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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今天的训练结束了,累,很累,心累。今天的训练谢嗣还是没有看到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半个,就看到了半个人,其实半个也不到,只看到了宋牙的嘴和手,大汗手。对谢嗣自身而言这没什么问题的,不影响,但若是身体上出了问题,那第一……

    谢嗣拿起了镜子,照了照,有点厚,又换了个角度,照了照,确实很厚,遮天蔽心,看不到那么一丝一点的红色。他有点怀疑是不是镜子是故意照出那么多心结,来勾引顾客的。但想了想,怎么可能,那碎心匠也绝无这个胆子,况且,他状态确实很糟。期待嘛,压力,理解理解。

    他把镜子轻轻的放下,镜子碎了,毕竟是那一次性的嘛!md,这镜子价格真不值。

    他的心结很厚,厚到那完完全全把把他的心脏给那么的遮住了,就像一个封闭的小玻璃球,里面漫漫黑暗无边无际,这很不好。看来要去碎心匠那了。

    ……

    谢嗣又在碎心匠门前踱了踱步,看了看表,快等了足足两秒钟了,碎心匠那还没开门,谢嗣啐骂了几声,还不解气,又张大了嘴,给他狠狠的骂了出来“***********************!****!**?************!”继续用着全力踹了几脚的门。

    某些职业名声能那么差不是没有原因的,某些职业被人真正一辈子瞧不起也纯属活该,可恨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里说的,就是这碎心匠。因为这名字说出来感觉就晦气,所以有时候就用这某些职业来代替。呵,每个爸妈从小都教育着他们的宝贝孩子,长大后,宁可在渡船与过桥间做出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选择,宁可成为乞丐或是先转性再成为妓女,也绝对不能成为那低贱的受人鄙视的某些职业,那是真正的,要被人,一辈子瞧不起的。对某些职业的鄙视来自于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他的教养,不允许对碎心匠怀有悲悯之心。当然啦,也不可能。啊,不小心提到了这个名字,恶心。

    某些职业的门开了,怯生生的露出了一个脑袋,令人感到那十等十的恶心,一个被黑布包裹着的脑袋,看不到五官看不到神态甚至连那所谓心灵之窗的眼睛也看不见。谢嗣看着这黑乎乎的一团,心中越发厌恶,不愧是那见不得光的职业,呵!谢嗣右手一抬,直接指着这黑乎乎一团的中间,应该是鼻子的位置骂了起来,指桑骂桑,唾沫横冲直撞。文明人自然是不能随随便便骂人的,但这种东西,骂了又如何?骂他是给他面子,谩骂才是文明的体现。欸,刚才是不是打一巴掌效果会更好?

    某些职业只是一直那么小心翼翼的点着头,哈着腰,因为黑乎乎的,看不到那不可能看到的赔的笑,所以谢嗣又多骂了十几分钟。

    Tm的,什么东西让他浪费了他那么久时间。可惜足足骂了三个小时,感觉心结还没碎掉。靠,废物。他妈的,还害我喷了那么多的口水。

    碎心匠颤颤巍巍的请谢嗣走进了店内,看着那一前一后的皮鞋,右脚那只有点灰尘。顿了顿,偷偷摸摸抬了抬眼睑,看了看谢嗣,应该没看见,不用舔。

    谢嗣踹了过来,用右脚。

    ……

    谢嗣那么摊在椅子上,衣服他已经换好了,某些职业这里特别的衣服,用来接下来服务的。md,这贱衣服价格属实贵,一餐早饭钱就那么没了,不愧是那令人厌恶职业之首,就尼玛的黑心。这衣服款式和正常衣服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在心脏处有那么应该洞,来方便某些职业工作。某些职业已经一只手拿着他那小锤子,另一只手不停搓着,等着谢嗣坐正了。所谓的碎心服务,就是叫某些职业拿他那小锤子敲打心脏位置,来碎那心结。没啥技术含量的活,但就是被某些职业垄断着,锤子死活不卖给外人,贱逼东西。传言里,这些碎掉的心结都会被碎心匠吃掉,延年益寿。谢嗣感觉自己一下子讲了好多好多的脏话,心里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素质,辱骂动物到底好不好?哦,对,这本就是发泄的地方,别侮辱小动物。

    谢嗣差不多了,坐正了。

    开始了。

    碎心匠全身套着黑的,因为拿着小锤子的手颤抖着,所以手部就像在排污口的海水,不停翻涌着。谢嗣又想说上两句,不过毕竟开始了,开不了口,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嘛!待会结束了在好好骂一骂。

    某些职业颤巍巍的一锤、一锤轻轻柔柔的敲着,怕使上劲似的,一锤比一锤力气小。谢嗣刚要破口大骂,结果又是一锤子,这共振,开不了口,谢嗣只得眼神恶狠狠的瞪了某些职业一眼,md,没吃饱饭一样。我花钱是来享受服务的,而你在干什么?

    某些职业浑身颤抖着,就像黑洞在跳舞。看不到眼睛,所以也猜不到有多迷离。乍一看让人觉得吧,一定是痛苦极了,但谢嗣明白,和城市里所有人一样都明白,这是那极度的快乐。这是谢嗣从小所受的教育教他的,虽然他从来没体验过。

    某些职业力道之轻,手法之不娴熟让谢嗣不禁怀疑这是个新人,不过众所周知,某些职业一直是由同一个人担任的,这座城市也一直只有那么一个人是那某些职业,虽然每说到这时谢嗣爸妈总是满脸忧伤,想看一眼,欲言又止。所以单纯是这厮犯贱,不好好敲,这有啥难度啊!怎么敲一下,休息几下。md,不愧是某些职业,不愧是单凭工作就千夫所指、万夫唾弃、亿夫捂鼻、十亿夫所厌的某些职业。一个人就是一行职业,就恶臭那三百六十行的人。

    一锤子一锤子敲着,某些职业的技术确实越来越娴熟了,不过也确实一直恶心吧唧的颤抖着,像是黑色的羚羊在呕吐。敲几个锤子而已,咋那么多动作,整的跟在大型舞台剧上饰演了那吃了醉药的痴男怨女一样。服!不过这小锤子敲的是着实舒服,嘿嘿。

    谢嗣闭着眼,慢慢享受起来,放弃了自己对自己每一处肌肉的控制,就是单纯的那么享受着,慢慢入眠。

    某些职业一锤,一锤,抽搐着舞蹈,黑色漩涡在呕吐的舞蹈。

    ……

    月明星稀,乌雀衔南风,弃南风,织星衣。

    谢嗣乘快哉风,亦携两茫然,归去。

    现在啊,心结已经全部被那锤子散了。

    散了。

    归去。

    谢嗣拿起了那作家留给他的信,就是那毛豆夜留下的信。谢嗣一直知道那信里是什么,不就是那个字,不就是那个作家在公众公布的书里,那最后一个没留给世人的字,那个全世界最贵的字。那个轻轻松松能让自己暴富的字。

    谢嗣拆开了那信封,掏出了那封信,看了看。

    是那个字。没用墨,是用那云霞书成的,云淡霞褪。

    怔怔出神。

    笑了笑,撕碎了信。撕得很碎很碎,让哪怕有心人想玩个拼图,都束手无措的那么碎。

    他一个运动员,出这风头,拿这钱干啥子。他当运动员,不过是他喜欢短跑罢了。

    刚才啊,那段路上,他早已大梦一场。他放眼望去,一步步的,看遍了余生,看忘了所有的贫困潦倒,可没事啊,不就是穷困潦倒吗!他起码活着,这个要求,满足了,所以就这样吧!

    现在啊,他是全世界第二个知道这个字的了。

    真好。

    书中自有黄金屋,心中已有兑奖处。

    心结没了,真好。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树人名为树人,姓树名人。而树人现在的生活,就是那在所有人心中都至高无上的树人。

    雾霭茫茫,天也狭窄着,好似只开了那么一扇天窗,窗户上还都是灰,好像二郎神眯起来的第三只眼睛,针眼,又像是一只大手揉捏着一切。树人就那么用一只手拉着前面那个人的衣服,主要就用的是食指和中指两只手指,跟着走着,另一只手拿着铲子,拖着铲子,叫铲子起码不要离开自己。一步一步走着,前面一个人跟着前面的前面的那个人走那么一步,他也就一丝不苟的走那么一步,宛若千年前求学的学子般一丝不苟,庄严而神圣,如同这项活动。每走一步,身上的土被那么抖下来了一点,滚到地上,如跳水般跳进大地,溅起一阵刚湿润了嗓子的泥土气息。这跳水动作不错,很好,9分。队伍不是很长,可当然也不是很短,队伍的排序是按照在树人活动中的地位进行的排序。树人就排在队伍的中部偏下一点,位次并不靠前,不过他已经很满足了!毕竟他才刚参加这活动一年,原本哪怕是排那倒数第二他都谢天谢地了,能到他现在所在的队伍中下这个位子的,一般都是参加了十年树人的,那么老的、比撑开手还大的资历,才有那么丝毫的、比两只手指眯起来缝隙还小的资格。

    这一些都要归功于他的名字。

    他是天选,也是唯一。

    树人犹记得那天,他紧张的参加着那欢迎新人的集体聚会,不敢转头,更不敢多看,膝盖牢牢并着,两只手死死的压在膝盖上,手指间都没缝隙,闻一下脸,咦,紧张的气味都已经发酵了。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里参加和树人有关的活动,尽管在梦境里他已经参加无数次了,他终于活成了他梦中的模样。坐在不远处的领队低头看了看名单,翻了几页,又抬头扶了下眼镜,看了看他,他发现了领队在看他,镜片是反光的,他不禁正了正腰板,领队声线粗壮,但又有着些许颤抖,压抑着,压抑着那快爆发的兴奋。

    “你的名字是……“

    “树人。”他努力让自己的声线表现的不那么激动,可他脸上颤抖的肉出卖了他此时无与伦比的心情。

    领队手臂微微晃动,兴奋仿佛穿越了时光之门,发酵到快爆炸了,他举起了树人的手,那年轻的手,高高举起,举得比领队自己的满头白发还高,也当然比太阳高。让他的手在所有人不得不仰视的视线里。“树人,树人……!”人群从突然的寂静,到逐渐癫狂,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百灵鸟叫了半声的时间里,所有人不停的喘着气,歇斯底里,歇斯底里。虽说歇斯底里的癫狂着,但看得出还是有些压抑着的,但这种压抑着的癫狂,才是那最为癫狂的癫狂,因为你不知道这将是什么,但你永远会为此而激动。

    “树人!树人!树人!……”所有人都那么高呼着他的名字,也更是他们那一生的、生生世世的的信仰,“树人”。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在树人心中产生,归属感,不不不,那呀,那是一种更伟大的更崇高的更纯粹的情感。如果说树人的内心原来是那个不大的玻璃球,里面盛满了那漫漫无边无际的黑暗,黑的纯粹,那么现在啊,烟花绽放,朵朵,不管烟花是扁的还是圆的,总之啊,有光了,还是那烟花的光。

    那是树人第一次参加树人活动,也是树人活动第一次有了树人的参加。

    树人是正儿八经的由政府组织的活动,也是应该被那极其重视的活动,众所周知。他们的领队也在那政府里任职,职位大小嘛……不重要,反正是那正儿八经的公务员,算是有那乌纱帽,放在古代,是那可以放火的人。说来简单,树人他的名字,也是他的妈妈太爱树人这项耀古杨今的活动了,不过自己没法参加,才连同姓氏一起舍去,给树人取了这个名字,以把自己今生今世的夙愿,期冀着由着下一代实现。树人他的名字,就是为了这树人活动而起的,虽然不是为了他自己。儿时,树人只觉得这名字给他带来了那无尽的烦恼,但在母亲不断的熏陶下,他逐渐明白了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与重量。他太爱这个名字了,他知道,就是这个名字,让他从队伍末端得以站到队伍中偏下的位置。这是何等的荣誉大跳跃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唯我于今朝!树人知道,他一定是那尚未黄袍加身的太子。

    他知道,这个名字一定不是他母亲给他起的,一定是上天赐下来的。

    害,未来是我树人的。

    Thisisforme,ShuRen!

    雾很大,明明没有森林,却全是雾,给人一种迷雾森林的感觉,若是可以再来几棵松树,那绝对可以供全天下的恐怖片剧组霍霍那么五六年,然后被游客的闪光灯、塑料袋毁掉。阴森,神圣,这是这片区域令人最叹为观止的摇摇头、拍拍胸膛,叹的一声又一声。树人就那么拉着前面一个人的衣服,后面一个人也拉着树人的衣服,整个队伍一步一步走着,于大雾之中,于四方迷惘,于八方摇晃,身上的土随着走动被抖下来了一点。“原地喝水!”领队的声音从最前端,一步步奔过了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过那叠叠峦峦的迷雾,进了所有人的耳朵,洪亮、清澈,声音没那么强硬,但在树人耳中却有着那神圣的意味。浩浩荡荡的队伍一下子就那么停了下来。领队的话得听,毕竟只有他认路嘛。若是不听领队的话,走丢了死在这雾海里是小事,没能完成这一次的树人活动就麻烦了,一生都将被玷污。雾很大,空气里全是水,于是所有人都那么张大了嘴,轻轻吸着,喝着水,不能吸太重,会玷污这自然的。吸了一会,又听见领队的声音穿越而来,“继续前进!”树人又一只手拿着铲子,另一只手拉着前面那个人的衣服,缓缓前进。领队神圣庄严的声音还妖娆着盘旋在耳畔。

    树人就那么一步一步在这不知道在哪的土地上行走着,身上的土也渐渐抖落。是的,不知道在哪,方向、位置,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有领队知道。每次进行树人活动前,所有人都在政府门口一个接着一个,按照身份排好队,集合。后面一个人拉着前面一个人的衣服,出发。没人知道他们走向了哪。只知道啊,肯定是走过了那龙河的桥。毕竟,只有选择走桥过龙河,才有资格参加这宛如漫漫长夜里烟花般的树人活动。一直以来,只有领队知道路在何处,没有人有怨言,任何怨言都是对树人活动的大不敬,何况,努力让自己离领队近一点才是正道。树人就一直很羡慕那个能抓着领队衣服的人,树人的目标是努力抓住那个人的衣服。

    选择走桥过龙河,是树人母亲这辈子为树人做了所有决定,这是最好的那一个。毕竟,如果当年选择的坐船过龙河,这辈子就没有参加树人活动的资格了。选择坐船过龙河的话,确实也可以参加另一个活动,一个和树人活动同一个级别、但无比卑贱的活动。树人母亲绝不允许那个卑贱的活动出现在她未来的族谱上!这也是为什么向往了一辈子参加树人活动而不得的树人母亲,和那同样强势的树人外婆,为何母女决裂了。从前很不理解,为什么母亲将他的命,定了下来,但现在树人爱死他妈为自己做的这个决定了,还好叛逆期的自己没有毁了这一切。

    过了龙河,每走一步雾便一步步变大,所以走着走着,也就自然而不知道在哪了,林深处见雾,梦醒时树人。不过身在何处对树人来说从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在树人。心在树人,这,就够了。听领队提起过,每一次树人活动地点,都在这个城市的边界,千万要听指挥。不能瞎走,毕竟没有人知道那城市的边界在哪,好像也很多年没人进到这座城市里了。

    树人就那么一只手拿着铲子,一只手拉着前面一个人的衣服,在这迷雾中,一步一步走着,身上的土也挑落着,回归着大地。所有的目的地都是为了达到而存在的,树人到了他们的活动地点,于迷雾中树人。

    一铲子,铿,一铲子,铿……树人视线扫了扫周围,有人已经挖好坑了,害,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资历高的老手了,他虽然地位已经被其中不少人高了,但技术还远远不行,他是把自己当成太子的,要加把劲了。一铲子,铿,一铲子,铿……树人的坑挖好了,他把铲子插进了一旁的大地里,竖直着,右手挽着,整个人搭在铲子上,靠着,环视了四周。不错,他挖坑的速度已经比不少人快了,不错,继续努力他看见了领队冲他赞许的笑笑,不愧是我树人啊!不枉我没日没夜的妄想训练啊!天不生我树人,树人万古长如夜。

    树人平静的呼吸着,让自己的精气神一步步自天地归于心,接下来是树人活动最核心的、最神圣的一步,将整个人埋在坑里,感受人与自然的协调共振,呼吸大自然的呼吸,让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回复自己的精气神。让人,真正模糊与自然的边界,让自然,理解人。面对那么神圣的活动,树人觉得自己理应做的最好,毕竟他叫树人嘛!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缓缓呼吸,攀升着自己的精气神,只要现在精气神完全回复了,那待会就有更多的精力进行表演,表演那在坑里的模样,让自己表现的最好。

    把人当成树苗,埋下去,人就也是自然的一部分了,人,终于回归自然了。

    精气神回复的差不多了,树人面对着坑,深吸了一口气,先是左脚,缓缓地、缓缓地下去,猛的一加速,然后继续缓缓地、缓缓地下去。书上说,这样最神圣。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估计是一种仪式吧!接着是右脚,然后是……现在树人整个人都在坑里了,除了一双手和脑袋。脑袋自然不能进去,常识,不然会憋死的,不过,真的进去会是个啥子滋味呢?手暂时不进去,要用手将坑周围的土拢进坑里,让整个人埋瓷实。树人的手一点一点、慢慢的拢着土,只要速度够慢,那想必就足够神圣、足够认真。这和小时候考试是一样的,所谓的认真,就是字一笔一划写的慢一点。

    树人脑子里已经在进去后,那一下子纯净下来的世界,铺着青苔的古树那深远悠长的呼吸,那水流使脚底下土壤湿润的凉爽,那鸟……自然如此美好,让那土地里的树人都折不了腰,他浑身上下的肌肉一点点的放松,大脑也一点点放空,装进了孤鸟独弦,装进了百虫结亲。

    树人的手还在一点一点、慢慢的、无意识的拢着土,只要速度够慢,那想必就足够神圣、足够认真。对,就应该是这样的。马上就可以彻彻底底的享受了,马上土就全拢进坑了,还差最后一点点。

    这时,有光敲开了树人半闭的眼眸。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飘飘的女人,从树人,如果说树人视线是个不断移动的电影大屏幕,这个淡淡的女人从屏幕最右边开始,向左、倒退、向左、倒退、向左、向左、向左出了屏幕。树人的脑袋偏转到了没法偏转的地步。可还是落幕了。

    青山化为墨影,劲松皆为勾勒,流水与那过往的云霞皆淡淡的印在了此间天地,入眼即飘去。无彩无采,天地间皆为水中墨影,皆为朝朝代代画笔所梦,皆为作画之人的朝成画、夕死可以。唯有一袭白色长裙,眉如远峰。

    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不过是权衡利弊,白头到老也不过是习惯使然。

    嘿,我见色起意了。树人感觉自己胸口处有什么东西在剧烈跳动,把周围的土都松了,树人还一下子感觉自己信仰了那么久的树人活动没有那么神圣了。附和什么自然啊,自然又不能教你恋爱。

    一直以来,树人活动不过是烟火,但现在,在树人心中知道了光是什么,可烟花刹那间的绽放永远是短暂的,它改不了那黑夜的既定事实,而火药不是应该做成火炮的吗!Boom!真正的光是从破洞射入的!当有了破洞,有了阳光,谁还会那上瘾般的在烟火中寻找光明呢?

    树人手上动作早已自然的停下,他想从这个洞里出去!出去!但身上的土有点重,所以……这不是理由,这绝不是理由,想习惯使然!习惯使然!但他身上全是土,很脏,肮脏的土,而且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况且……

    去他妈的树人。

    她从床上醒来,从自己的床上醒来,难得。张开双臂,不过这次不必拥抱什么,非要拥抱什么,那就拥抱慵懒吧。伸了个懒腰,阳光透过窗,撒了她一脸,抹不去的,她嘴角微微翘起,右手握拳揉了揉眼睛。哈,早上好!

    洗漱,穿衣,画了个妆,淡妆,相宜了。

    她穿上了一袭白色长裙,纯白的。为什么总是穿这身白色长裙?或许是因为形形色色的给她取外号叫那白月光,和她拼音简写一样嘛,或许是因为人啊,总有哪里是应该白的才对。裙子白,也当然算是白啦。

    她很有钱,很有钱很有钱很有钱,钱多到金库里连空气都挤不下,金光灿灿,所以一模一样的白色长裙啊,她足足买了100套。至于为什么不穿金的?丑,而且还会被那个傻乎乎的小作家说是有铜臭味的臭。又臭又丑,谁要穿呀!

    现在,她在梳妆台上继续整理着自己乌黑的头发,每一束发丝,梳起梳落。她一只手向上提着着自己的头发,乌黑发亮,另一只手撑着皮筋,打算把这些头发都系上。镜子如水倒映着她的眉毛,她很喜欢她的眉毛,如远山。

    手起手落,眼神一瞥,发现梳妆台上有一封信,一封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信,粉色信封,被压在了一堆化妆品下面。化妆瓶下死,做信也风流。

    她有点好奇,放下了皮筋,将梳妆台上满满的化妆品推到了一边,七零八落,拿起了那封插在众化妆品之下的信。她的手蛮嫩的,一看就没干过什么活。

    粉红色的信封一拆开,就掉出了三张纸,纸蛮香的,那种,墨香。

    第一张就写着两个字,“离开”,字倒写的不赖,吴钩秋月,楚河汉界,是她喜欢的字。不过“离开”,离开哪?是她想的离开吗?

    第二张是一张地图,是一张从她家开始的地图,狭长的,通向了一个从未知晓的地点,可能是那城市的边界。终点处就写了两个字,车站。她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两拍,可能眉毛都不好看了。

    第三张是一张车票,一张没有时间、没有目的地的车票。她反而平静了下来。可拜上将军!嘿嘿,这些年也读了不少书。

    她放下了信,拿起了皮筋,拿起了梳子,继续梳妆着头发,几丝几丝。如果有人给了你一张通往未知地点的车票,你将抛弃你当下的一切时,你会去吗?她决定离开了,不过要先梳完头发,梳完了再离开。

    ……

    要过龙河了,她走在桥上,恍若隔世,钢筋水泥,又有着木制结构。原来过桥是看的到太阳的啊,这是她第一次走在桥上,从前她一直是渡船的,她走不了桥。原来从上面看龙河是这副模样!桥上的风景和桥下相比竟是一般的魔幻现实。作为一个乘船过桥的人,她走桥是一定会受到那处罚的,不过今天她要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当你再也不会受惩罚时,就没有什么可以约束你了。她怔怔的看着天上的阳光,阳光如娇,似长裙。太阳边上,阵阵光晕,不由得痴了,成了一个痴子。不过,她终于可以离开了。离开喽!

    万贯家产的活着,赤条条的离开。

    她也踌躇,心里慌慌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这时候也没人可以帮她,毕竟太突然了。而且,这是一张通向车站的地图,但真的有车站吗?她很早以前就想过离开,因为早已发现,这座城市是封闭的啊,像傻不拉几的电影一样,末日片,没有人可以离开这座城市。所有的任何的全国的全球的活动,举办地都在这座城市,参加的也无非是那么几个人,孤芳自赏,独吟取乐。城市外的风景,城市外的风景当然也有人想去看啊!谁不想出去啊!她当年就想,于是她定了车票,可刚定完,列车就推迟了。没关系,可以等。或许列车也是那么想的吧,列车一次又一次的推迟,一月,二月,三月……列车永远不会来的,就像那不在出现的心上人。

    那时候她就明白了,没有车站,也没法离开。那就忘了想去外面的心,在这座出不去的城市里好好享受着吧!她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但她的化妆台上出现了这封信,粉红色的。

    ……

    雾霭茫茫,天狭地窄,没人见过这天地,所以天圆地方的说法一下子出现在了她脑子里,倒是挥之即去。她就沿着地图那么走着,走几步就撕地图一段,撕掉那来时的路。再也不会走的路,撕掉算了,现在啊,除了那车站的目的地,她哪也不想去。现在她也不知道她在哪,她只是跟着地图在那么走着,这或许是城市的边界,所以她不知道在何方,不知道这路是否又真的在脚下。

    她继续走着,她终于碰到人了,一群人。拿着铲子在挖洞,在植树吧!她瞟了一眼,继续走着。

    ……

    她继续走着。

    或许这车票只是一场恶作剧呢?哪有什么车站啊!不过她还是走着。

    她要离开。

    她继续走着。

    ……

    到了地图上所谓的目的地了,雾霭茫茫,空无一物,哪有什么车站啊,连那铁轨都没看到。但没事,她站的稍微直了一点,我可以等。而且这里就有清风,有流云。

    她等着,脑子里也就从天上到昨天的漫无目的的想着。脑子里蹦出了一句她很喜欢的一句诗,“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她也想。这是她最喜欢的诗,从前还有另一句,“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梅花啊,南山啊,她从前也很喜欢这一句,不过当她知道“梅”与“悔”的时候,不那么喜欢了。

    看不见车站,车还没来,不过她可以等。等那车站被造好,等那车来。

    她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