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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度红尘》第十二章 追求

    一天下午,在田里劳动收工很早,路过一个池塘,水不是很多,但里面有鱼,而且看上去还不少。男孩子开始兴致勃勃的下水,脱掉上衣当渔网,还真的捉了两条。个别有兴趣的女生也参与之中,让单调的田间生活一下子变得丰富了。但人在水里和鱼儿住迷藏,自然成为了被戏弄的对象。

    当人的智商受到了挑战之后,就有聪明人想出了最笨的办法。“大家听我说,池塘也不大,我们这么多人,把水都淘干了,所有的鱼就都捉住了,何必这样费力气,又抓不到几条。”一个男知青大声的对大家说。

    沉默了一下之后,大家啧啧称赞。说干就干,现有的工具,大小水桶、脸盆、甚至水壶都用上了,更多的人,去找工具,大家准备大干一场。我们不喜欢下水的女孩子早早回去,负责在食堂帮厨,准备鱼宴聚餐。食堂的水桶、饭盆,男女宿舍的脸盆,都成为战斗的工具。

    万事俱备,只欠活鱼,我们几个女生和食堂炊事员美滋滋的等着,时不时久违了荤腥的肠胃发出阵阵的冲动。

    山区黄昏的时刻有着自己独特的静美,夕阳的余晖斜射于山川大地,显示出北方季节特有的繁盛,在这光线斜照下的苍绿似乎让季节之草木更加葳蕤。

    此时的等待是一种美,但等来的结果并不美。终于有人回来了,鱼的确不少,可是相邻的知青说着池塘隶属他们公社,为此发生争执,谁都不服谁,就这样发起了群殴。双方都有人受了重伤,正在送公社卫生院。

    我们赶到公社卫生员,轻伤的人很多,重伤的我们知青队有两个,其中一个是我们宣传队拉二胡的,人处在半昏迷状态,头上多处受伤,左手手指断了两根,小臂也骨折了。后天就要去县里演出,人刚刚还好好的,突然间这样,我一时难以接受,竟然忍不住呜呜的哭起来,很多姐妹都过来安慰我,有的也陪着我一起落泪。

    多年以后,我们在正京举行知青会,大家坐在一起说起这件事情,没有人能说得清到底是为了什么打架。似乎有村落狭隘的领地因素,也有食物匮乏的原始性动物争夺,更有对无法释怀的青春宣泄,也有个人英雄主义审美观的问题,还有在女生面前卖弄男人独特的美的自豪。说到底,是对理想追求失望的一种宣泄,总之,这场群殴,打人者和被打者,都没有丝毫耻辱感,都像凯旋的战士一样心安理得。

    也许一场战争,囊括了所有的追求和理想,一代人就这样长期的走不出这个怪圈。

    很晚了,我们在食堂终于吃上了池塘里面的鱼,但那种味道是常人所体会不到的......。

    事情转眼就过去,我们总还要面对明天。演出在即,公社革委会很重视,要找会拉二胡的人。有人和我说,不用找,身边就有。

    一切都如愿而来,因为他二胡有极高的水准,领导批准了龚占海进入宣传队,我们的接触更加频繁,心情也更好,觉得生活也更加有意义。

    据说龚占海也是城里人,父亲是右派,带着他们一家四口下放到这里。谁也没有想到,父亲一场重病就无声无息的融入了这块土地,不久母亲就带着他和妹妹嫁给了县里的一个干部,那个人早年丧妻,有一个女孩和占海年龄差不多。龚占海不适应这种家庭生活,年仅十三岁,就一个人又回到了这里,陪伴父亲的孤魂。生活的艰辛和“黑五类”的双重压力他默默地扛着,活下来已经不易,还能有什么奢望。

    幸好继父对他不错,经济上一直保持供给,高中毕业后他就留在这里,一个人一直住在父亲下放时的房子里。所以,他的笑容不多,即便笑起来也总带着几分忧郁,平日里,理智的像一台机器,从不出任何差错。似乎对所有人都谦恭,但也有着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

    我渐渐觉得我的生活里不能没有他,看到他,我心里就踏实,看不到就有隐隐的不安和思念。有一种东西叫暗恋,拥有它也许是一件美妙的事情,至少对我是这样。由于特殊情况,不是知情的龚占海也进入了我们知青队伍,只不过我们住的是集体宿舍,他有自己的家,尽管孤零,但安静而自由。

    一段时间里,一个人的时候,一个找不到答案的思考一直伴着我,并帮我驱走寂寞。那就是龚占海会不会成为我的白马王子,我甚至想象可以留在这里陪他一辈子,做个乡下人,我认了。可是,让我做个“黑五类”的老婆,真的比要命还难,他怎么能成分不好呢?为什么要有成分呢?这让我所有的希望都隐含在绝望之中,一切的绝望,看到龚占海之后又变成了希望。一复一日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转换,就像白天和黑夜一样,轮流的陪伴着我,让我感到所有的一切都成正常的,自然的。

    一天晚饭后,太阳落山了,天气不冷不热。我一个人漫步目的闲散游走于小镇的街道上。没多久,便来到了小镇最偏僻之处,我在这里猝然住足,也瞬间明白,我行走的方向根本不是没有目的,而是按照磁场而行的。因为,龚占海的家就住在这里。一个比寻常人家还要差一点的小土坯茅草房,目测建筑面积不超二十平方米,院子不小,要超过一百平方米。被整齐的木板围起来,并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菜园,一部分是小院。又小又破的院门开在房子侧面,走进去,前面是菜园,后面是房子。生活小院是个长方形,面积似乎不足三十平方米,小院与菜园有低矮的篱笆墙隔着,篱笆墙上爬满了牵牛花。

    此地一定是一直吸引我的地方,可我一个姑娘,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进去。正在附近徘徊,院子里响起了清晰的二胡的声音,不是平日里拉的样板戏及雄壮的革命歌曲,而是哀婉无限的《相思如梦》,我深信,这是我一生之中听到的最好的独奏,除此之外,再没有听过这么好的独奏曲,所以,我一生铭记不忘。

    人要做什么事情,总能找到理由,我想这就是老天给我去他家的最好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