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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伤离

    涉及皇子,文尔言不敢怠慢,返回都护府后立刻飞鸽传书回京。都护府内一片肃穆,陶勇让府内的侍从挂起白幡,穿起孝服,安排的井井有条。文尔言也命援军着素服,半日之内,满城缟素。

    事到如今,肖慕也没必要再避讳。往年在京中,虽不入官场,但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姑娘。他是方竞之的养子,即便再避讳,有些场面也躲不过。他跟文尔言虽没有交往,却也打过几个照面。加上褚策煜和陶霄对他的态度,如果说之前只是眼熟,现在就可以确认他是文渊阁大学士家的养子了。

    众人聚在正堂,除了肖慕惯常的面无表情,其他人都是忧心忡忡的紧锁眉头。文尔言清了清嗓子,说:“本来以双方的实力,我们对战匈奴并不是必输之局。可如今他们挟持淮王,我们必然投鼠忌器。刀兵无眼,若是阵前伤及淮王,恐怕难向陛下和皇后交待。”

    虽然已经传书回京,等待元启帝的指示,但文尔言话里话外似乎没有要应承苏洽撤军要求的意思。这位话不多的京防驻军统领,并不像他外表所现的那般唯皇命是从。为了北境的安全,他是愿意背负有损皇子的罪名的,但同行的另一个皇子褚策煜却可能会受到皇帝更大的猜忌和责难。文家掌管京畿军权多年,深得元启帝信任。褚璋煜若有个闪失,皇后定会将罪责全推到褚策煜身上。

    褚策煜明白文尔言的意思,他最怕的是文尔言因为顾忌褚璋煜的安危答应苏洽的要求。至于自己,他早有准备,左右是捞不着好的。现在文尔言这么说,褚策煜哪有不愿意的,赶忙应承:“将军放心,我会尽全力救出二哥。如果有什么不测,所有罪责由我来承担,绝不会连累将军。”

    文尔言摆摆手,“陛下封我为主将,殿下和淮王为左右将军,所有的军事活动一应都由我担责。况且如今靖安侯新丧,我对北境责无旁贷。万一淮王殿下不测,陛下的责难我与殿下共担。”

    话一说开,两人包袱尽除,一起商量加固城防,操练备战事宜。北境军训练有素,援军来援虽杂,战力良莠不齐,但现在陷在城中,朝不保夕,都按照冯平孔福的要求用功训练,不敢有丝毫懈怠。肖慕拿出江重夏带来的舆图,文尔言大喜,就连戍守北境多年的陶勇都如获至宝,连连追问肖慕舆图是何人画就。舆图不仅详实具体,画工亦十分精美,就算放到行军打仗的外行手里,也能看懂各个地点所在。

    文尔言每每和褚策煜陶勇商议军情,肖慕都在旁,但极少发表意见,还没有冯平说的多。只当褚策煜发问,他才提一两句,却每每都是要害。陶勇是陶占昂的养子,跟肖慕算是表兄弟,两人很熟悉。但他的话,肖慕却从来不接。唯有褚策煜追问,他才回答。

    飞鸽传书一来一回光路途就要五六天,这么大的事朝中各种权衡博弈,剩下的时间根本不够。十日期限一到,苏洽必然发起攻势,到时他们死守韶霞关。如果褚璋煜有不测,还可以没收到圣旨为由推脱部分罪责。文尔言和褚策煜筹划的很好,却没想到朝廷的旨意来的那样快。

    抢回靖安侯遗体后,大周和匈奴双方都再未挑起过战端。双方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整个北境平静的如一潭死水,但无波的水面之下,却是各方角力掀起的暗潮。韶霞关更因为靖安侯和其长子的战殇,笼罩在哀肃和紧张的气氛里,唯一一个还笑得出来就是江重夏了。

    肖慕日日跟将军们关在正堂里商议军情,韩喜孔福要训练士兵,之后赶到的卫安要跟丁全安排关内的住民,只有江重夏无所事事。不是在军营里逛,就是在关里逛,逛得她自己都烦了,便整天瘫在校场上晒太阳。可惜才躺了不到两天,就被孔福赶走了,理由是她这个混吃等死的德行影响士气。

    江重夏被勒令不准再靠近校场,百无聊赖的她逛到都护府后衙,后衙其实就是靖安侯府。陶占昂戍守北境数十年,全心都扑在韶霞关上,自己的府邸却是能省就省。按规制他可以另辟宅基建造靖安侯府,但元启帝连年削减北境军饷,为了省下饷银贴补都护府,陶占昂就把后衙改建成侯府。反正女儿常年在京中为质,妻子早早病逝,自己和两个儿子都是军中糙汉,不在意住处是否华美。只要设施俱全,床褥保暖就成了。

    靖安侯的遗体是被肖公子和他的常随小兵抢回这件事,整个韶霞关都知道。江重夏虽然扮成小兵,但是她个头矮,生的又白,一看就是女孩,尤其那双大眼睛,忽闪闪的特别好认。军中将士对这个身怀绝技的小兵极为崇拜,所以她整日介闲逛也没人管她。只是靖安侯新丧,丧仪摆在后衙,肖慕不准她过来闹腾。但今天又被孔福禁止入校场,不知不觉就溜达进了后衙。

    后衙的侍从都是北境军,完成训练后才到后衙帮陶家父子收拾一下院落。陶家父子久在沙场,过日子不讲究,日常的衣物由陶占昂两个妾侍打理,家里还有一个侯夫人陪嫁的仆妇,一直没有成婚。夫人去世后,她无处可去,半是养老半是帮两个妾侍管理后宅。

    江重夏走过跨门,后衙静的喘气都听得见。陶占昂和陶轩去世后,老仆妇和年长的侍妾伤心过度,先后病倒,全靠剩下的那名妾侍照顾。这个时候士兵们都在校场训练,后衙几乎没人走动。江重夏爱热闹,这里静悄悄的她不喜欢,打了个转想回前头。瞧见大开的正堂里,前日她从战场上提溜回来的小子跪在靖安侯的灵前,木偶人似的往火盆里添纸钱。

    那小子在战场上闹腾的欢实,跟打了鸡血似的。要不是江重夏使了些手段,根本没法把他囫囵个带下来。两天没见,他像换了人似的,两眼无神,呆呆笨笨的,对着父亲和长兄的灵堂眼泪也没掉。可江重夏却有种感觉,他是被心里的悲痛压垮了,心和人都死了。

    江重夏有些不忍,想了想还是走进正堂,给靖安侯和少将军的灵位磕了三个头,敬了一炷香,然后走回陶霄旁边,蹲下来帮他往火盆里添纸钱。整个过程陶霄看都没看她一眼,木然的垂着眼睛,手上和脸上还有前日战场上带下来的伤痕和泥土,发髻散乱,除了换过孝服根本没有梳洗过。

    江重夏添了两张纸钱,难得的斟酌说:“文将军和郡王爷正在商量着反攻匈奴,你了解漠北的风土人情,怎么不去给他们出出主意?”陶霄不说话,江重夏接着说:“丧仪固然重要,但侯爷将军一定盼着你能为他们报仇雪恨,这些俗礼其实不必太过拘泥。”

    陶霄蓦的抬头,恶狠狠的瞪了江重夏一眼。重夏还以为他会破口大骂,没想到他瞪了一会儿又把脑袋转了回去,依旧木头人似的添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