑意愈发浓郁，他看着女子饮下酒的同时，一片花瓣恰好从枝头凋零，悠悠扬扬地落下，经过他眼前的时候，他的视线便也追逐着这片花瓣，想要看它落于何处。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桌子上，桌子上放着他方才用过的小盏，盏内尚留有一半的酒，花便浮在酒上。
这个时候女子也已经将盏内的酒饮尽，她柔腻而雪白的手将小盏的盏口朝下，以示其中空空如也，她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晕红，似乎这小小一盏清酒便让她有了一些醉意。
萧照看了盏内的那瓣落花片刻，他也再次伸手将小盏拈起，对着盏中轻轻吹上一口气，清酒立刻就起了无数细密的波纹，那瓣落花也像是一只停在河弯之中的小舟，随着河上起了水波，而随着水波漂流回转。
萧照看向女子，也说道：“也愿你好愿皆成真。”说完，他就着清酒连着花瓣一并饮下。
他抬眼时只见得天空湛蓝，白云如羊，想到天河之中不仅仅有驱赶神马的弼马温，也一定有挥舞起长鞭的牧羊之神吧。
“且莫辜负了这青春啊。”满庭风起，春色当裳，萧照疏疏一笑。
几声门环扣响的声音传来，萧照望着大门的方向，说道：“客人来了。”
女子将小盏放在桌上，她起身说道：“我去开门迎一迎。”男子点头。
不多时，女子领着四人进入庭院之中，余观鱼也由此首次见到了我们的这位萧先生。
却见萧照正将一筷子鱼肉送进口中，待他们几人走近身前之时，方才落下筷子，笑着说道：“我说今日为何笼子里的那只小雀一直叫个不停，原来是会宗今日要来。快快过来，同我饮上一盏酒。”
萧照的视线再次落在其他几人身上，他先是朝着小和尚一笑道：“原来是明海小和尚，今日为何不陪在老方丈身边，和会宗一同到我这里来了。”
他又看向商梦，说道：“商姑娘又见面了。”
最后，他终于对商父说道：“却不知先生该如何称呼，此番登门是有什么要吩咐萧某的？”
商父见状，忙将拿在手中的书信双手奉上，说道：“不敢不敢。鄙人姓商，这位正是小女。今日上门是得了大明寺方丈的书信，特此有事上门来求萧先生的。”
“原来是老方丈的朋友。”萧照的视线落在那封书信之上，饶有兴致地一笑。
他走到商父面前，从他的手中接过书信，而后打开从头到尾看过一遍，再次折起来，方才说道：“原来如此。既然是方丈开口，萧某自当尽力。”
这个时候女子已经从屋内搬出几张竹椅放在庭院之中，萧照伸手说道：“几位坐下来说事，不必太过拘礼。”
商父听到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心中顿生欢喜，他一边堆笑道谢，一边将肥胖的身体压在竹椅之上。
待到几人落座之后，萧照再次朝余观鱼说道：“上次会宗你来了连一口水也没喝上便离开了，后来不幸遭遇了意外，索性没有什么大碍，不然我又有何颜面再见元规兄啊。”
萧照坐回桌前招呼道：“会宗过来坐。前几日考虑到留你在寺中养伤更方便，才没有用牛车将你载回来。今日来了，你就留下来多住一些时日。你大概还不知道全江城最美味的吃食全在我这里了，比你庾府中的大厨所烹饪的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余观鱼这个时候方才回复道：“萧叔只怕有所不知，那日受伤之后，伤势虽然愈合，可过往的记忆却无端忘记了。甚至若非得方丈提点，会宗只怕和萧叔当面走过，也认不出来。”
萧照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他看了余观鱼片刻，想了想，才慢慢说道：“居然发生了这等事情。”随即他又点头道：“遭遇重创而丢失记忆的事也是有的，只是没想到你的情况如此严重。对于过去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几乎全忘了。”余观鱼说道：“就是连姓甚名谁也是从方丈那里得知的。”
“我想，会宗你只是因为陡然遭遇重创才如此，这种情况会随着时间而慢慢好起来的。你切不可着急，这段日子只管住在舍下，我和你说一些你熟悉的事，说不定就能让你想起一些什么来。”
听了萧照的话，余观鱼思索片刻。
按照本意，有人能将从前的身份和事情告知自己，这自然是他求之不得的。
况且这个人还是萧照，他既然能救起庾会宗，自然不是普通人，想来在整座江城之中也找不出几个能比得过他的人。
只要自己还继续活在这个世界里，就需要尽快搞清楚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萧照所知晓的必然不在少数，他无疑就是能够让自己快速了解这个世界的那个人。
“会宗这几日在山上住得很习惯了。若是记忆未曾出现问题倒也是无妨的，现在虽已知晓萧叔和父亲之间的关系，但只怕住下来会觉得拘束。”余观鱼思索之后的结果便是拒绝了萧照的请求，他的理由是以萧照的心智，即便认为自己记忆有所丢失，可若是终日相处，难免会发现这具身体之中的一些问题。
若真有一日，对方从某些细节之处，甚或以某些自己不了解的神通探查到这具身体之内的灵魂不是失去记忆的庾会宗，而是一个全新的余观鱼，那他的生死只怕再难操控在自己的手中了。
“这座江城并不大，会宗住在山上，时常听一听方丈的佛法，或许就能够得到一些开悟。再者，今次既然已经知道萧叔的住处，会宗得了空便前来拜访，聆听教诲，有什么不懂的，还可以问一问萧叔。这样，既免除了会宗的拘束，也对温养性情，恢复记忆都有好处。”
萧照听闻之后，微微一笑道：“会宗这般考虑倒也合理。不过那是之后的事，你先坐过来，今日刚好烹煮了几条鱼，我给你盛上一碗，吃了对你身体的恢复有好处。”
余观鱼听后只得同意，他坐到对方身边，看着对方将一只鱼捞出放在白碗之中，推到自己的面前，他忙伸手接过，道了声：“多谢。”
在一旁的商父看二人寒暄了好一会，迟迟不说解救女儿的办法，内心再次焦急起来。可一想到自己这是有事求人，便不敢稍露一丝的不耐烦，只能假装面上平静，耐心地等二人慢慢将话说完。
这个时候的萧照才像是想起院中还有其他人来，他看向商父，安抚道：“方丈在信中已经将商姑娘的事说得很明白了，萧某也确实有解决的方法，必然不会让商先生失望的。”
商父听后，再次要起身答谢一番，被萧照用手止住。
“先生不是说客人将到么，为何迟迟不见有人？”女子似乎一直都用帏帽遮蔽着脸，无论是在牛车之上，还是在这座庭院中，无论是面对众人，还是只和萧照独处皆是如此，不知这是什么原因，莫不是因为长得极美，又或是极丑？
“就快到了，我似乎已经听到他们的车轮声和牛蹄声了。”萧照从手边拿起一只小盏，盏内倒进了自家酿的清酒。索性这酒极为清冽，不是那种浮着绿蚁的劣酒，免去了过滤的流程，更不必学陶渊明葛巾漉酒。
“正当三月，能吃上自己新煮的鱼，饮上自酿的薄酒，还有人相陪在侧，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萧照举起酒来轻轻饮上一口，将小盏放在桌上，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无限满足地道：“大概没有了吧。”
“骗人，哪里有什么车轮声和牛蹄声，难道先生还未饮酒，就已经自己先醉了。”女子静下来听了一小会，笑着说道。
“还有，先生说的要等客人登门，怎么现在却自己先吃起来了。这样的待客之道，只怕不符合礼仪吧。”女子看着萧照已经夹起一筷子嫩鱼，掩唇笑道。
“唯佳人和美食不可辜负。莫说是庾会宗，即使是他的父亲庾元规登门，也不能让我停止享用此嘉鱼。”萧照一边嚼着鱼肉，一边赞叹它的美味。
“之前先生还说过的唯春光和美酒不可辜负，怎么这次说法却又不同了。”女子问道。
“人活在这个世上，就是要见一见诸般风景，见不同的众生，尝各色美食佳酿。不然百年光阴匆匆一过，回首往事，居然全是辜负。这万亿年来，我也只睁眼看这一次，只此一次能真切意识到自身的存在。”萧照将鱼肉吞入腹中，说道：“我这一世只想要痛快，没有什么可以真正将我羁押，自由也好，道德也罢。”
女子听后，也举起小盏，双手捧在眼前，似是无比认真地说道：“愿先生年年皆如今朝，也愿先生常怀今日襟怀。愿这世间好物皆入先生之眼，也愿这世界万物皆不牵碍先生之怀。”而后，她以袖掩住小盏，仰起脖子饮下了盏中酒。
萧照眼中的笑意愈发浓郁，他看着女子饮下酒的同时，一片花瓣恰好从枝头凋零，悠悠扬扬地落下，经过他眼前的时候，他的视线便也追逐着这片花瓣，想要看它落于何处。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桌子上，桌子上放着他方才用过的小盏，盏内尚留有一半的酒，花便浮在酒上。
这个时候女子也已经将盏内的酒饮尽，她柔腻而雪白的手将小盏的盏口朝下，以示其中空空如也，她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晕红，似乎这小小一盏清酒便让她有了一些醉意。
萧照看了盏内的那瓣落花片刻，他也再次伸手将小盏拈起，对着盏中轻轻吹上一口气，清酒立刻就起了无数细密的波纹，那瓣落花也像是一只停在河弯之中的小舟，随着河上起了水波，而随着水波漂流回转。
萧照看向女子，也说道：“也愿你好愿皆成真。”说完，他就着清酒连着花瓣一并饮下。
他抬眼时只见得天空湛蓝，白云如羊，想到天河之中不仅仅有驱赶神马的弼马温，也一定有挥舞起长鞭的牧羊之神吧。
“且莫辜负了这青春啊。”满庭风起，春色当裳，萧照疏疏一笑。
几声门环扣响的声音传来，萧照望着大门的方向，说道：“客人来了。”
女子将小盏放在桌上，她起身说道：“我去开门迎一迎。”男子点头。
不多时，女子领着四人进入庭院之中，余观鱼也由此首次见到了我们的这位萧先生。
却见萧照正将一筷子鱼肉送进口中，待他们几人走近身前之时，方才落下筷子，笑着说道：“我说今日为何笼子里的那只小雀一直叫个不停，原来是会宗今日要来。快快过来，同我饮上一盏酒。”
萧照的视线再次落在其他几人身上，他先是朝着小和尚一笑道：“原来是明海小和尚，今日为何不陪在老方丈身边，和会宗一同到我这里来了。”
他又看向商梦，说道：“商姑娘又见面了。”
最后，他终于对商父说道：“却不知先生该如何称呼，此番登门是有什么要吩咐萧某的？”
商父见状，忙将拿在手中的书信双手奉上，说道：“不敢不敢。鄙人姓商，这位正是小女。今日上门是得了大明寺方丈的书信，特此有事上门来求萧先生的。”
“原来是老方丈的朋友。”萧照的视线落在那封书信之上，饶有兴致地一笑。
他走到商父面前，从他的手中接过书信，而后打开从头到尾看过一遍，再次折起来，方才说道：“原来如此。既然是方丈开口，萧某自当尽力。”
这个时候女子已经从屋内搬出几张竹椅放在庭院之中，萧照伸手说道：“几位坐下来说事，不必太过拘礼。”
商父听到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心中顿生欢喜，他一边堆笑道谢，一边将肥胖的身体压在竹椅之上。
待到几人落座之后，萧照再次朝余观鱼说道：“上次会宗你来了连一口水也没喝上便离开了，后来不幸遭遇了意外，索性没有什么大碍，不然我又有何颜面再见元规兄啊。”
萧照坐回桌前招呼道：“会宗过来坐。前几日考虑到留你在寺中养伤更方便，才没有用牛车将你载回来。今日来了，你就留下来多住一些时日。你大概还不知道全江城最美味的吃食全在我这里了，比你庾府中的大厨所烹饪的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余观鱼这个时候方才回复道：“萧叔只怕有所不知，那日受伤之后，伤势虽然愈合，可过往的记忆却无端忘记了。甚至若非得方丈提点，会宗只怕和萧叔当面走过，也认不出来。”
萧照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他看了余观鱼片刻，想了想，才慢慢说道：“居然发生了这等事情。”随即他又点头道：“遭遇重创而丢失记忆的事也是有的，只是没想到你的情况如此严重。对于过去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几乎全忘了。”余观鱼说道：“就是连姓甚名谁也是从方丈那里得知的。”
“我想，会宗你只是因为陡然遭遇重创才如此，这种情况会随着时间而慢慢好起来的。你切不可着急，这段日子只管住在舍下，我和你说一些你熟悉的事，说不定就能让你想起一些什么来。”
听了萧照的话，余观鱼思索片刻。
按照本意，有人能将从前的身份和事情告知自己，这自然是他求之不得的。
况且这个人还是萧照，他既然能救起庾会宗，自然不是普通人，想来在整座江城之中也找不出几个能比得过他的人。
只要自己还继续活在这个世界里，就需要尽快搞清楚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萧照所知晓的必然不在少数，他无疑就是能够让自己快速了解这个世界的那个人。
“会宗这几日在山上住得很习惯了。若是记忆未曾出现问题倒也是无妨的，现在虽已知晓萧叔和父亲之间的关系，但只怕住下来会觉得拘束。”余观鱼思索之后的结果便是拒绝了萧照的请求，他的理由是以萧照的心智，即便认为自己记忆有所丢失，可若是终日相处，难免会发现这具身体之中的一些问题。
若真有一日，对方从某些细节之处，甚或以某些自己不了解的神通探查到这具身体之内的灵魂不是失去记忆的庾会宗，而是一个全新的余观鱼，那他的生死只怕再难操控在自己的手中了。
“这座江城并不大，会宗住在山上，时常听一听方丈的佛法，或许就能够得到一些开悟。再者，今次既然已经知道萧叔的住处，会宗得了空便前来拜访，聆听教诲，有什么不懂的，还可以问一问萧叔。这样，既免除了会宗的拘束，也对温养性情，恢复记忆都有好处。”
萧照听闻之后，微微一笑道：“会宗这般考虑倒也合理。不过那是之后的事，你先坐过来，今日刚好烹煮了几条鱼，我给你盛上一碗，吃了对你身体的恢复有好处。”
余观鱼听后只得同意，他坐到对方身边，看着对方将一只鱼捞出放在白碗之中，推到自己的面前，他忙伸手接过，道了声：“多谢。”
在一旁的商父看二人寒暄了好一会，迟迟不说解救女儿的办法，内心再次焦急起来。可一想到自己这是有事求人，便不敢稍露一丝的不耐烦，只能假装面上平静，耐心地等二人慢慢将话说完。
这个时候的萧照才像是想起院中还有其他人来，他看向商父，安抚道：“方丈在信中已经将商姑娘的事说得很明白了，萧某也确实有解决的方法，必然不会让商先生失望的。”
商父听后，再次要起身答谢一番，被萧照用手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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