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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破壳

    江重夏脸皮厚,会来事,人生可以有拼不过的刀,但不能有聊不下去的天儿。陶霄嫌弃的嘴脸她看不见,越性往他跟前凑了凑,慨然道:“咱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马革裹尸一张席子就能送终。你就是让他躺在紫金棺里,杀人的没偿命也得死不瞑目。你在这儿烧这些玩意儿有什么用?出去杀了那些匈奴人才痛快,你.......”

    “你懂什么!爹和大哥没了,陶家军没了,陶家没了!陶家在北境四十年,到最后却因为朝廷权斗、皇子夺嫡家破人亡,我还争来做什么?报仇雪恨?上京城里坐着的皇帝皇后肯吗!?”陶霄站起来,大声咆哮着。

    十天之间,陶霄先失长兄后失父亲,界河一战陶家多年训练的精锐陶家军损失大半,剩下的也是些老弱残兵。兵法再娴熟,作战再勇猛,他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远在京城的长姐对他来说就是个陌生人,何况是姐夫?骤失父兄,对他来说就是失去了这世上所有可以依靠的亲人。江重夏说的报仇雪恨,他何尝不想,可是陶家军尽丧,皇帝的嫡子在匈奴人手里,谁会支持他复仇?姐夫褚策煜?莫说他在朝堂上向来没有说话的份,便是有,他愿意担嫉害兄长的罪名而不遵上谕吗?

    守在父兄的灵堂里,陶霄满腔的愤懑无处发泄,眼泪已经流干了。江重夏突然闯进来,自来熟的拱了一通火,陶霄终于找到了出口,朝她咆哮了一顿。他几天没好好吃饭,猛地站起来一顿嚷嚷,脸顿时惨白,一阵心慌头晕,身子止不住的打晃儿,出了一身的冷汗。低头看那丫头,蹲在那儿抬头望着自己,既无羞愧又无同情,好像看着个傻子。

    “你不是陶家人?你不姓陶?”傻子凉凉道,“你父亲兄弟的仇指着别人做什么?皇帝的旨意没来,便是来了,不是还有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你父兄把你教的如此蠢直,合该陶家军完蛋!”

    “你胡说!”陶霄一脚踹过去,江重夏侧身避过。蹲的脚有点麻,右脚吃不住软了一下,屁股撞在火盆上,好在棉服厚实没磕着也没烫着。“不许你侮辱我父兄!”

    江重夏拍拍屁股,“蹲在这儿当缩头乌龟才是有辱你父兄!哭爹喊娘的像个奶娃娃。我要是你爹,早从棺材里爬出来抽醒你了。留你在世上,陶家才真是完了!”

    江重夏说完就走了。陶霄盯着少女的背影转过影壁,终于撑不住坐回到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江重夏溜溜达达的往正厅走,见个小兵先一步跑了进去。她不慌不忙的跟进去,见几个男人都锁着眉头,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江重夏收起玩闹,蹭到肖慕身后,打眼色问怎么了。肖慕牵着她出来,站在廊下,望着校场里挥汗如雨训练的将士,说:“京里旨意到了,命我们撤出韶霞关。”

    江重夏作为一个山沟里的土包子,家里存的名山大川图再多,她也不明白韶霞关对中原百姓有多重要。不过是听肖慕、冯平讲,没了韶霞关,匈奴人就可以长驱直入中原内陆,烧杀掠夺,残害百姓。江重夏没想到陶小子说的这么准,元启帝真的要为褚璋煜放弃北境。他们原本的计划因为这道旨意彻底落空了,“打算怎么办?”

    正堂的门没关,文尔言好吸水烟,缭绕的烟雾从屋里飘出来,这个决定对他和褚策煜来说都不好做。“褚璋煜活着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死了就是抗旨不遵。”

    江重夏踮起脚摸摸他锁着的眉头,嘻嘻笑道:“不怕,反正土匪都是该杀的。”肖慕眉头舒展,嘴角微翘,压下想抱她的冲动,只轻轻扶了扶她的腰。触手软滑一团,凉津津的,不是棉袄的触感。那东西被肖慕一捏,抗议似的动了下,这下江重夏也觉出不对了。

    从在南疆的时候江重夏腰上就总系个布袋子。以前是放喂蛇母的鸟蛋,现在装的是喂马的料饼,还有一只不明种族的蛋。起初江重夏以为是剩下的鸟蛋,可它的壳比禽类的蛋都厚,而且放了大半个月也没见有腐坏的迹象。肖慕觉得这只蛋可能跟蛇母有关,她便装在随身袋子里,带着跑来跑去,平日动手打架磕磕碰碰的它竟也没碎。重夏觉得袋子越来越重,时不时掏出来看,那蛋居然比之前大了一倍不只。重夏越发肯定这只蛋和蛇母有关,琢磨了很多办法孵化它。到都护府安顿下来后,甚至找了只抱窝的母鸡来孵它。母鸡没见过这么大的子孙,誓死不从,江重夏只好作罢。

    江重夏觉得布袋子里一阵蠕动,忙解下来看。袋口一解开,一条小指粗的黑色小蛇从里头立起来,吓的重夏差点扔了布袋。肖慕稳稳的托住袋底,仔细看那小蛇。它通体纯黑,细细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暗光。蛇头不过拇指甲盖大小,精灵的转来转去,蛇瞳也是黑色的,一翕一合好奇的打量着周围。最后盯住重夏,粉红的小信子吐出来,探向她手腕,速度极快的缠了上去。

    冰凉的鳞片触上皮肤的刹那,江重夏觉得头发根儿都立起来了。什么形象都顾不上了,一边使劲儿甩手一边失声尖叫。她一开始怕蛇,后来蛇母不分昼夜的跟着她,肖慕见她们处的不错,以为重夏已经没那么怕了。哪料到碗口粗的巨蟒没让她睡不着觉,面条似的小蛇却让她这么大反应。肖慕忍着笑捂着她嘴不让她叫,伸手捏住小蛇的七寸想把它放回布袋里。

    小蛇反应极快,绕着江重夏的手腕转了一圈,肖慕一边搂着她安抚一边抓蛇,没留意又捏了个空。小蛇转过来,肖慕的手正送到嘴边,它吐了吐信子也不咬,扭头继续顺着重夏的胳膊往上爬。江重夏这时也冷静下来,见它无意伤害肖慕,只是一股劲儿的往自己脸前爬。直到跟她大眼瞪小眼了,那蛇立起来,眯着蛇瞳,盯着重夏,张嘴把信子吐到了底,一下子舔到了重夏脸上,哈哈着居然有点像求爱抚的小狗?

    褚策煜和文尔言被江重夏的叫声吸引过来,询问出了什么事。肖慕装作无意的挡在重夏前头,笑道:“无事,廊上掉了只壁虎在她头上,吓了一跳。”

    文尔言了然的笑了笑,旋即正色道:“我和郡王已经决定,明日反攻匈奴。”

    “当真?”陶霄冲过来,虽然脸色还是苍白的,但发髻重新梳过,脸也洗干净了。听到文尔言决定反攻的消息,两只眼睛闪着光,显得格外精神。

    褚策煜拍拍他的肩膀,“自然是真的。二郎,这一战无论输赢咱们都要背上逆旨的罪名了。日后就算打败了匈奴人,北境可能也不由你说了算了,怕不怕?”

    陶霄握紧了拳头,“父兄战死,我若不能为他们雪耻,还有什么脸号令北境?姐夫,文将军,这一仗无论输赢,所有罪责我陶霄一力承担。”

    文尔言笑道:“如今这里最大的是我,二郎你要担责,还得再混几年才有资格。”他敛起笑,两手分别搭在褚策煜和陶霄肩上,“为了北境的百姓,你我兄弟就拼着逆旨抗命,驱除鞑虏,重振大周声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