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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风起于微末

    东傲,南晋,祝帝173年。

    国都北定,养心殿。

    “陛下,正武大人昨晚举家北迁,北上抗匪;说是老躯半残,犹志千里。”

    男子面白无须,身穿正红曳撒,头戴玄色拱帽,御赐蟒纹;躬着腰,半垂半倾,小心翼翼留意对面动静。

    “他?半残;那朕就应该叫半废啰。”

    对面锦绣龙袍男子正埋头急书,略抬了抬眼光;再取另一道折子,稍稍翻了翻;不想看,又扫到了地上;犹不解气,将脚边乱七八糟的一堆踢的再远些。

    “婉儿孩子生了吗?”

    “回陛下,还没呢。正武大人糊涂,这北晋舟车劳顿,山陡路险,尔婉郡主临盆之身,如何受的;即便郡主受得,这未出生的小公子有差错,对我大晋朝也是莫大的损失。”

    曳撒男子急忙跪下,身体俯于地上;手收在身下,头虚接地面。

    “陛下同正武大人置气,小公子和尔婉郡主可是平白受了连累。”

    “狗东西!你想要说什么,也要教训朕?”

    锦绣龙袍男子站起来,将手上的折子砸在曳撒太监头上。

    “陛下立志三晋一统,谁人不知。”

    “北晋连年征战西荒,抵御妖族;这几年天道多诡,不是旱灾洪涝,就是地龙翻身;近有魔子大疫刚过,现又遭北蛮无故匪进。”

    “我南晋也是东抗水族,南抵夷拓,西剿遗疏;幸我陛下,励精图治,举贤用能,才有如今南晋这风调雨顺,民富国强,泱泱气象。”

    曳撒太监捡起折子,双手高举,立身跪行,奉于锦绣龙袍桌前;男子随手取了,掷于桌前。

    “臣自小无父无母,是这北定城中的乞儿;幸得皇家恩德,蒙陛下信任,能常伴左右,说些闲碎话。”

    曳撒太监跪着退了几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血红四流,糊了大半光亮。

    “臣斗胆,这天下都是陛下,您的天下;这天下的臣民都是陛下,您的子民;三晋一统虽大,可有轻重缓急。”

    “臣多嘴,掌嘴!掌嘴……!”

    养心殿门户紧闭,从门缝处渗出一道道沉沉撞击声;门外乌泱泱跪坐一地人。

    “行啦!行啦!你这个练不坏身的太监,这点劲会疼?那血,也收一收,有多余补血的钱,就多多捐些;大争之世,国库也吃紧。”

    “早写好了,你去宣吧。”

    锦绣龙袍男子将几卷金黄的龙纹刺绣绢丝,抛到曳撒太监身前。

    “遵旨。”

    曳撒太监用袖口擦干净额头的血,双奉圣旨,躬身倒退而走。

    “小家伙,还没出生,那朕今天就越俎代庖,赐个各字;无乐,无病无忧,乐享天成。”

    “臣斗胆,代尔婉郡主谢过爷。”

    曳撒太监躬身应话,便欲又走。

    “老东西不是半残嘛,就别跑北晋那么久的地儿了;去江陵,走水路;他不心疼孙子,可我心疼婉儿。”

    “爷,让正武大人去江陵,是……?”

    曳撒太监又躬身应话,抬头偷瞄陛下;见其出神,又小心翼翼问话。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江陵富庶,当然让他去为国为民;筹钱。”

    “陛下,正武大人去筹钱;这……,会不会不太妥当?”

    曳撒太监沉默一会儿,苦涩问道。

    “去;宣。”

    ……

    北定城郊,安心苑。

    松柏林立,郁郁葱葱,有青色石阶左接右连,延伸向上向远;一路走,有池塘,溪流,山泉;有,时令花开被翠绿鲜草半藏,二三闲人戓樊岩,或停于中道凉亭小憩闲语;青砖红瓦雕檐竹栏木窗花,渐开渐掩。

    “姐姐,我们真要去北晋吗?这山高路远,您这有身孕,可怎么去;正武老爷糊涂。”

    蛾眉轻衫女子穿过庭院,进了一处房门,将盘中的养身汤,小心翼翼的放在朱红圆桌上;又去扶正在床上看书的夫人。

    “爹爹因我之事,已经延了几日;都是我晋的子民,不能再拖延的。”

    “快足月了,小家伙要顽皮,就得受这个罪;此事休的再提。”

    说话的女子花信年华,柳枝儿折其眉,花拙其唇;铃铛仿其琼鼻,莲子羞其脸庞,真正风华正茂,仪态万方;抚着圆肚,婉约秀美,柔若春风。

    “晓得了。姐姐,我来喂您。”

    蛾眉女子吹吹,轻慢的把勺递进那张樱桃小嘴里;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聊起了别的闲话。

    ……

    男子及冠,正当而立;身秀美貌,天青长襟,口嘴里咧着笑,步伐匆匆。

    “婉儿,成了。皇上发兵东顾,接替北晋边防,西狼军返道向北;送钱,送粮,送兵;宁落将军率十万为先锋,日前已开拔;魏风大将军为帅,正调集物资,整顿兵马,统筹全局。”

    长襟男子推门而入,进门后就操手捧起尔婉的脸,亲了好几下额头,引来女子一顿嗔怨;男子浑不在意,哈哈大笑,接过蛾眉女子手中的碗,也喂起汤来。

    月明儿掩袖轻笑,缓步退了出去,将房门也轻轻掩上。

    “是我们失了礼数,魏大将军是你师父,宁将军是你师兄,未能给他们践行。说来娶我,也委屈了您;堂堂一个少将军,如今只能当个寄情山水的闲散郡马爷。”

    “这是哪生的见外话;能娶尔婉您,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寄情山水亦是我愿,只是国家有难,自然也想略尽绵力。”

    长襟男子停住勺,撅嘴念自家夫人;后又叹一声,瞥见那大肚子,皱起眉来。

    “这小家伙却不讨喜,久不愿出来让爹爹瞧瞧;到是取名的事儿,也不用我们费心了;皇上赐了个名儿。”

    长襟男子起身将喝完的汤碗归到盘里,蹲在一旁,同抚未出世的孩儿。

    这时,蛾眉女子又端了几盘瓜果点心,放于桌上;本打算把汤碗收去,听到皇帝赐给小少爷的名,又忍不住驻足停了下来。

    “姑爷,赶紧儿说,皇帝老爷给赐的什么名儿?”

    “无乐;无病无忧,乐享天成。”

    “这……,终归不喜庆,还不如来福,来锦好听呢。”

    “明儿,这也是你好置评的?”

    “晓得了。我将碗勺收回厨房去。”

    蛾眉女子收起婉勺,向对面吐着舌头,出了门。

    “唉,我也感觉这名字不妥。”

    长襟男子落到旁边的凳子上,轻声叹道。

    “皇叔叔竟然赐了名,也只好如此;此话休得再提,别给爹爹听了去,老人家心生不畅快。”

    尔婉对名字并无恶感,只是对皇叔叔插手孩子取名这事,有些不喜。

    “皇叔叔,给爹爹派了个什么差事?”

    “去江陵,筹钱。一直走水路,对你与孩子稍好些;父亲准备一路走,一路筹;你也能有休息。”

    “何时动身?”

    “明日就走,渡口有韩公公安排好的船只;现在父亲正招待公公进些午食。”

    “恩,也好。怀他,我这身子骨反而愈渐硬实,只是这大肚子难免碍事;唉,也不知这小家伙意愿待多久?”

    “待吧,待吧,总不能待个十年八年吧;出来,有他屁股开花的时候。”

    长襟男子挽着女子,去外面走走。

    ……

    半月余。

    项尔婉一行人越过了乾山,到柒川地界;去江陵的路,就行了一半。

    长襟男子阮溪平,同父亲阮正武去柒川拜访故交;筹钱。

    尔婉虽已足月,却无明显分娩的动向;小去半日,应是没妨。

    项尔婉未为人妇,未为人母前,也是活沷捣蛋的主;坐了半个月的船,实在闷的慌,招来明月儿,去外面走走。

    东定城有东定城的气派,小渡口也有小渡口的风貌;麻雀虽小,五脏还是全的;有打尖酒肆,有长街小巷,推车兜售的卖货郎,叫卖声此起彼伏,相映成趣。

    渡口嘛,还是以吞吐货物为主。

    力士壮汉扛着货物麻袋,穿来穿去;商人或怒或喜的迎来送往,和牛马驮货路过;偶尔停下,引来车夫的叫骂声,操起脚旁的麻袋铲屎去。

    项尔婉与月明儿小心翼翼的避让人群,走走停停,指着瞧那。

    引来身后人的喝斥,两人赶紧躲开;一个力士扛两大麻袋货物过来,转头冲两位小娘子歉意笑笑;这一转头不打紧,竟然一下转不回去。

    粗野之地,何曾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子,一时忘了神,同正面而来的力士碰了个满怀;旁边喝茶,休息的闲人们一团哄笑。

    月明儿被人盯的恼怒,嘟起嘴,快步扶姐姐离开。

    走到一处首饰店铺,凑进去东捡西瞧;这么小东西不贵重,但店家颇为用心,精巧非常。

    尔婉也选了好几件,同月儿使着铜镜,左戴右试。

    结完账,两人同商家攀谈,闲话。

    得知,前方一公里处有座桃花山,正是花开的好时节;路都是大路,如果行走不便;前方就有个车行,雇辆马车就行,不怕颠簸。

    蛾眉女子挽着自家夫人的手,激动个不行。

    “姐姐,我们去吗,去吗?”

    “不去……,你同意吗?”

    “不同意。”

    项尔婉轻轻敲几下月明儿的小脑门,后者仰着头,裂着大白牙;又劳烦老板店里的伙计跑腿,招来了一辆马车;车虽简陋,到也质朴,干净。

    门口穿着麻衣短打的小伙计,盯着远去的马车发呆傻笑。

    “官银?今天二当家同众人要去桃园施肥,要遭。”

    拔着算盘的掌柜心神不定,左手捏着的碎银被绞出了水。

    “二福,二福!快,跑去桃花山,截住二当家;这主仆来头不小,莫多生事端,行那孟浪之事;快去!”

    掌柜见伙计听不见叫唤,气急的越过柜台,连踹几脚。

    “可听清了?”

    “听清,听清了。”

    “听清了,还不快去。”

    掌柜又给二福两脚;平时挺机灵的孩子,咋见两个小女子就被勾去了魂?不行,得去通知大当家。

    ……

    项尔婉与月明儿到了桃花山脚,拿出一两碎银子交到车夫手里;路平,车夫也操持的好,的确有一手;当赏,也让其歇歇脚,待她们一会儿。

    车夫五六十老叟模样,长久的劳作让他直不起腰;恭敬的接过银两,一再躬腰致谢;直到两位女儿被桃花挡了去,才稍稍起了些背;从怀里取出布包着的粗面乌馒头,细嚼慢咽起来;嘴干了,取出腰间子的酒袋子,沾沾舌头。

    月明儿扯了几枝细桃枝,做了两个花环;给姐姐戴上,再给自己戴上;姐姐累了,就扶到干净的草地上坐着,自己一手拿一根桃花枝,载歌载舞。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月明儿跳的起劲,项尔婉打着拍子,轻轻合唱着;明儿声音嘹亮,如空谷百灵;尔婉声音幽远,似山涧泉涌。

    两人正当兴尽,准备返程;远处却传来一阵稀疏的鼓掌声,惹人心疑。

    “谁?出来。”

    “出来就出来,听好了,俺岩牛,卧虎山二当家;俺旁边这位,是踏羊,卧虎山三当家;后面这些都是我们的拜把子兄弟。”

    桃花林里钻出几个彪形大汉,个个持柄带刀;那所谓三当家,虽不瘦,却比旁几人差了甚远,一副读书人的模样;此刻却不礼貌,盯着尔婉的侧脸紧瞧。

    “呸。卧虎山?我看是卧屎山。不用姐姐出手,我一个人就可以将你们这群人,全打趴下。”

    月明儿赶紧窜到姐姐身前,将姐姐护在自己的身后;挡那三世家直勾勾的目光。

    “忒你个书生,读的书都让狗吃了;半点没礼貌。”

    “嘿,你这牙尖嘴利的丫头,口气到不小,让爷来称称你的斤两。”

    叫岩牛的二当家提着大刀,越过众兄弟,来到同月明儿隔断三米处停下,眼睛不住在明儿娇躯上流连忘返;嘿,小鼓小囊劲头可足。

    “打过我,今天就免了你这卧屎山不敬之罪。”

    一口一个卧屎山,让岩牛恼怒异常;骂他可以,说卧虎山可不行;略一拱手,提刀便砍。

    “不敬之罪?皇帝老儿也不敢这般大的口气。乖乖服侍爷,保你吃香喝辣。”

    月明也怒;左脚一点,空手就迎了上去。

    两人在空中过了几次手;吃了没称手武器的亏,月明儿落了下风。

    “想不到小娘皮劲儿这么足,拍的你情哥哥胸口好疼。来,再给你情哥哥揉揉。”

    岩牛虽说的轻挑,表情却再凝重几分;他在柒川道上,已算数一数二的高手,一个小丫头片子竟能跟他旗鼓相当,来头想必不小;不想了,得罪了便得罪死,再不留手。

    “少口花花,看招。”

    月明抢攻到岩牛身前,打出一串幻影;拍手,拍肘,拍肩;刺心,抻下颌。

    岩牛对月明儿的变招不管不顾,生撑其几掌后,一套披风连斩被他使的悍不可挡;猛进双持直劈,左横斩,右斜砍,刀势连绵不绝。

    月明儿被岩牛这般不要命的打法骇住了,只余左挡右支一道;情急之下强运其气,竖手于前,一道大逍遥掌逼退岩牛,落到姐姐身前,气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