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皇孙
江重夏怔怔望着他，想问却不敢问。他话说的轻松，重夏却有种感觉，他现在是在撕开心上的旧伤，撕的鲜血淋漓。她想问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那些狰狞的伤口上撒盐，所以她不敢问。
肖慕没用她问，低头拨着柴火，继续说：“老寨主只有一个女儿，她未来的夫婿是必定要入赘四时寨的。可末帝身后也只有扶冲一棵独苗，万里江山不能无人承继，不可能让他给四时寨做赘婿。而且当时扶冲已有妻有子，江姑娘亦心有所属。于是，末帝和老寨主便给还不满一岁的小皇孙定了一门望头亲，若江姑娘将来生的是男孩，就与皇孙做异姓兄弟，若生的是女孩，皇孙......入赘四时寨，以刀剑为证。”
“这样的话，你......皇孙就不能......”
肖慕看着她，眼中流波清澈温暖，江重夏忽然明白过来那封书信里一世无为的意思。此刻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遗憾，他和他的父亲一样，从未有悔。
“不到一年，昭文公主的驸马褚万里勾结匈奴谋反，毒杀了末帝。太子扶冲被残部护送南下，与当时的南境都护公孙良会合，退守滨江。褚万里送昭文公主到滨江招降公孙良，结果你知道了，只是太子扶冲不知所踪，一起失踪的还有那块能号令江湖的修合令。”
“末帝的亲卫从东宫的火海里救出小皇孙，带着他颠沛流离了三年，最后将他托付给晋朝遗臣方竞之。方氏夫妇视小皇孙如己出，二十年悉心养育。末帝亲卫虽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却从未逼迫他谋复帝业。小皇孙本以为是师父生性淡泊，要他一世平安。今日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秉承着太子扶冲的遗志......祖父文韬武略，一生果决刚烈，所以才会为姑母选了弓马娴熟的褚万里做驸马......先父脾气却随了祖母，满身的文弱书生气，懦弱少决断，什么都听祖父的。当时明明只有一个儿子，就因为祖父一句话便舍出去给人做上门女婿。可没想到他最后居然敢不听祖父的，拿修合令垫枕头，死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
江重夏跪在他膝前，捧起他的脸，指尖轻轻拭去两滴晶莹的水珠，“以后.......以后咱们接他出去。”肖慕在她微凉的手掌里彻底溃败，眼泪淌满她整个手心，重夏微凉的手掌一阵阵灼热。
肖慕和江重夏回到谷仓时已过了午饭，坐在门口嗑瓜子的米皮儿瞧见他们，兴奋的从台阶上蹦下来，三步并做两步迎上来，“可回来了，没事吧？”
江重夏趴在肖慕背上，掀了掀眼皮，“你觉得呢？”
江重夏从生下来，米皮儿就没见她消停过，就算不上房揭瓦，也没有老老实实躺平歇着的时候。昨天折了跟肋条还差点宰了燃阳子呢，这得是伤的多重才有现在这副小脸煞白的病娇模样。
肖慕警惕的四下里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进去说。”
米皮儿早笑不出来了，跟着二人进客栈。此时正是午饭时候，大堂里三三两两坐着几桌客人。肖慕背着江重夏快步穿过大堂，两人虽然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可衣料上明显的血痂明眼人都看见。顾不了那么多，反正回来的一路穿街过巷瞧见的人也不少。
肖慕直接把江重夏背回房间，春寒卫安前后脚跟了进来。掩上房门，江重夏一下子从肖慕背上跳下来，问：“泉周道长回来了吗？”
“你没受伤啊？”米皮儿生气了，“吓我一跳！”
江重夏横他一眼，“怎么没伤？血都快流干了。”肖慕按她坐下，倒水给她喝。她脸上没有血色，从山洞里出来时又吃了颗石室里的丹药。江重夏对这些比她岁数还大的丹药十分信任，事实证明效用也确实非同凡响，不过一颗养血回气的丹药，江重夏的手很快就热乎了。
春寒说：“你们是怎么回事？道长回来说你们掉进陷阱了。他好不容易才从庄子里出来，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碍。”
江重夏脸上写着“就知道这老小子死不了”的表情，这时有人敲门，卫安把杨祺岳放进来。半天一夜没见，他胡子拉碴的，眼窝子抠的能放二两小米。江重夏不用问，说什么巡视分舵，上分舵找便宜酒喝还差不多。
昨天晚上，肖慕和江重夏在泉周道长眼皮子底下掉进地道，再去地上摸也找不到翻板机关。庄子里的青衣人很快发现了泉周，他再顾不上肖江两人，只能挺剑硬闯出去。泉周剑法虽然了得，但毕竟就一个人。青衣人武功虽不是个个跻身一流，但胜在训练有素，擅长团战。冲出山庄便是旷野，泉周被围在垓中，虽一时不置身死，却也没有突围的办法。
泉周跟青衣人纠缠了一会儿，杀出个带人皮面具的领头人。他一入场，泉周立刻压力倍增。这人使的也是一把长剑，起招手势却不似剑招。泉周想，这人大概就是小院里两人口中的先生了。领头人一入阵，跟手下人互相策应，阵法威力大增，泉周就挂了彩。正在他以为今晚便要葬送在这里时，突然杀出来个杨祺岳。
杨祺岳酒喝到半夜，晕晕乎乎的乱逛，逛到大树底下走不动了，便幕天席地的躺尸。睡了半宿，一会儿是表姐，一会儿是沈蓝，明明背影是表姐的，可转回头就成了沈蓝。混混沌沌跑了半宿洋片儿，睡着了比醒着还累。
杨祺岳强迫自己从乱梦中醒过来，还没完全清醒，就听见坡下有打斗声。他腾的坐起来，就见灰衣老道手执长剑跟十几个青衣人斗在一起。黑夜里银光闪耀，老道虽然身陷重围，剑招却兀自潇洒飘逸的好看。
杨祺岳一眼认出被围的是泉周道长，没犹豫立刻飞身向战团奔去。他突然杀到，泉周道长心头一松，全力施展剑法朝杨祺岳的来处冲去。夜色深沉，两人凶横，越杀离庄子越远。杀到庄外一里外，为首的青衣人下令止步。杨祺岳和泉周道长头都不敢回，一口气跑出三里多地才停下来。
杨祺岳搓了搓脸，“跑出来道长才告诉我你们困在里头了，我们本想回来拉了人直接去救你们，反正那边也惊了。可一来不知道你们在哪儿，二来那庄子易守难攻，庄里的人是有后台的，我猜就是惊了也不会跑的。道长担心的不行，我就跟他说，咱家阿夏是作妖的祖宗，肯定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这不就说对了。”
肖慕笑而不语，江重夏不服气嘴巴张了一半儿，杨祺岳抢先道：“你敢说刚才没耍心眼儿？”
江重夏：“......”
肖慕没用她问，低头拨着柴火，继续说：“老寨主只有一个女儿，她未来的夫婿是必定要入赘四时寨的。可末帝身后也只有扶冲一棵独苗，万里江山不能无人承继，不可能让他给四时寨做赘婿。而且当时扶冲已有妻有子，江姑娘亦心有所属。于是，末帝和老寨主便给还不满一岁的小皇孙定了一门望头亲，若江姑娘将来生的是男孩，就与皇孙做异姓兄弟，若生的是女孩，皇孙......入赘四时寨，以刀剑为证。”
“这样的话，你......皇孙就不能......”
肖慕看着她，眼中流波清澈温暖，江重夏忽然明白过来那封书信里一世无为的意思。此刻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遗憾，他和他的父亲一样，从未有悔。
“不到一年，昭文公主的驸马褚万里勾结匈奴谋反，毒杀了末帝。太子扶冲被残部护送南下，与当时的南境都护公孙良会合，退守滨江。褚万里送昭文公主到滨江招降公孙良，结果你知道了，只是太子扶冲不知所踪，一起失踪的还有那块能号令江湖的修合令。”
“末帝的亲卫从东宫的火海里救出小皇孙，带着他颠沛流离了三年，最后将他托付给晋朝遗臣方竞之。方氏夫妇视小皇孙如己出，二十年悉心养育。末帝亲卫虽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却从未逼迫他谋复帝业。小皇孙本以为是师父生性淡泊，要他一世平安。今日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秉承着太子扶冲的遗志......祖父文韬武略，一生果决刚烈，所以才会为姑母选了弓马娴熟的褚万里做驸马......先父脾气却随了祖母，满身的文弱书生气，懦弱少决断，什么都听祖父的。当时明明只有一个儿子，就因为祖父一句话便舍出去给人做上门女婿。可没想到他最后居然敢不听祖父的，拿修合令垫枕头，死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
江重夏跪在他膝前，捧起他的脸，指尖轻轻拭去两滴晶莹的水珠，“以后.......以后咱们接他出去。”肖慕在她微凉的手掌里彻底溃败，眼泪淌满她整个手心，重夏微凉的手掌一阵阵灼热。
肖慕和江重夏回到谷仓时已过了午饭，坐在门口嗑瓜子的米皮儿瞧见他们，兴奋的从台阶上蹦下来，三步并做两步迎上来，“可回来了，没事吧？”
江重夏趴在肖慕背上，掀了掀眼皮，“你觉得呢？”
江重夏从生下来，米皮儿就没见她消停过，就算不上房揭瓦，也没有老老实实躺平歇着的时候。昨天折了跟肋条还差点宰了燃阳子呢，这得是伤的多重才有现在这副小脸煞白的病娇模样。
肖慕警惕的四下里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进去说。”
米皮儿早笑不出来了，跟着二人进客栈。此时正是午饭时候，大堂里三三两两坐着几桌客人。肖慕背着江重夏快步穿过大堂，两人虽然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可衣料上明显的血痂明眼人都看见。顾不了那么多，反正回来的一路穿街过巷瞧见的人也不少。
肖慕直接把江重夏背回房间，春寒卫安前后脚跟了进来。掩上房门，江重夏一下子从肖慕背上跳下来，问：“泉周道长回来了吗？”
“你没受伤啊？”米皮儿生气了，“吓我一跳！”
江重夏横他一眼，“怎么没伤？血都快流干了。”肖慕按她坐下，倒水给她喝。她脸上没有血色，从山洞里出来时又吃了颗石室里的丹药。江重夏对这些比她岁数还大的丹药十分信任，事实证明效用也确实非同凡响，不过一颗养血回气的丹药，江重夏的手很快就热乎了。
春寒说：“你们是怎么回事？道长回来说你们掉进陷阱了。他好不容易才从庄子里出来，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碍。”
江重夏脸上写着“就知道这老小子死不了”的表情，这时有人敲门，卫安把杨祺岳放进来。半天一夜没见，他胡子拉碴的，眼窝子抠的能放二两小米。江重夏不用问，说什么巡视分舵，上分舵找便宜酒喝还差不多。
昨天晚上，肖慕和江重夏在泉周道长眼皮子底下掉进地道，再去地上摸也找不到翻板机关。庄子里的青衣人很快发现了泉周，他再顾不上肖江两人，只能挺剑硬闯出去。泉周剑法虽然了得，但毕竟就一个人。青衣人武功虽不是个个跻身一流，但胜在训练有素，擅长团战。冲出山庄便是旷野，泉周被围在垓中，虽一时不置身死，却也没有突围的办法。
泉周跟青衣人纠缠了一会儿，杀出个带人皮面具的领头人。他一入场，泉周立刻压力倍增。这人使的也是一把长剑，起招手势却不似剑招。泉周想，这人大概就是小院里两人口中的先生了。领头人一入阵，跟手下人互相策应，阵法威力大增，泉周就挂了彩。正在他以为今晚便要葬送在这里时，突然杀出来个杨祺岳。
杨祺岳酒喝到半夜，晕晕乎乎的乱逛，逛到大树底下走不动了，便幕天席地的躺尸。睡了半宿，一会儿是表姐，一会儿是沈蓝，明明背影是表姐的，可转回头就成了沈蓝。混混沌沌跑了半宿洋片儿，睡着了比醒着还累。
杨祺岳强迫自己从乱梦中醒过来，还没完全清醒，就听见坡下有打斗声。他腾的坐起来，就见灰衣老道手执长剑跟十几个青衣人斗在一起。黑夜里银光闪耀，老道虽然身陷重围，剑招却兀自潇洒飘逸的好看。
杨祺岳一眼认出被围的是泉周道长，没犹豫立刻飞身向战团奔去。他突然杀到，泉周道长心头一松，全力施展剑法朝杨祺岳的来处冲去。夜色深沉，两人凶横，越杀离庄子越远。杀到庄外一里外，为首的青衣人下令止步。杨祺岳和泉周道长头都不敢回，一口气跑出三里多地才停下来。
杨祺岳搓了搓脸，“跑出来道长才告诉我你们困在里头了，我们本想回来拉了人直接去救你们，反正那边也惊了。可一来不知道你们在哪儿，二来那庄子易守难攻，庄里的人是有后台的，我猜就是惊了也不会跑的。道长担心的不行，我就跟他说，咱家阿夏是作妖的祖宗，肯定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这不就说对了。”
肖慕笑而不语，江重夏不服气嘴巴张了一半儿，杨祺岳抢先道：“你敢说刚才没耍心眼儿？”
江重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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