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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中怪才

    欧歌没有选择自己一个人和萧战天打,哪怕台上观众已经对四打一这种行为开始嘲讽辱骂,欧歌依旧从容地与三人联手对付萧战天。

    局势并没有随着欧歌的加入而逆转,只是萧战天的拳势和崩解之力从欧歌加入战团之后作用就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变小。四人有如卸力装置一般,无论力量多猛,一阵奇异的振动过后便能将其消解于无形。

    没有功力的加持,萧战天本就要花费更多的体力和精力来作战,如今这种局面更是让萧战天陷入极其不利的境地。

    观众中除了普通人外也有武者,只是这些人的见识也只是看出萧战天有点不妙而已。而科盟那边辛芳已愤愤道:“张鸦九,你们神兵阁真是有出息,以四打一已是占尽优势,不痛痛快快地一战还要使用这种打法,知道无耻两字怎么写吗?”

    “无耻?”张鸦九冷笑一声:“比试前我们难道就知你们只派一人上场?何况武者之斗本就是要利用自己的优势痛击对手的弱势,哦,你们搞科技的,肯定是不明白这一点了。”

    辛芳刚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张鸦九所说的她又岂会不明白,只是一直以来的争胜心让她无法像平常一样冷静。

    “其实。”张鸦九说道:“那小子就算输了也没什么丢脸的,欧歌除了是天生的锻造天才,武道的天赋亦是惊人。”

    确实,这点正在场上的萧战天感受尤深。

    蔡田三人行动快捷,又能以特殊之法发挥兵器之能,自非庸手。但他们在萧战天眼里根本不够看,若非为了试探三人实力,只怕一开始他们就已败了。可是在欧歌加入之后,三人的攻势一下变得绵密起来,以萧战天如今的力量,根本没办法几拳破了这兵刃形成的包围圈,一时变得极为被动。而且,萧战天每和欧歌碰撞之时都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人打,而是在和一柄千锤百炼的铁器在战斗。

    雷欧皱了皱眉,肖狂见状问道:“怎么了老雷,战天可还没落下风。”“嗯”雷欧道:“但此种境况,战天应该直接用尽全力,强行攻其一点,这样还有五成的机会能赢,可他完全没这意思,竟还在和这几人游斗。”肖狂不以为然:“这四人虽然比想像的要强一些,但依我看,战天这么打完全没问题,他本就是越打越强的类型。更何况战天脑袋一向好使的很,绝不会作无用功。”“自然不会,因为他不能。”雷欧声音有些低沉。

    “什么不能。”肖狂不满道:“我说你也太小看战天了。”

    “不。”雷欧否认道:“我刚来九州之时是小看过他我承认,但与他相处之后,我知道他其实远比我想像的要强,尤其是他的坚韧和包容心我也很佩服。我所说的不能,并非他做不到攻其一点,而是他的性格决定他不会这么做。”肖狂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萧战天,他思索着雷欧的话沉默不语。

    “他确有随机应变的本事,可前提是他愿意。这次的对手实力并不强,战天会不会在心里想再打打看,等实在不行了再孤注一掷?”雷欧说。

    “照你这么说,对手不强也不是好事了?”肖狂打架基本凭直觉,虽在九州学习了将近一年半,但牵扯到这么复杂的理论还是觉得头脑发胀。

    “事实就是如此,此战要是换你上,就算你没有战天强,恐怕也早就赢了。”“呵呵,谢谢你的夸奖,只是我们不妨打个赌,我觉得战天即使不那么做,赢家依旧是他。”

    雷欧看着肖狂自信满满的样子,虽不明白他的信心从何而来,仍是问了一句:“赌注是什么?”“我这些年所有珍藏的蓝光无码光碟,包括一些绝版货。”“咳咳”雷欧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压低声音说道:“那我输了呢?”肖狂把头凑了过来邪邪一笑:“你昨天买的最新版VR全套装备。”“我去,你也太黑了吧,我自己都还没用过呢。”“那你赌不赌?”雷欧纠结了好一会儿说道:“赌了。”

    张鸦九见到欧歌稳稳地控制住了战局,心里并没有快要赢得战斗的激动,反而望着那面无表情的青年微微出神。

    二十几年前,他还不是神兵阁之主。当时的阁主是星空中赫赫有名的铸剑大师风流,他不仅在铸剑方面造诣高深,还提出了人为器炼的概念,其意是指将人当做兵器一样锤炼。各种材料锻炼成兵之后会有自己的呼吸,而人在过程中若是能保持相同的呼吸频率,制成的兵器威力一定更大。不过他这套理论基本人人都认为是天方夜谭。武者虽说肉身强大,足以经受得住火锻铁锤,但如此做的代价未免太大,而且若与兵器一同在熔炉里接受锤炼,注意力便很难集中。然而风流是个很执着的人,为了追求在炼器中更进一步,他无视周遭人的反对,毅然执行自己的设想。结果便在铸器过程中火毒攻心而死。

    风流一死,下一任神兵阁阁主的继任人也应该早有决断。呼声最高的两个自然是这一代被誉为双子星的欧皇和张鸦九。

    这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对于阁主之位都没那么看重。论铸炼水平,欧皇略高少许,只是他对铸造的狂热更在他的师傅风流之上。哪怕娶妻之后这一点还是没有丝毫改变。所以阁主之位便由性子稳健的张鸦九担任。

    欧皇改良了风流的法子,使得人铸之法前进了一大步。于是便更少回家,一心要完成师傅未完成之事。他的妻子生产那天他也全然不知,最后虽诞下一子,他的妻子却因气血耗尽而亡。

    欧皇回家见到亡妻后如五雷轰顶,心中后悔不已。但自己既然已因铸炼之事没有见上亡妻最后一面,自然更加不能半途而废。于是自己明明还活着,却将儿子交给张鸦九夫妇扶养。张鸦九虽不满欧皇之偏激想法行为,但和他情同手足,正好自己亦膝下无子,便和妻子将其当做自己亲儿扶养。甚至连欧歌这个名字都是张鸦九夫人朱丽娜所取。

    只是欧歌这孩子自小便与其他人有些不同。不喜不怒不悲不惊,张鸦九夫妇虽待他极好,他却对两人甚是冷淡。两人不以为意,尤其朱丽娜怜他自幼丧母,父亲又是那般模样,对这孩子更加关心怜惜。

    只可惜欧歌不但对他们冷淡如初,在同龄人中也是没什么朋友。张鸦九心想他既是欧皇之子,铸炼的天赋应当不低,于是日日悉心指点教导其铸兵之道,经常带起去神兵阁之大熔炉,希望他能展现惊人天赋从而获得认可。可是没有,欧歌似乎永远只是在远处静静地听着,看着,从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平生铸炼的第一柄兵刃,质量也远远不及和他一起学习的铁匠学徒。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鸦九亦渐渐对欧歌失去信心,只想着将其抚养成人,就算对得起他那位兄弟了。

    某日噩耗传来,欧皇走上了他师傅的老路,在一次铸造中丧生。欧皇性子虽孤傲,但还算不上不近人情。加之其铸技确实高超,不少人还是心存悲痛。张鸦九夫妇带欧歌来到欧皇尸首之旁,心中还担心欧歌受不了刺激,悲痛之余密切关注着欧歌。

    欧歌一如往常,只是像在看平常人的尸体一般,不但未曾流泪,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过。张鸦九终于不再对其抱有任何希望,将兄弟入殓埋葬之后不再理会欧歌。

    接下来的第三天,欧歌失踪了。朱丽娜心急如焚,张鸦九虽恼欧歌之凉薄,但还是四处寻找,心中也是焦急。可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神兵阁搜索了七日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正当张鸦九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欧歌之时,他回来了。

    衣服裤子都已破烂不堪,脸上亦满是风霜和类似煤炭的黑印,一双手紧紧地藏在袖子里。唯有他的表情和眼神,依旧木然如初。张鸦九生平第一次大怒,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扇了欧歌好几个巴掌。若非朱丽娜苦苦哀求,他真想当场扇死他。

    被扇的欧歌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张鸦九,仿佛被打的不是自己。张鸦九冷静之后也恨自己出手太重。他本来想和欧歌道歉,可一看到欧歌那没有感情的脸气便不打一处来。

    他强忍想再次出手的冲动问道:“我打你,你为何不躲?”欧歌木头脸的两侧已多了几处乌青,可见张鸦九打的不轻。

    “我为何要躲?”欧歌说问道。

    为何要躲?张鸦九不懂:“你若躲了,我……”张鸦九忽然发现即使对方躲了,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你打我,只因我做错了事,你打的狠,只因为你对我期望甚高,既然你是一片好意,我又为何要躲?张叔。”

    张叔,这个已经喊了七年的称呼,虽然七年加起来也不到十次,却让张鸦九仅剩的怒气烟消云散。而且他刚刚那番话……既然你一切都懂,为何不说出来?张鸦九本来还想问这些天他消失去哪里了,但见到自己妻子心疼的模样和欧歌脸上的乌青,最终只是说了一句:“你先去休息。”欧歌点点头就离开了。

    今日正好是欧皇的生日,张鸦九带了一壶好酒来到他的墓地准备与他共饮。快要行至之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跪在墓碑前一动不动。张鸦九躲在远处望去,却不是欧歌是谁。他这时不是应该在房里休息吗?

    此时他看到了欧歌一开始藏在袖子里的手掌。那几乎已是血肉模糊,旁边还放着一柄几成碎片的短剑。他倒底干什么去了?

    张鸦九很希望能在兄弟的墓前听到兄弟的儿子吐露心声,说说这些年自己心中的感受。可是没有,欧歌就这么一直跪着,不动,也不说话。

    张鸦九暗叹一声,正待上前,忽地发现墓前多了几块暗红色的矿石。火铜?张鸦九是铸造兵刃的大行家,自然认得那矿石是什么。从它们的色泽和形状看来,不是什么高等货。但张鸦九自然已经明白这几块东西是怎么来的,一个七岁的小孩用短剑和一双手生生挖出来的。怎样的毅力和决心才能让他做到这点?张鸦九鼻子一酸,想到了自己兄弟去世前几天和自己的对话。

    “九哥,火铜怎么用完了。”“照你这种用法,天天给你十吨也是不够用的。”“创新嘛,这点代价算什么,儿子,你说是不是?”欧歌当时难得地点了点头。

    “我说欧皇,你儿子都七岁了,你也该抽空多照顾照顾才是。”“诶,九哥,等我完成师傅的遗愿之后自然会拼命补偿他的,而且九哥,儿子交给你我一万个放心。”

    无情?凉薄?寡恩?放他妈的狗屁。我错了,欧皇,你有一个好儿子。

    脆弱的身躯开始摇晃,欧歌感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可他仍然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倒下。

    “孩子,可以了。”欧歌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失去意识的,他现在只能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容,而自己则倒在一个很温暖的怀抱里。欧歌那万年不变的木头脸上忽然多了一种复杂的神色:“张叔……”欧歌用尽力气也只说出这两个字。张鸦九抱起欧歌,将酒壶甩到欧皇墓前,随后便带着欧歌离开了。

    “你怎么从不和你的同学,神兵阁的叔叔伯伯交流?”张鸦九依稀记得几年后他曾这样问过欧歌。“为何要交流?”“这样你会交不到朋友的。”

    “真心的朋友,就算不刻意结交,他们也会成为你的朋友。”“那叔叔伯伯的炼铁经验你也不需要吗?”“他们的经验在日常交谈中我已听了很多,实践才是最重要的。”

    后来张鸦九才明白一件事,一开始他也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欧歌的冶炼天赋并不高。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他打造兵器的理念和传统冶炼师有着根本上的不同。他从一开始就认为以身炼铁才是最正确的法子。兵器既然是人铸造出来的,那人就更应当了解兵刃的心情,和兵刃经历相同的事。哪怕是当初的风流和欧皇,也只不过是想更深一步了解兵器材料的特性而走人铸那一步,欧歌却认为本该如此。而且他还认为铸炼师本身也是武者,为何最后就像变成两个完全不同的职业一般。只是莫说古代的铸造行业,就算神兵阁也是历史悠久。可铁匠成为武道强者的先例虽然并非没有,但这概率实在是少的可怜。只是在欧歌身上,他似乎看到了希望。不管结果如何,他已下定决心要全力支持这位子侄。

    欧歌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往后的日子里,他展现出了惊人的锻造和武道天赋。张鸦九本想让他在九州学习几年,欧歌却清楚自己的武道唯有在踏踏实实地冶铁中才能锤炼出来,所以他毅然拒绝进入九州这个捷径。

    真正的天才总会吸引一大群真正志同道合之人。正如欧歌之前所说,真正的朋友,就算不刻意结交,也会成为你的朋友。张鸦九已然可以看到,无论神兵阁还是铸造行业,必将走上一段新的台阶,那么他所要做的,就是为他保驾护航。

    场上的欧歌情绪依然没有丝毫波动,哪怕久战不下,哪怕以多打少,他也非常坦然。他反而觉得台上骂他们的那些人脑子有问题。以多打少就是因为单挑的话打不过,那么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为什么不能这么干?不过眼前这个对手真是难缠得紧。

    计科在一旁的座椅上看的直打瞌睡,萧战天这种打法严格来说根本不能算科技武者的打法,虽然他有时也会控制炮火射击对手的空隙制造攻势。但这种判断力和应变力纯粹是单纯武者的战斗方式,不用机甲也可以用别的方式做到。不过计科真正在意的是另外一点,那就是萧战天面对四人时采用的策略。

    以萧战天之聪明,绝不会看不出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攻其一点,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一直同时迎击着四人。萧战天从不会轻敌,而眼前的欧歌实力之强绝非易与。难道萧战天是要在困境下提升自己吗?计科自嘲地摇了摇头,虽然这很符合萧战天一贯的作风,但今日却绝不可能。原因无它,只因月神在场。

    计科对萧战天的了解虽没有肖狂那么深,但他知道月神在的话,萧战天一定会拼了命赢得比赛,那也就是说,战天另有打算吗?

    萧战天的攻势仍和一开始一样迅猛绵密。打持久战,本就是他所擅长的。只是他没想到,欧歌竟然这么顽强。萧战天看似在和四人对战,实际上他的攻势有七成都是被欧歌用特殊的法子化解的。对战间,他一直感觉对方的兵器似有着自主的生命,奋力为主人扛下了所有攻击。

    张鸦九神色如常,心神却早就激荡不已:欧皇,你看到了吗?你的儿子完成了真正的人铸,你若还在世,必会因他而自豪。

    萧战天暗暗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从未想过兵器所能发挥的威力竟是如斯之强。在这一刻,他对欧歌笑了笑。激战中,这种笑容更像是嘲讽。欧歌自然也看到了他的笑容,令人意向不到的是,欧歌那木头脸上竟也露出了笑容。若非战场瞬息万变,观众可能要就这种诡异的场景展开无数联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