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伤害
小吴安与同学们出去玩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抽出更多的时间，与小秋一起走过车水马龙，品人间烟火气。
倒也不是没有动过把小秋介绍给同学们的想法，但内心不时有言语响彻，小秋是自己的，是自己换来的弟弟，凭什么让其他人拥有他。
小秋到来的这一年，家里逐渐变得安宁，没有了吵架声，每一天的朝晕依旧、喜乐如初，让他从前段时间的烦闷中走了出来。
可生活素来如此，不是当你站在悬崖峭壁时，推你一把，就是在你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后，毫不留情地给予你沉痛一击。
只是一个平平淡淡的秋日，小吴安带着小秋与往常一样回到家，却听见客厅里传出一阵轻轻的抽泣声。
这是在小吴安记忆中，安巧雯的第一次哭泣，他无措地走到了妈妈面前，心里觉得像是什么东西塌掉了。
安巧雯见到儿子，紧紧把他抱在怀里，不再压抑自己的委屈，痛哭出声。
“小安，妈妈现在只有你了……”
“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好好学习，妈妈只有你了，你要为妈妈、为这个家，争口气啊……”
“小安……”
小吴安无端地感觉有些胸闷，喘不过气来，可能是因为安巧雯的怀抱太过用力，可能是因为背上突然多了很沉的担子。
他不知道此时该怎么做，只能张开双手，抱住了安巧雯，沉默无声。
小吴安躺在床上，眼神完全放空，一种逐渐脱离这个世界的坠落感，伴着头痛一起出现。
就在他快速“下沉”的时候，一只柔嫩的小手坚定而有力地握住了他的，在竭尽所能地往上拉。
亦如上次那般，无论何时何地，小秋总会在危急时刻向他伸出手，始终如一。
看来是他赚了啊。
一个多月时间，安巧雯每天以泪洗面，神色憔悴得不像样子，哪里还有之前的一点精神面貌。
她的悲伤，如同不断袭来的浪涛，将小吴安吞卷、淹没。
往日的开朗、自信，被冲刷得荡然无存，眉宇间不知不觉染上了几分与安巧雯相似的忧愁，以及自己的茫然、无助。
“哥，还有我在，开心一点……”
尽管有小秋一直“拉着”小吴安，也只能延缓“坠落”的速度，起不到明显作用。
而打破长久僵局的，是重新出现的吴辛华。
趁安巧雯在卧室休息时，他回家接走了小吴安，父子俩一起去游乐园玩。
小吴安看到爸爸回来了，天真地以为爸爸妈妈的矛盾就要消解了。
哀愁如残雪遇春阳般融化，心间充盈着喜悦。
他放下了种种不乐，无忧无虑地玩了一整天。
傍晚，他抱着刚买的变形金刚，一个人上楼，轻快地推开房门。
“我回来了！”
他跑到沙发前，炫耀似的将大黄蜂举在安巧雯面前晃了晃。
“妈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大黄蜂，怎么样，帅吧？”
许久，没有任何反应，刚才那股热情劲散去，小吴安这才注意到，安巧雯神情有些不对劲，心里发怵，将举起的大黄蜂慢慢收回。
她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遍布血丝的的眼中，透露着疯狂。
“妈妈，你怎么……”
“他今天，都说了我什么？”
小吴安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巧雯冷声打断。
“什、什么？”
“你爸爸他！今天都说了我什么？”
低吼出声，充满了怒气。
小吴安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突然变成这样，为什么这么问，爸爸不是回来了吗？爸爸妈妈没有和好吗？
久处于压抑的环境下，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天的轻松快意，怎么会特意去记身边的一个人，在一天里，都说了些什么。
恐惧、委屈、愤怒等情绪疯狂地搅动，小吴安头疼欲裂，脑海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大黄蜂，左手抵住额头，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但就是这种怪异的行为，在安巧雯心中，正是心虚、撒谎的表现。
她的儿子，这个家里她最珍视的人，她对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去爱他、照顾他、培养他。
而那个混蛋，只是把她的小安带出去玩了一天，买了一个玩具，就收买成功了。
安巧雯一时万念俱灰，看向那个大黄蜂，脑中的最后一根弦也崩断了。
她粗暴地从小吴安怀里抢过大黄蜂，一把把它摔在身前。
“砰！”
大黄蜂身上的几个零件被崩飞，其中一个，掠过小吴安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为什么？’
小吴安大脑一片混乱，情急之下，他只想救回自己的大黄蜂。
“不要，妈妈，求你了，别……”
他俯下身去，颤抖着声音出言恳求，属于他的骄傲，彻底破碎。
“你就这么喜欢他给你的东西？那我呢？我给的，你都看不见吗？”
安巧雯干裂的嘴唇微颤，悲怒交加，痛心疾首地说着。
她再次举起了大黄蜂，用尽力气，扔到玄关前。
“砰！”
小吴安被砸落，向下坠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真的记不起来了啊……’
（因为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哈哈哈，真可怜啊！真好笑啊！）
……
他感觉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松开了与小秋相握的手，眼前的人、物变得模糊，刺耳的繁杂声音向脑内涌去。
亲眼看着最亲近的人，毁掉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绝望！无助！
一滴泪水滑落，像是洪水冲破了堤坝，便再也止不住了。
安巧雯的怒火被小吴安的眼泪浇灭了，她愣在原地，忧虑、难过占据了上风，自己也哭了起来。
直到眼睛再难挤出泪水，小吴安才重新掌握了身体。
他太累了，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摇摇晃晃地向卧室走去，他转身瞄了玄关一眼，却不敢行动。
小吴安侧躺在床上，双眼失焦无神，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是仍在执意念叨。
“我，哈，真的，不记得了，哈，我真的，不记得了……”
背后，一具温软的身体贴了上来，将他抱进怀里，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好像比安巧雯抱得还要紧。
有水珠滴落在颈后，起初热，转瞬凉，小秋也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陪着你的身边，没能拉住你，对不起……”
那种如同附骨之蛆的窒息感逐渐消退，胸口的起伏恢复正常，小吴安吸了几口空气，将腰处的双手握紧，声音低哑。
“小秋，以后，能一直陪着我吗？”
“嗯，一直。”
“一直是多久？”
“永远。”
注定不会宁静的夜里，两个小小的身影相拥而眠。
成千上百计的链条从深不见底的海渊中探出，捆在小吴安身上，将他迅速拉进深海的黑暗中。
他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粼粼碎光，随着连串的气泡飞快上升，直至不见。
忽的，他感觉身后有人轻柔圈住他的腰间，随他一起沉坠。
“哥，我陪着你哦。”
梦里的小秋是这样说的。
后来，有很多人对他有过不同的见解，也有人问过，“小秋”是个怎样的人？
不论是第几次回答，吴安总会不自觉地摸向颈间那条项链，低头揣摩片刻后，再抬头时，嘴角泛起笑意，眸光柔和，声音变得明朗润泽。
他说过“是他的唯一”，说过“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说过“是他用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换来的人”……
他们在一个萧瑟的秋天相遇，从此形影不离，携光影同游。
倒也不是没有动过把小秋介绍给同学们的想法，但内心不时有言语响彻，小秋是自己的，是自己换来的弟弟，凭什么让其他人拥有他。
小秋到来的这一年，家里逐渐变得安宁，没有了吵架声，每一天的朝晕依旧、喜乐如初，让他从前段时间的烦闷中走了出来。
可生活素来如此，不是当你站在悬崖峭壁时，推你一把，就是在你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后，毫不留情地给予你沉痛一击。
只是一个平平淡淡的秋日，小吴安带着小秋与往常一样回到家，却听见客厅里传出一阵轻轻的抽泣声。
这是在小吴安记忆中，安巧雯的第一次哭泣，他无措地走到了妈妈面前，心里觉得像是什么东西塌掉了。
安巧雯见到儿子，紧紧把他抱在怀里，不再压抑自己的委屈，痛哭出声。
“小安，妈妈现在只有你了……”
“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好好学习，妈妈只有你了，你要为妈妈、为这个家，争口气啊……”
“小安……”
小吴安无端地感觉有些胸闷，喘不过气来，可能是因为安巧雯的怀抱太过用力，可能是因为背上突然多了很沉的担子。
他不知道此时该怎么做，只能张开双手，抱住了安巧雯，沉默无声。
小吴安躺在床上，眼神完全放空，一种逐渐脱离这个世界的坠落感，伴着头痛一起出现。
就在他快速“下沉”的时候，一只柔嫩的小手坚定而有力地握住了他的，在竭尽所能地往上拉。
亦如上次那般，无论何时何地，小秋总会在危急时刻向他伸出手，始终如一。
看来是他赚了啊。
一个多月时间，安巧雯每天以泪洗面，神色憔悴得不像样子，哪里还有之前的一点精神面貌。
她的悲伤，如同不断袭来的浪涛，将小吴安吞卷、淹没。
往日的开朗、自信，被冲刷得荡然无存，眉宇间不知不觉染上了几分与安巧雯相似的忧愁，以及自己的茫然、无助。
“哥，还有我在，开心一点……”
尽管有小秋一直“拉着”小吴安，也只能延缓“坠落”的速度，起不到明显作用。
而打破长久僵局的，是重新出现的吴辛华。
趁安巧雯在卧室休息时，他回家接走了小吴安，父子俩一起去游乐园玩。
小吴安看到爸爸回来了，天真地以为爸爸妈妈的矛盾就要消解了。
哀愁如残雪遇春阳般融化，心间充盈着喜悦。
他放下了种种不乐，无忧无虑地玩了一整天。
傍晚，他抱着刚买的变形金刚，一个人上楼，轻快地推开房门。
“我回来了！”
他跑到沙发前，炫耀似的将大黄蜂举在安巧雯面前晃了晃。
“妈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大黄蜂，怎么样，帅吧？”
许久，没有任何反应，刚才那股热情劲散去，小吴安这才注意到，安巧雯神情有些不对劲，心里发怵，将举起的大黄蜂慢慢收回。
她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遍布血丝的的眼中，透露着疯狂。
“妈妈，你怎么……”
“他今天，都说了我什么？”
小吴安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巧雯冷声打断。
“什、什么？”
“你爸爸他！今天都说了我什么？”
低吼出声，充满了怒气。
小吴安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突然变成这样，为什么这么问，爸爸不是回来了吗？爸爸妈妈没有和好吗？
久处于压抑的环境下，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天的轻松快意，怎么会特意去记身边的一个人，在一天里，都说了些什么。
恐惧、委屈、愤怒等情绪疯狂地搅动，小吴安头疼欲裂，脑海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大黄蜂，左手抵住额头，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但就是这种怪异的行为，在安巧雯心中，正是心虚、撒谎的表现。
她的儿子，这个家里她最珍视的人，她对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去爱他、照顾他、培养他。
而那个混蛋，只是把她的小安带出去玩了一天，买了一个玩具，就收买成功了。
安巧雯一时万念俱灰，看向那个大黄蜂，脑中的最后一根弦也崩断了。
她粗暴地从小吴安怀里抢过大黄蜂，一把把它摔在身前。
“砰！”
大黄蜂身上的几个零件被崩飞，其中一个，掠过小吴安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为什么？’
小吴安大脑一片混乱，情急之下，他只想救回自己的大黄蜂。
“不要，妈妈，求你了，别……”
他俯下身去，颤抖着声音出言恳求，属于他的骄傲，彻底破碎。
“你就这么喜欢他给你的东西？那我呢？我给的，你都看不见吗？”
安巧雯干裂的嘴唇微颤，悲怒交加，痛心疾首地说着。
她再次举起了大黄蜂，用尽力气，扔到玄关前。
“砰！”
小吴安被砸落，向下坠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真的记不起来了啊……’
（因为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哈哈哈，真可怜啊！真好笑啊！）
……
他感觉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松开了与小秋相握的手，眼前的人、物变得模糊，刺耳的繁杂声音向脑内涌去。
亲眼看着最亲近的人，毁掉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绝望！无助！
一滴泪水滑落，像是洪水冲破了堤坝，便再也止不住了。
安巧雯的怒火被小吴安的眼泪浇灭了，她愣在原地，忧虑、难过占据了上风，自己也哭了起来。
直到眼睛再难挤出泪水，小吴安才重新掌握了身体。
他太累了，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摇摇晃晃地向卧室走去，他转身瞄了玄关一眼，却不敢行动。
小吴安侧躺在床上，双眼失焦无神，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是仍在执意念叨。
“我，哈，真的，不记得了，哈，我真的，不记得了……”
背后，一具温软的身体贴了上来，将他抱进怀里，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好像比安巧雯抱得还要紧。
有水珠滴落在颈后，起初热，转瞬凉，小秋也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陪着你的身边，没能拉住你，对不起……”
那种如同附骨之蛆的窒息感逐渐消退，胸口的起伏恢复正常，小吴安吸了几口空气，将腰处的双手握紧，声音低哑。
“小秋，以后，能一直陪着我吗？”
“嗯，一直。”
“一直是多久？”
“永远。”
注定不会宁静的夜里，两个小小的身影相拥而眠。
成千上百计的链条从深不见底的海渊中探出，捆在小吴安身上，将他迅速拉进深海的黑暗中。
他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粼粼碎光，随着连串的气泡飞快上升，直至不见。
忽的，他感觉身后有人轻柔圈住他的腰间，随他一起沉坠。
“哥，我陪着你哦。”
梦里的小秋是这样说的。
后来，有很多人对他有过不同的见解，也有人问过，“小秋”是个怎样的人？
不论是第几次回答，吴安总会不自觉地摸向颈间那条项链，低头揣摩片刻后，再抬头时，嘴角泛起笑意，眸光柔和，声音变得明朗润泽。
他说过“是他的唯一”，说过“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说过“是他用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换来的人”……
他们在一个萧瑟的秋天相遇，从此形影不离，携光影同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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