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策马回转好戏近
风在这时候来了，从无限遥远的后方经过这队心惊胆战的人马而又飘向无限远的前方，发出呜呜声音，像是魂灵在啜泣。
众人驻马，默然无语，仿佛心里该说的没说的话都随着夜风飘远。
报仇似乎是理所当然的选择，鹿明正不只是杀了大家的亲人朋友，更是从人人敬仰服膺的大哥变成了另一个陌生面孔的仇敌。
亲人的背叛与欺骗，甚至可能比生死更加重要。
若鹿明正失去了反抗能力地束手就擒在眼前，再问任何一位鹿家子弟的想法，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挖心断首，祭奠死者。
可鹿明正岂止有反抗能力，他还张牙舞爪，穷追不舍，比鬼怪可怕，比仙佛威风。
若真想要对付他，何必逃之夭夭？
其实人人清楚，他们丧了胆气也没了斗志，逃就是逃，一旦逃了，便那么容易打回来么？
在外界他们是备受关注的鹿家子弟，人人习文学武，一身本领，嘴上不说如何，心里都清楚必将改变天下，那是何其骄傲？
可时至今日，他们才知道骄傲这东西，破碎起来如此容易。
天下尚未改变，心高气傲的孩子们已回了原形，惊觉自己的孤独与无能。
鹿聪灵觉察到气氛不对，赶忙道，“怎么能够长他人志气？我不信鹿明正真能天下无敌！”
鹿落落说完这番话，颇为后悔，她想找补，也想鼓舞。
但话到嘴边，却一股脑说了下去，“鹿明正强处根本不在武功，在于他吸收死去弟兄们的‘天命’，单一个鹿明正当然不可怕。可我最怕的是义父所谓‘成仙’说法，是否就是鹿明正行事？大家还记得《真人经》么？”
后面，鹿旖兰打了个机灵，“你是说，义父打从一开始收养我们，便目的不纯……而大哥觉察这点。”
鹿落落凄然笑道，“正是如此，我们便如同被精心准备多年的食粮，左边是鹿明正，右边是鹿峥嵘，他们都想‘吃’了我们啊！”
这话简直比夜风更冷，冷如骨髓也冷彻心扉，在场众子无不心寒。
这话之前鹿樽说过，那时候没人当真。
可今时不同往日，经历鹿明正暗害之后，就连在场众人互相看来看去，只觉得看不清互相面容神情，均是不安。
有句人人嘴上不说，但心里清楚的话：严格来说，他们并非注定无法反抗的食粮，只因为同为食粮的鹿明正已反客为主，成了席上的食客。
鹿明正能杀了弟兄们而吸收‘天命’，其他人没道理不行。
鹿聪灵所说什么十年潜伏，苦练武功，终于雪恨，像是个美好寓言。
而鹿明正杀亲弑友，却是经过验证的明路。
多年感情沉淀，这份障碍当然不是那么容易越过，可若自己还顾忌着一些感情，而旁人却已明白了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又该如何？
黑暗中沉默许久，不自觉间，众人皆升起防备之心。
就在紧张氛围之中，鹿樽忽然道，“你们不要乱想，我回去把鹿明正杀了就是，到时候天下太平，对不对？”
他的话一贯自高自大，更显滑稽可笑，引来众人的瞩目。
在往常时候，若鹿樽说了这般话语，会引来无数小觑与关照，那正是他最讨厌的反应。
可现在他真期望大家冷嘲热讽自己，因为在那之后大家就会规劝自己不要去。
并没有。
有的只是沉默。
也许是身处黑暗，鹿家子并未有意控制面部表情。
可他们忘了鹿樽内力高强，视夜如昼。
鹿樽清晰看到众人一瞬间啼笑皆非的表情，这让他一颗心火热火热的。
可在那表情之后，大家又一起看向自己身后的鹿巧，神情也随之变得微妙复杂起来。
鹿樽深吸一口气，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连鹿圣手那样对自己身体做过专门研究之人，都从未觉察到天命可以转移夺取，可见其中奥妙并非单纯杀人可以概括。
而要有这保命门路，自然须得一切根本《真人经》在手。
现在鹿家子大约都没想好要不要成为下一个鹿明正，但谁也不想别人拿到了《真人经》，而自己没看过《真人经》。
这曾只有鹿巧看中的一本坟墓里的书，现在成了鹿家子眼中的香饽饽。
鹿樽开口道，“巧哥……”
刚说个名字便是一怔，手里已被塞了本书。
嗯，鹿巧现在不被吓昏了已算胆大，哪还能如此心领神会？
鹿樽心生惊异，但现在无法询问，便对众人笑道，“我若一开始知道今晚逃亡的理由，早就调转回去了。大家休要慌张，我鹿三六神功盖世天下无敌，鹿明正虽丧心病狂，也不是我的敌手。”
手上将书送出去，“至于这本《真人经》译本，也算二六哥遗物。我虽有九成把握收拾鹿明正，但也有一成概率出事，到那时这东西也许有用，希望诸位哥哥阿姐事后翻阅，通力合作，不忘情义，做成大事。”
鹿樽这辈子没正经过几次，他说这话时却全然是一心赤诚真心，令人感到情真意切。
在这一刻他没半点开玩笑的心思，开玩笑从来得抱着不看重任何事情的心思，可现在大家的反应他很看重很看重。
鹿聪灵盯着那本《真人经》，似在犹豫，伸手出来，颤抖一切，又停下来。
不知不觉间，他呼吸急促了许多，也不只是他，其他人同样在内。
大约五六个呼吸后，鹿聪灵猛然一咬牙，抬头道，“三六，这书我不要，你跟我们一起逃吧。”
天呐，天呐，天呐！
如果可以形容这一刻，鹿樽会觉得心里面压着的千斤大石头不翼而飞，甚至绝不只是一块石头，而是十多块，在场每个人心里都有石头。
可听了这番话，鹿樽敢自信地说，他去大家伙心里都看过了一次了，所有石头都没了。
全都空空荡荡，快意清爽，没半点窒碍，简直可以飞起来啦！
他哈哈大笑，“这我就放心了，你们小瞧我我就放心了，你们看不起我我就放心了，我就是杀了鹿明正来打你们的脸！哈哈哈，我就等着当英雄这一天！你们自去，便等我好消息吧！”
随手丢去，《真人经》译本落在鹿聪灵手里，鹿樽完全地放心了。
他一拉缰绳，小红马高举马蹄，扬声嘶鸣，背着鹿樽鹿巧二人一个转向，已朝着来路奔腾而去。
……
“没人追来吧。”风驰电掣中，鹿樽回问鹿巧。
鹿巧都不知道有没有往回望，很平静地回答，“没有。”
鹿樽大喜，“好，好，好。”
“好什么好？这代表他们并不关心你的生死，只想着自己逃命。”
“错，这代表他们对我有极强自信，相信我的能力。”鹿樽笑道，“当然，追过来也好，这代表他们关心我。所以不管是追不追回我，他们都是我最好的兄弟姊妹……等等，你！”
他忽然感觉到鹿巧的语气不对。
“是的，我又来了。”鹿巧的语气幽静，“一切快要结束了，我怎么能不来看看戏？”
鹿樽听不太懂他的话，只是对有些事情恍然大悟，“难怪我都没问你，你就把书交给了我，巧哥才没你这么聪明。你到底是谁啊？我听说千年的精怪，会俯身到人身上，难不成你？”
他忽然想起来了，“啊对了，你是那天我抓到的蝴蝶？”
“什么蝴蝶？”就连这个鹿巧也对他跳脱的思维大感吃不消，“你别乱想，我就是鹿巧，只是另一个鹿巧。”
鹿樽浮想联翩的鬼狐故事给这一句又冷又硬的话语画上句号，“哦。”
他想了想，“你说一切就要结束了来看戏……这话好怪。”
“不怪，绝对不怪。”鹿巧道，“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你就知道我这番话的意思了。”
“嘿，若你期待的好戏是我大战鹿明正，那大约要让你失望了。”鹿樽傲然道，“我收拾那家伙用不了一个时辰。”
身后的感觉告诉鹿樽，鹿巧点了点头，“这点我非常相信，不管他再强大，遇到了你也是白搭。”
这大约是第一个如此相信鹿樽狂言妄语的人，即便是之前的鹿巧遇到了这番话也会敷衍过去。
鹿樽大喜过望，“你认真的？”
“我当然认真，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你有多强。”鹿巧说，“你早些年在隐秘之地，对付过十三位隐世高手，其中每一个人都比鹿归墟、鹿峥嵘那等档次的人更加厉害，而你以一敌十三，只用了不到半夜就将他们全数杀死。”
鹿樽倒吸一口凉气，“你居然连这点也知道？”
“你还在深潭中斗一条蛟龙，大约五百年修为，兴风作浪，曾一口吞了一千士兵，却被你活生生打死。”
鹿樽叹气，“哎，那倒也是个强敌。”
“更不要说你与深山老林里的仙人下棋，仙人下你不过，气急败坏地用棋盘砸你脑袋，可你尚且无事，而仙人却给你震死了。”
鹿樽摇了摇头，“那老头儿气量小啊。”
若旁人听了他们的话，只会觉得这是哪个无知小儿的幻想，可他们说起来却一板一眼、煞有其事。
鹿巧道，“在这些大事面前，小小一个鹿明正，自然手到擒来。”
鹿樽道，“那是。”
然后鹿巧却笑了，“而这正是我想要看的好戏，等演到那时候……我就想看看那时候……”
鹿樽心想这话味道不对，正想再问，身后却打了个喷嚏。
“好冷啊樽哥，怎么跑这么急，我们这是在哪？”
鹿樽知道自己熟悉的那个鹿巧回来了，“我们回去对付鹿明正。”
“啊！”鹿巧尖叫起来，“巧哥，我们……我们去送死么？”
“嘿，怎么说话的。”鹿樽呵斥他，“你对我怎么还没人家有信心？”
“人家？那是谁？”
“额……我也说不清楚……”
……
鹿樽本来以为会在路上遇到追杀过来的鹿明正，可令他意外的是，自己竟一路回到苍梧镇老龙客栈，中间别说遇上鹿明正了，连一点穷追不舍的踪迹都没有。
难不成鹿明正还没能收拾掉苍梧客栈的众人？
这都多久了！
鹿樽心里更是不屑了，但也欣喜自己或许能救下大家。
在空无一人的镇子里，鹿巧害怕得简直像贴在鹿樽身上，而鹿樽却纵马于道路上，又跑到了苍梧客栈。
又一次令他意外的事情出现了，这客栈也没有人。
他带着鹿巧上去检察，用烛火观之，只看到有众多尸体，照例被取走了天命所寄宿的器官，那画面甚是恶心。
鹿樽甚至在尸体里找到了鹿圣手、鹿归墟和鹿沧海。
鹿圣手的血被抽干，成了一具干巴巴的脆尸。
鹿归墟的尸体最完整，只是小腹丹田处被挖去大块血肉。
鹿沧海则失去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当然还有别人的，数目对得上。
鹿樽看得火冒三丈又疑惑万分。
鹿巧在第一具尸体面前呕吐，怎么也不敢看第二具尸体。
“怎么回事？鹿明正呢？”鹿樽咬牙切齿，“他到底去了哪里？这只有一条山路，我来回走了一遍都没发现他，难不成是飞走了？”
鹿巧在一旁瑟瑟发抖，一脸要哭了似的表情，和鹿樽站得极近，“樽哥，我……我害怕，我们离开这里吧……”
鹿樽拿他没办法，“好吧，我们又去追一下他们……”
忽然心中一动，却想到了那另一个鹿巧的话。
虽然那家伙神神道道，但迄今为止诸多言语，好像从来没有不准的。
一个时辰么？
这时间绝不算多。
而就算鹿明正此时追杀出去，也追不上快马加鞭的众人，他在镇子里的概率更大。
鹿樽思前想后，改变了主意，“要不你去老龙客栈睡一觉，我为你守着夜晚，咱们就在这里等最后的一个时辰吧！”
众人驻马，默然无语，仿佛心里该说的没说的话都随着夜风飘远。
报仇似乎是理所当然的选择，鹿明正不只是杀了大家的亲人朋友，更是从人人敬仰服膺的大哥变成了另一个陌生面孔的仇敌。
亲人的背叛与欺骗，甚至可能比生死更加重要。
若鹿明正失去了反抗能力地束手就擒在眼前，再问任何一位鹿家子弟的想法，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挖心断首，祭奠死者。
可鹿明正岂止有反抗能力，他还张牙舞爪，穷追不舍，比鬼怪可怕，比仙佛威风。
若真想要对付他，何必逃之夭夭？
其实人人清楚，他们丧了胆气也没了斗志，逃就是逃，一旦逃了，便那么容易打回来么？
在外界他们是备受关注的鹿家子弟，人人习文学武，一身本领，嘴上不说如何，心里都清楚必将改变天下，那是何其骄傲？
可时至今日，他们才知道骄傲这东西，破碎起来如此容易。
天下尚未改变，心高气傲的孩子们已回了原形，惊觉自己的孤独与无能。
鹿聪灵觉察到气氛不对，赶忙道，“怎么能够长他人志气？我不信鹿明正真能天下无敌！”
鹿落落说完这番话，颇为后悔，她想找补，也想鼓舞。
但话到嘴边，却一股脑说了下去，“鹿明正强处根本不在武功，在于他吸收死去弟兄们的‘天命’，单一个鹿明正当然不可怕。可我最怕的是义父所谓‘成仙’说法，是否就是鹿明正行事？大家还记得《真人经》么？”
后面，鹿旖兰打了个机灵，“你是说，义父打从一开始收养我们，便目的不纯……而大哥觉察这点。”
鹿落落凄然笑道，“正是如此，我们便如同被精心准备多年的食粮，左边是鹿明正，右边是鹿峥嵘，他们都想‘吃’了我们啊！”
这话简直比夜风更冷，冷如骨髓也冷彻心扉，在场众子无不心寒。
这话之前鹿樽说过，那时候没人当真。
可今时不同往日，经历鹿明正暗害之后，就连在场众人互相看来看去，只觉得看不清互相面容神情，均是不安。
有句人人嘴上不说，但心里清楚的话：严格来说，他们并非注定无法反抗的食粮，只因为同为食粮的鹿明正已反客为主，成了席上的食客。
鹿明正能杀了弟兄们而吸收‘天命’，其他人没道理不行。
鹿聪灵所说什么十年潜伏，苦练武功，终于雪恨，像是个美好寓言。
而鹿明正杀亲弑友，却是经过验证的明路。
多年感情沉淀，这份障碍当然不是那么容易越过，可若自己还顾忌着一些感情，而旁人却已明白了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又该如何？
黑暗中沉默许久，不自觉间，众人皆升起防备之心。
就在紧张氛围之中，鹿樽忽然道，“你们不要乱想，我回去把鹿明正杀了就是，到时候天下太平，对不对？”
他的话一贯自高自大，更显滑稽可笑，引来众人的瞩目。
在往常时候，若鹿樽说了这般话语，会引来无数小觑与关照，那正是他最讨厌的反应。
可现在他真期望大家冷嘲热讽自己，因为在那之后大家就会规劝自己不要去。
并没有。
有的只是沉默。
也许是身处黑暗，鹿家子并未有意控制面部表情。
可他们忘了鹿樽内力高强，视夜如昼。
鹿樽清晰看到众人一瞬间啼笑皆非的表情，这让他一颗心火热火热的。
可在那表情之后，大家又一起看向自己身后的鹿巧，神情也随之变得微妙复杂起来。
鹿樽深吸一口气，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连鹿圣手那样对自己身体做过专门研究之人，都从未觉察到天命可以转移夺取，可见其中奥妙并非单纯杀人可以概括。
而要有这保命门路，自然须得一切根本《真人经》在手。
现在鹿家子大约都没想好要不要成为下一个鹿明正，但谁也不想别人拿到了《真人经》，而自己没看过《真人经》。
这曾只有鹿巧看中的一本坟墓里的书，现在成了鹿家子眼中的香饽饽。
鹿樽开口道，“巧哥……”
刚说个名字便是一怔，手里已被塞了本书。
嗯，鹿巧现在不被吓昏了已算胆大，哪还能如此心领神会？
鹿樽心生惊异，但现在无法询问，便对众人笑道，“我若一开始知道今晚逃亡的理由，早就调转回去了。大家休要慌张，我鹿三六神功盖世天下无敌，鹿明正虽丧心病狂，也不是我的敌手。”
手上将书送出去，“至于这本《真人经》译本，也算二六哥遗物。我虽有九成把握收拾鹿明正，但也有一成概率出事，到那时这东西也许有用，希望诸位哥哥阿姐事后翻阅，通力合作，不忘情义，做成大事。”
鹿樽这辈子没正经过几次，他说这话时却全然是一心赤诚真心，令人感到情真意切。
在这一刻他没半点开玩笑的心思，开玩笑从来得抱着不看重任何事情的心思，可现在大家的反应他很看重很看重。
鹿聪灵盯着那本《真人经》，似在犹豫，伸手出来，颤抖一切，又停下来。
不知不觉间，他呼吸急促了许多，也不只是他，其他人同样在内。
大约五六个呼吸后，鹿聪灵猛然一咬牙，抬头道，“三六，这书我不要，你跟我们一起逃吧。”
天呐，天呐，天呐！
如果可以形容这一刻，鹿樽会觉得心里面压着的千斤大石头不翼而飞，甚至绝不只是一块石头，而是十多块，在场每个人心里都有石头。
可听了这番话，鹿樽敢自信地说，他去大家伙心里都看过了一次了，所有石头都没了。
全都空空荡荡，快意清爽，没半点窒碍，简直可以飞起来啦！
他哈哈大笑，“这我就放心了，你们小瞧我我就放心了，你们看不起我我就放心了，我就是杀了鹿明正来打你们的脸！哈哈哈，我就等着当英雄这一天！你们自去，便等我好消息吧！”
随手丢去，《真人经》译本落在鹿聪灵手里，鹿樽完全地放心了。
他一拉缰绳，小红马高举马蹄，扬声嘶鸣，背着鹿樽鹿巧二人一个转向，已朝着来路奔腾而去。
……
“没人追来吧。”风驰电掣中，鹿樽回问鹿巧。
鹿巧都不知道有没有往回望，很平静地回答，“没有。”
鹿樽大喜，“好，好，好。”
“好什么好？这代表他们并不关心你的生死，只想着自己逃命。”
“错，这代表他们对我有极强自信，相信我的能力。”鹿樽笑道，“当然，追过来也好，这代表他们关心我。所以不管是追不追回我，他们都是我最好的兄弟姊妹……等等，你！”
他忽然感觉到鹿巧的语气不对。
“是的，我又来了。”鹿巧的语气幽静，“一切快要结束了，我怎么能不来看看戏？”
鹿樽听不太懂他的话，只是对有些事情恍然大悟，“难怪我都没问你，你就把书交给了我，巧哥才没你这么聪明。你到底是谁啊？我听说千年的精怪，会俯身到人身上，难不成你？”
他忽然想起来了，“啊对了，你是那天我抓到的蝴蝶？”
“什么蝴蝶？”就连这个鹿巧也对他跳脱的思维大感吃不消，“你别乱想，我就是鹿巧，只是另一个鹿巧。”
鹿樽浮想联翩的鬼狐故事给这一句又冷又硬的话语画上句号，“哦。”
他想了想，“你说一切就要结束了来看戏……这话好怪。”
“不怪，绝对不怪。”鹿巧道，“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你就知道我这番话的意思了。”
“嘿，若你期待的好戏是我大战鹿明正，那大约要让你失望了。”鹿樽傲然道，“我收拾那家伙用不了一个时辰。”
身后的感觉告诉鹿樽，鹿巧点了点头，“这点我非常相信，不管他再强大，遇到了你也是白搭。”
这大约是第一个如此相信鹿樽狂言妄语的人，即便是之前的鹿巧遇到了这番话也会敷衍过去。
鹿樽大喜过望，“你认真的？”
“我当然认真，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你有多强。”鹿巧说，“你早些年在隐秘之地，对付过十三位隐世高手，其中每一个人都比鹿归墟、鹿峥嵘那等档次的人更加厉害，而你以一敌十三，只用了不到半夜就将他们全数杀死。”
鹿樽倒吸一口凉气，“你居然连这点也知道？”
“你还在深潭中斗一条蛟龙，大约五百年修为，兴风作浪，曾一口吞了一千士兵，却被你活生生打死。”
鹿樽叹气，“哎，那倒也是个强敌。”
“更不要说你与深山老林里的仙人下棋，仙人下你不过，气急败坏地用棋盘砸你脑袋，可你尚且无事，而仙人却给你震死了。”
鹿樽摇了摇头，“那老头儿气量小啊。”
若旁人听了他们的话，只会觉得这是哪个无知小儿的幻想，可他们说起来却一板一眼、煞有其事。
鹿巧道，“在这些大事面前，小小一个鹿明正，自然手到擒来。”
鹿樽道，“那是。”
然后鹿巧却笑了，“而这正是我想要看的好戏，等演到那时候……我就想看看那时候……”
鹿樽心想这话味道不对，正想再问，身后却打了个喷嚏。
“好冷啊樽哥，怎么跑这么急，我们这是在哪？”
鹿樽知道自己熟悉的那个鹿巧回来了，“我们回去对付鹿明正。”
“啊！”鹿巧尖叫起来，“巧哥，我们……我们去送死么？”
“嘿，怎么说话的。”鹿樽呵斥他，“你对我怎么还没人家有信心？”
“人家？那是谁？”
“额……我也说不清楚……”
……
鹿樽本来以为会在路上遇到追杀过来的鹿明正，可令他意外的是，自己竟一路回到苍梧镇老龙客栈，中间别说遇上鹿明正了，连一点穷追不舍的踪迹都没有。
难不成鹿明正还没能收拾掉苍梧客栈的众人？
这都多久了！
鹿樽心里更是不屑了，但也欣喜自己或许能救下大家。
在空无一人的镇子里，鹿巧害怕得简直像贴在鹿樽身上，而鹿樽却纵马于道路上，又跑到了苍梧客栈。
又一次令他意外的事情出现了，这客栈也没有人。
他带着鹿巧上去检察，用烛火观之，只看到有众多尸体，照例被取走了天命所寄宿的器官，那画面甚是恶心。
鹿樽甚至在尸体里找到了鹿圣手、鹿归墟和鹿沧海。
鹿圣手的血被抽干，成了一具干巴巴的脆尸。
鹿归墟的尸体最完整，只是小腹丹田处被挖去大块血肉。
鹿沧海则失去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当然还有别人的，数目对得上。
鹿樽看得火冒三丈又疑惑万分。
鹿巧在第一具尸体面前呕吐，怎么也不敢看第二具尸体。
“怎么回事？鹿明正呢？”鹿樽咬牙切齿，“他到底去了哪里？这只有一条山路，我来回走了一遍都没发现他，难不成是飞走了？”
鹿巧在一旁瑟瑟发抖，一脸要哭了似的表情，和鹿樽站得极近，“樽哥，我……我害怕，我们离开这里吧……”
鹿樽拿他没办法，“好吧，我们又去追一下他们……”
忽然心中一动，却想到了那另一个鹿巧的话。
虽然那家伙神神道道，但迄今为止诸多言语，好像从来没有不准的。
一个时辰么？
这时间绝不算多。
而就算鹿明正此时追杀出去，也追不上快马加鞭的众人，他在镇子里的概率更大。
鹿樽思前想后，改变了主意，“要不你去老龙客栈睡一觉，我为你守着夜晚，咱们就在这里等最后的一个时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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