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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知啦知啦的夏天,是那毛豆与花生的夏天。翠绿伴落客,哗啦哗啦。蝉聒噪着,告知着课堂里百无聊赖看着表的学生,蝉停了,就下课了。

    夜幕,阳台,远景。边缘是模糊的寸景皆眯了眼,葡萄藤绿了满天。

    几瓶啤酒,呼啦呼啦冒着酒花,白色的曲线,谈不上醉人,但沁人足矣。当然,今夜这酒浪当然不是主咖,只是那寄人篱下的毛豆伴侣罢了。一大盆的毛豆,还有一地的毛豆壳,富贵至极。这一地的毛豆壳是难打扫,脑壳子疼,但今天嘛,想那么多干什么!月光也不吝啬,最起码今夜不吝啬,起码赏了这小小阳台一缕,比那绸缎算是宽了,不过比那流水还是细了,够了。这缕月色啊,多半是看在那宽衣解带终不悔的毛豆面子上才来迷醉一二的,今天来真的算是赏脸嘞!

    月光旁,阳台上,有两把小凳子,又有两把小凳子,加起来就是四把小凳子。凳脚处,毛豆衣裳尤多。玲珑满地,丝缎就那么叠着,不知可换金银几何?

    谢嗣坐在一把小凳子上,小拇指上缠着绷带,指甲伤了,还是缠个绷带为妙。虽说是缠了绷带,但反正也不碍拨毛豆的事,无妨!

    谢嗣的对面,坐着他那个邻居作家,就那个嗜酒如命的落魄书生。酒啊,毛豆啊都是他带来的,非要来谢嗣家阳台,说什么举杯邀明月,月下四个人!昨天谢嗣还为着没能好好告别而伤感,今天就一起喝起酒来了。谢嗣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是毛豆和酒,但也许这就是书生风采?亦或是落魄风采?他就那么一直乐呵乐呵的,悠哉游哉的拨着毛豆,小口小口酌着酒。也不知是何事让他那么乐呵乐呵。是今朝为狐妖画了眉,还是酒坛子里遇见了鬼?文弱书生,害。

    说是举杯邀明月,月下四个人。但实际上啊,月色独怜一个人。只有那另一个平行世界里的作家,他也来了,在那月光下,被月光无尽的爱戴。无论他怎么编着理由、换着法子与谢嗣换位置,月色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独自倾斜在他一个人身上。独领月骚。广寒宫的那位小姐姐,倒是不那么高高在上,没忘的自己还是个人。不过早已半老徐娘了,还学着个小荷半遮面,不知羞!

    月色独恋一人,恋的是那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作家,也像个文弱书生,不过那个作家的眼里多少多了点自暴自弃,颓废美?他穿的蛮怪,像是从那儿童童话里走出来的一样。若是不了解他的人,多半会那么以为他不过是个打工仔,给大街上当当什么玩偶什么的。谁不喜欢玩偶啊!但谢嗣太了解作家了,也就大致估摸着出这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作家是多么风采照人。若说作家是那古代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落魄书生,那平行世界的作家就是那独领六部风骚的那个最风骚的一个六部尚书。一语春生十五州。说的,便是了。

    坐姿?这另一个世界的作家着实没有坐姿,就那么蹲在椅子上,扒拉着毛豆。说好听点,没有教养,但都熟了嘛,要啥子教养?更何况,或许从没陌生人那么说过他,有骂人是骂骂“谪仙人风流”的吗?没有教养啊,也是风流啊!他嘴上一直没停,一直吃着,还一直讲着种种趣闻,嘴里东西太多,吐字就一塌糊涂。勉强听着,好家伙,还真听出了那朝为狐妖画了眉、酒坛子里遇见了鬼的志怪演义。每讲完一段故事,便大口称赞自己的口吐莲花!佛珠转世,妙语连珠!

    第四个人是那平行世界的谢嗣,沉默着,也不吃毛豆,就那么沉默着。

    谢嗣发着呆,机械般的将毛豆送入自己的口中。毛豆又不是未来,哪怕现在在怎么吃,也终究不是未来。接下来,他应该怎么生活?终点可能都不是生活了,是生与活。

    要不去申请个残疾证,然后去街上当一个乞丐?

    不,还是算了吧。乞丐永远是乞丐,和婊子戏子一路货色,丢不起这人。

    未来太飘渺,想要让成功人士随口说那么一二,指点一下。眼前的这个作家,那还是算了,失败的经验倒属他最多;那平行世界的作家,谢嗣想问问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可终究是开不了口。换句话说,人家文科生,他谢嗣之前体育生,不知道怎么说。哦,我不当体育生了,我现在该干什么?这么问好吗?谢嗣也不知道,所以干脆就没开口。

    谢嗣那么低头看着酒,酒光昏暗,不含那么一丝的月色。倒也清澈,倒影明亮。看着看着,谢嗣啊,是从前。

    多久以前了呀,谢嗣盯着酒中倒影,怎么也不敢相信那史上最伟大的童话家,欧不,史上最最最落魄的作家会那么搬到自己的隔壁,与自己成为邻居。全世界都是他曾经的粉丝。

    那时候,没听说过这个史上最伟大的童话家的,没看过他所写的童话的,怕是只有那未满十八岁的小屁孩了。小屁孩嘛,看这童话作甚?其余的,世上所有人,做过调查,清一色都是看过他的童话,理解他的童话。与陌生人初次见面,没话题怎么办?聊聊他最新的童话吧!而在事实上,也确实每个人都买了他的书。无论如何,确实是每个人都买了他的书。

    他还获得很多。财富,权力,佳人,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获得了多少。不过传着,只要他想,地球都是他的了。这确实有点夸张了,不过每当他生猪仔一样,新书一本又一本出来的时候,感觉可能是真的了。

    何为风光?此之下即为风光。

    但当然,这个童话家是个疯子。

    这是后来公认的。

    风光不过在他之下,低着头俯视着便是,他却非要自己跳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童话作家,但他自己不知道。

    他,说,这不是童话,这是现实主义。

    他不再是世界政府的高高在上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童话作家,但他自己不知道。

    他,说,这不是童话,这是现实主义。

    他在风光之下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童话作家,但他自己不知道。

    他,说,这不是童话,这是现实主义。

    他又写一本书,一本童话,或者他所谓的现实主义的巅峰。书,好,震撼,没什么形容词。但有个缺陷,最后一句话少了那么一个字。他说,除了他这个现实主义作家,没有人写的出最后一个字。

    ……

    现在,这个落魄作家成了谢嗣的邻居。

    ……

    作家就那么喝着酒,也没去问谢嗣的手。就像当年说他的书,不是幻想至上的童话,是真真切切的看得到的看不到的现实。就像当年全世界都在重金求着那一个字,悬赏着,却不得。他只是笑着。

    是不是童话又有什么关系呢?给不给最后一个字又怎样呢?几本书而已,能改变什么啊!

    ……

    作家拿了把扫把过来,扫了扫毛豆壳,又拿了把拖把过来,可惜脱不掉月光。月光被作家摩梭着,作家也漫不经心开了口,“我要搬家了。”

    “为啥?”

    “有一个姑娘,高中同学,我从没和她讲过一句话。我没法继续等她了。”

    “前程似锦。”

    “嗯,前程似锦。这封信给你,我走了你再打开。”

    “嗯。”

    举杯邀明月,月下四个人。谢嗣躺在阳台地板上,可惜连月亮屁股都看不到,高楼压着。

    有人富有,有人有人有人贫穷。贫穷的一言不发,富有的爱莫能助。

    要不,去申请个残疾证?

    要不,真正去当一个乞丐?

    希望未来的日子里,有人有人有人有人富有。

    乞丐?谢嗣我,是绝对不会当乞丐的。人生在世,有手有脚,讨什么?要什么?享什么繁华!谢嗣此时站在“残疾人办理处”门口,等待着证件的办理。

    三岁时少年宫的奖状、五岁时电子琴老师给的第一朵小红花的第一手照片资料……当然,别忘了出生时医院最安静宝宝的证书。为了这些,谢嗣专门找来了搬家的人,毕竟东西一口气搬了精光,才能发现想要找的。谢嗣两手揣着,僵硬着,像是学艺不精的美术生的画作。让右手被袖套掩着,只留雪白无暇一眼就能被人认出是绷带的绷带垂着,绷带长度适中,毕竟太长会拖到地上,脏,脏兮兮的没了那感觉,太短的话就更不行了,看不见的话绑个啥子绷带啊。他乖乖排着队,乖的像一只小白兔,队伍的尽头是一间小屋子,屋子正中央有个牌子,“残疾证办理处”,字不残缺,是完整的。只希望办理残疾证的大爷们不是那大灰狼,或是那貔貅。

    谢嗣从未平庸,看到自己曾经那么多成就,他感觉自己还蛮成功的。他雇了一个人,一个由“残疾人办理处”催生出来的人。毕竟来这的人,像谢嗣,按道理手啊、脚啊反正总有哪是不那么好使的,都是不能自己搬简历的。兔子都那么煮好了,上桌了,不宰?不吃?

    他帮着谢嗣搬着他自出生起的各项奖项,奖项很多,刚好到了谢嗣身高的一半,86.234厘米。但谢嗣紧张万分,紧张的心是87.234厘米,比他的荣誉还多一点。因为来这的人都太优秀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他不错,可就怕货比货,哎。人家的奖项,一个个的,都比86.234厘米高,四明山(我家乡的一座小山丘)终是遇上了珠穆朗玛峰,不自卑?你没人家高,还没人家白,没人知道你是谁,凭什么不自卑?哎呀呀,又是一个竞争的**崽子,后面直接跟了一辆卡车,卡车开的乌龟,不敢开快,一块,怕龟壳上的甲骨文洒落一地。真好,如果自己家境也富裕,那想必也能有那么一个龟壳。毕竟,奖项有时候确实与你优秀与否无关,奖项啊,来自于生活的每一次大大小小的观察嘛!

    为啥要简历?谢嗣也不知道,不过是他昨天来这的时候,看见排队的每一个人都雇了这的人搬着,搬着这些平时找工作时要用的简历。本来两手空空的谢嗣一下子心里一提,提到了嘴巴处,可又终是没有问什么,心从嘴巴又一提,这次提的距离少,提到了眼睛处,就那么瞪着眼睛,看着、想着要不明天在来吧,回家先好好准备准备。至于那些人为什么要搬着,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也是之前一天才看见的……追根溯源,追不到啦,嘻嘻。帮谢嗣搬简历的人笑了笑。

    谢嗣在他自己的心里原地踱着步,只敢在心里,毕竟真的踱步的话会发出声音的。他熬夜做了不少资料,在搜索引擎上做的,其中就有人哭丧,他可能因为在排队时呼吸声太重,所以办证失败了。所以不能踱步,显而易见。谢嗣尽量按照他那小本本上的一切,扭曲着自己的身形,以达到这排队世界的标准。

    前面不断有人空着手,哭丧着脸,从小房子里走出来。“197,198……”连着198个人的眼泪,落在了那滴水石穿而形成的泪渠上了,流淌着,晒干了,全是盐。还好,谢嗣的意志战胜了本能,控制住了身体,没有因恐惧而发抖。不能发抖的嘛,小本本里已经记上了。谢嗣遵循着小本本上的一切,只为自己的残疾人证件能够顺利办理。

    门,开了。

    到谢嗣了,他举止得体,和平时不一样的走了进去,帮他搬简历的小工对着门,抹了抹头,虔诚说了声谢谢,双手合十,鞠了一躬,也跟着谢嗣进去了。

    门,关了。

    里面坐了两只,肥成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动物,闭着眼,谢嗣知道,这两个就是决定着谢嗣能不能获得残疾证的关键,他们是主审官,这里的一切,就是他们两的一言堂,不过这建筑里也就只有这两个人,都是从小本本上看到的。

    旁边是一个大火盆,让室内暖和着。太暖和了,以至于谢嗣不停的流着汗,流汗是可以的,小本本里写着的。谢嗣不知道要不要叫醒他们,小本本里没记。其实谢嗣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睁眼,脸上肉太多了,貌似是睁眼了。谢嗣杵在那,也不知道该不该露出手,露出那被砍掉的手指甲。

    帮谢嗣搬简历的小工动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跳步着,把那86.234厘米的简历,哗啦啦,扔到了火里,技术不错,不用弯腰捡那飘散的纸,所有的废纸就都成了火的一部分。谢嗣余光看着小工背影,脑袋是死寂了。准备了那么久的……火舌跃起,斯拉吼了一声。那两个主审官醒了,揉了揉眼睛,继续在椅子上瘫着。其中一个,把拳头举了起来,摇了摇。另一个直接闭上了眼。

    谢嗣死寂着。

    过了会,谢嗣反应过来了,“我的手……”

    主审官摆了摆头,“不要知道这个。”

    谢嗣死寂着。

    谢嗣一直死寂着。火扭曲着,谢嗣也不知道这两个主审官能不能透过这攒动着的火看清自己。

    响,震天响。闭上眼睛的主审官呼噜和音乐剧里的和弦一样。

    谢嗣一直死寂着。

    醒着着的那个主审官,轻声发出了几个音,“石头,剪刀,布。”

    谢嗣又楞住了,绞尽脑汁,幡然醒悟,“我的手没法…”

    醒着着的那个主审官又摇了摇头,“那就用嘴。”

    “啊?”谢嗣愣了一下,看着主审官厌恶的脸,马上快反应,“那……那就……布?”

    主审官看了看自己一直没松的拳头,思索了一下,“你过了。“

    ……

    谢嗣回了家,门口,是宋牙宋主任。

    “拿到了吗?“

    谢嗣想啐上那么一口,无拘无束了,管你作甚?但还是忍住了,看着宋牙,恶心,点了点头。

    “明天晚上训练,别忘了。”

    谢嗣起了。

    现在是星期五早上,被窝里有余温,没有火炉那么炙热,不过还是暖旺旺的。当然,已经早上了,床上只有谢嗣一个人了。

    她刚走。

    什么都没有变,现在是周五早上,刚刚走了一个人,他还是体育队的,他的生活不会出现问题。

    谢嗣双眼一大早好像蒙了层雾,就像有层纯白的琥珀盖住了他的双眼一眼,迷离,看什么都迷糊。于是他盯了会自己那英年早逝的小指甲,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睛,光照进了他的眼睛,清楚了,于是他慢慢爬了起来,起床了。

    谢嗣翻了翻柜子,翻出了那张昨日里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轻轻松松办来的残疾证,嘿,好家伙!放进了左边的兜里,这张证明对他意义非凡,整了整衣冠,摸了摸右边口袋,检查了一下有没有带钥匙,走,出门了。

    昨天的事情,他打算有空了讲给他的作家邻居听听。就说什么,嗯,很难办的证,昨天就他一个人成功了,嗯,严苛,嗯,简历不小心被烧了,不过还好慧眼识才……哦,作家已经搬家走了,喝着毛豆恰着酒已经告别了。

    门外一群搬家公司的人在歇息着。围着喝着茶,其实他们也没那么懒散,不过确实没啥活,这作家家里着实没有什么好搬的家具,空空如也,他们身为搬家公司的也很无奈啊。是的,作家搬家了,在那毛豆的夜晚谢嗣就知道了,他去寻找他的星光了。那毛豆的夜晚里啊,就着丝缎般的月光,作家还给了谢嗣一封信,不过这封信谢嗣还没有打开,他一直放在家里,就那么放着吧,不过是一封没有星光的信罢了。谢嗣想着,如果不打开这封信,是不是作家就不会离开。就像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那部电视剧,每一集,不吹牛逼,反反复复的至少都看了十遍了,多的,敢情都要三位数了,台词刻进dna里了都,角色张嘴,他就已经知道台词了。但是,第五季的最后几级他拖到现在还没看过,他觉得,只要不看,这样他们就不会离开,就永远不会完结。

    街上的铺子很多,但大多都没有开门,闭着的门上都贴着“不欢迎勤奋的鸟儿”的布告。太早了,街上的乞丐都没出家门开始工作。街上清清冷冷,听见的,只有那这街上唯一的敲心匠那沉闷的、令人压抑的、使人愉悦的敲心声,还有那不关门的洗头店的呻吟。死寂的,让人觉得吧,云雀一整天也不会叫了。

    谢嗣慢悠悠的在街上晃着,也不着急。嘿,他从未失业!他还有机会拿第一!不过训练是在晚上了,他现在为残疾人运动会而准备。嗯,什么都变了。

    龙河浩荡,巍巍乎如山。谢嗣不能乘船,这是这个社会的规矩,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在桥上就那么走着,白云像条狗,溜了过去,雾玩着船,旋转着拼出了“白月光”三个字,又散了,像着周五的清晨一样。谢嗣就那么走在桥上,看着迷雾茫茫的桥下,迷雾下是有光的,一对一对,是有光的,是那桥下人望着桥上的眼睛。谢嗣不禁想着,乘船的话,会是一番如何光景?袒胸露乳,矫首昂视?可惜乘不了船,看不了那风光,想不到那风光,当时就应该选桥下的,起码能乘船。害!

    走过了桥,也便离开了龙河,也便忘了后悔。谢嗣继续走着。太阳像是被一根最长的竹竿撑到了天空的最高处。因为平时的谢嗣一直是跑去体育馆的,所以啊,这是谢嗣,第一次走过来的,是第一次看见这挂在竹竿之上的太阳的。现在离体育馆还远,现在只能大致看到那么一个隐隐约约的体育馆的轮廓。谢嗣继续慢悠悠的晃在路上。

    街上没什么人,毕竟上班时间嘛。况且天热,乞丐也流汗,休息去了。只有那扫地的,随风扫着落叶,伴着风润物细无声。早上街上肯定是没人的,都在床上,中午也不大有人,热热热,晚上要么老婆孩子热炕头,要么洗头店里磨千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街道人会多一点。谢嗣也就那么一步又一步的逛着,不然的话他也不知道他这时候应该做一点什么。

    谢嗣到了体育馆门口,害,太早了,太阳才刚顺着竹竿滑下那么一点。于是乎他就在体育馆门口那么站着,假装自己是一个雕塑,一个石雕,一个饱受尊敬的石雕。

    太阳刚下穹顶,傻乎乎的看着这新来的雕塑,看了半响,了无生趣,一尘不变但又无法真正成为永恒的事物,有着什么意思呢?在太阳的弹指一瞬间里,他就又去追他那只看得到屁股的月亮姐姐了,起码有个盼头。

    黄昏里,没有太多光,影子总是特别长,张牙舞爪的,谢嗣这雕塑的影子也是这样。影子越来越长,直到月亮终于懒散上班,让路灯成了那坚守的光源,影子的长短才不变。

    一只大手从体育场内前后摇摆着过来,谢嗣就那么看着,是宋牙的手,他一眼就看出了,因为手汗很多。但是,只看到了一只手,就那么在空中,浮着。谢嗣没有在意这个,他只是在思考着,这时候,按时间来讲的话,正常的体育队应该是下班了,应该是闹闹哈哈的出来了,可为何,此时无人从体育馆出来的。呵,倒也有东西出来,只是阵阵叽叽喳喳,、五颜六色的风,迎面吹来。“呵……”、“四……”、“物……”风声入耳。

    为何风有颜色?为何风有声音?谢嗣懒得想什么。

    “小嗣啊。”那双令人厌恶的汗手搭在了谢嗣肩膀上,“来吧。”

    这双手朝着体育场摆去。

    谢嗣跟着。

    又一阵风,一杯土也跟着。

    ……

    谢嗣在起跑线前。

    他九根手指在线上蓄势待发,只有一根右手小拇指微微悬着空,这只是一个不知何时而来的习惯罢了。要硬谈,谢嗣可以饮着月亮看着酒,从那八竿子打不着的20年前他妈洗澡水的冷暖和你扯起,但没人有兴趣听你那20年的曲折的、和大家一样的生活,大家都只在乎自己的曲折的生活。

    是的,他起跑一直不用右手小拇指,这是一个不好的习惯。但刚好,这受伤了嘛!

    ……

    宋牙就在谢嗣家门口,等着,等着,一直就那么等着。他知道谢嗣当时对胖子有想法,他了解谢嗣,不过索性没什么受伤,那就好。在他心里吧,体育队里不能没有谢嗣,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呵呵,冷幽默。

    ……

    谢嗣就那么在3号跑道准备着起跑,九根手指。跑道上就他一个人,其他的残疾人运动员呢?他眼睛朦朦胧胧,只看到了那终点。

    “预备——”谢嗣上弦——

    “1号抢跑了!重来!”谢嗣瞟了眼1号跑道,空无一人。可能是自己抢跑了吧,宋牙报错了。

    “预备——”谢嗣上弦——

    “跑!”

    ……

    谢嗣冲过了终点。

    全是汗的大手过来,拍了拍谢嗣的肩膀。“好样的。”接着,这大手又指向了另一个方向。“奕号,你。谢嗣将代替你去参加残疾人运动会。”

    谢嗣顺着大手的方向看去,空无一人。

    谢嗣的两只眼睛,雾茫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