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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度红尘》 第十三章 猎者

    夜色朦胧,当我循着《相思如梦》的胡琴声走进院内的时候,便看到龚占海坐在院内的凳子上,自娱自乐的陶醉于音乐之中,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我依旧能感觉到他满身的书卷气洋溢在脸上。尽管天天见面,但此时见到他,有说不出的新鲜感,待我走近跟前,他才发现是我,我看不清楚他吃惊的表情,我想,肯定会很夸张。

    “怎么是你,太意外了,请坐请坐!”他一边站起来把院内唯一的方凳让给我坐,一边文质彬彬的说。这让我有一点失望,起码比我预想的要平和得多,刚刚还紧急加速的心跳也骤然降了下来。“刚巧路过,被你的《相思如梦》吸引了,太棒了!”。我这样说的同时,感觉到了自己有一点拘谨,我边说边不自觉地坐在了方凳上,他放下胡琴,坐在开着窗的窗台上。月光下的双眸带着幽幽的清光看着我,让我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安,没话找话地说:“你这把二胡的音质不错。”

    “我爸爸留下的,很老了,但拉习惯了,很顺手。”

    “人琴合一?”我半打趣的说。

    “也许是这样,有时候甚至能找到小时候被父亲拥抱的感觉。”他很认真的说。

    “对不起啊!我好像说了自己不该说的话。”我觉得自己不该触动他这么沉重的话题,所以想他说了句道歉的话。

    “没有,你别这样说。”

    “我不该把话题引向你父亲。”

    “我拿起这把二胡,就是和父亲对话,拉响它就是和父亲诉说。”

    “你很想他?”我很认真的问。

    他似乎在努力地调整自己的情感,良久才低沉的说出了两个字:“当然!”这一下子也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顺口对他说:“我也想我爸爸!”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一句话就可以把心灵拉的很近很近。

    也许是人太熟了,往往更容易找不到聊天的话题,两人一时语塞。这是,一个高大的身影推开院门,走了进来,当他看到有一个女人和占海在一起,转身就要走。占海哪能允许这不清不白的印象留给别人,更害怕大家都喜闻乐见的传闻无胫而走,急忙用一种理直气壮的语气说道:“干什么走,铁柱?”来人转过身来,对占海说:“老叔说你很多日子没有过去了,让我来看看你,另外哮天下四个崽儿,让你过去看看。”见此情景,我知趣的起身告辞,并让来人坐下说话。

    龚占海用少有的坚持,劝我一起过去看看,我心里很希望是他喜欢和我多在一起,但我更清楚他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反正也没事,也有很强的好奇心,索性的就跟着去了。并随口问道:“哮天是什么?”还没等占海开口,铁柱就抢着回答道:“哮天是老叔的一条猎犬,身体高大细长很漂亮,因为像驴皮影里的哮天犬,所以叫哮天,占海起的名字。”因为喜欢小动物,我的兴致更高了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在这山村的确如此,民风之淳朴不用多说。所以,走不用锁门,去谁家也无需敲门。老叔家住在镇上最边缘的地方,距离龚占海家不到百米,孤零零的一个坐北朝南的正方,房前是一个大院,走下马路没多远就来到了院子门前,进来感觉院内有些零乱,但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似乎不单单听到有狗叫的声音,还有很多动物,同时也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杀气,我有点怕的同时,好奇心也增强了很多。房子后面是个小菜园,再后面就是山坡和树林,由下往上,树木也是由稀疏变茂密。推开房门,是大北方农村早期特有的走廊式厨房,两面是房间。此时早有两条狗围在我们身边转来转去,和铁柱占海都很亲热。推开左手房间的门,便有了光亮,是煤油灯发出来的,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没电的生活。但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一个老者手里端着气枪,向煤油灯的火苗射击,枪法很准,勾动扳机,铅弹便从焰心穿过。微微闪烁的昏暗的灯光,把一张老脸映的有些狰狞,我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尽管开着窗户,也闻到了室内一种说不出的怪味。

    见来人中有一个陌生的我,老者似乎有些奇怪,随口问道:“这丫头是谁?”“正京来的知情,我的领导。”占海答。“欢迎欢迎,坐坐坐,铁柱,拿井下黄瓜去!”老者的热情让我觉得他的面相善良了很多,仔细看并不丑陋,只是拿东西的粗手和脸上深深的皱纹,都留下了太多深重的沧桑。

    山里人夏季经常用冷水泡黄瓜降温,吃起来既新鲜又凉爽,而老叔自家有一口深井,井底下常年结冰,俨然一个天然的冰箱,用绳子把筐放下去,可以储存很多食物。我接过递过来的黄瓜,咬上一口,味道至今不忘。这时,突然间一只蝈蝈鸣叫起来,也不知道老叔养了多少蝈蝈,也不清楚有几只同时跟着鸣叫,夜晚给人很刺耳的感觉,但他们却充耳不闻。油灯下,他们一边吃黄瓜一边聊狗、袍子之类的话题,我听不很懂,更插不上嘴。

    一会儿又端着油灯,带我们去院内简易狗舍看小狗崽儿。原来这家里有三条大狗,雌雄猎犬各一条,另外一条是狼青犬。刚刚跟着我们亲近的是两条公狗,母猎犬正在窝里陪着四只小狗酣睡。见主人来了也不警觉,幼崽儿随他们把玩。那么小,憨态可掬,我真想伸手摸摸,但又不敢,怕母狗咬我。大家都说了些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走的时候,龚占海一定要铁牛陪着他一起送我,我想这一定是怕别人说闲话,回到知青宿舍,躺在坑上,我一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后来才知道,老叔叫关庆春,历史似乎有很深的渊源,但镇上没有人知道他的曾经。只知道他无亲无故,有猎枪和气枪,一个人在这里以打猎为生。为人仗义大度,又与世无争,大家都很尊重他,也没有人找他的麻烦。还有人传说他原来是和座山雕一样的土匪头子,解放后潜伏到这里度余生,没人能说清他的故事的真伪,他也从不和任何人说自己的过去。但太多的时候往往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人追究,没人追究便是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