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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 夫妻

    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个地步,明眼人都看得出蒋谋不愿意,但他却从未提出过异议,甚至两人私下独处时也不曾。现在才正式向褚建煜进言,蒋谋自以为全心全意为他考虑,到褚建煜这儿却不这么想。

    “岳父谨慎是好的,但欲成大事却不可畏首畏尾。老二和老四还在外头,如果不能争取到齐云山的支持,日后对付起他们来就会平添一个掣肘。现在既然有机会,何不好好利用?非要等到最后再出撒手锏,怕是好饭都要捂馊了。”

    蒋谋说:“殿下或许不知道,江姑娘和方大人的养子肖慕早有婚约。肖慕与郡王关系匪浅,您这般激怒他,四时寨恐怕就要站到郡王那头去了。齐云山根基深厚,要收服非是一朝一夕之事。江姑娘只可作为紧要关头要挟四时寨不插手夺嫡的砝码,断断不可提联姻之事,更不能趁人之危,做出苟且之事。”

    蒋谋见褚建煜自以为是,正堂里又无旁人,说话便没客气,真把宣王殿下当自家女婿来教训,却不想褚建煜早已不是那个肯事事与他商量的好女婿了。

    褚建煜脸色阴沉的可怕,冷笑道:“能与皇室联姻,坐拥国母之位,她一介匪流有何不愿?至于老四,镇国公未免把他看的太高了些,南人之子,区区三千骁骑营妄图颠覆嫡长,简直是痴人说梦!本王不怕告知公爷,老三早有安排,江离如今是自身难保。想救女儿?她四时寨不是一向把齐云山六十里的百姓护的紧吗?恐怕到时她要求着本王娶她的女儿!”

    蒋谋努力克制着心里的震惊,瞬间苍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他。落到褚建煜眼里,让他十分得意。“岳父既然想留苑儿在府中多住几日便住吧,那个盛玖要给自己留后路,明日就让他陪着江家姑娘一起进宫,本王倒要看看他这条后路如何留!”

    褚建煜走后许久,蒋谋一直呆坐在正堂里,手边的茶水已经冷透了也不见他起身。下人们都知道公爷的脾气,他不传没人敢贸然进屋。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管家走进来,对呆若木鸡的蒋谋说:“公爷,外头有人求见。”管家边说边摊开手掌,露出手心里握着的腰牌。蒋谋视线转过去,眼中顿时冷光一现,对管家说:“快请。”

    铅灰色的天空压的人心头沉甸甸的,让元启帝的心情更加沉重。这已经是褚万里被长子幽禁的第八天了,他被关在自己的长春殿里,除了贴身的太监和长子,谁都见不到。前些日子还能听到与他一墙之隔的皇后寝殿里,元胡秀歇斯底里的哭骂,三天前一下子就安静了。褚建煜恨这个继母入骨,怕不是嫌烦弄死了吧?元启帝想着,一不小心笑出声来,毫无愧疚的发现自己真是巴不得她死了。如果她死了,他绝不让她跟自己葬在一起。他要和昭文葬在一块儿,褚万里暗暗决定。

    褚万里独自坐在院中的花坛沿上,贴身太监靠着廊柱打瞌睡。这几天他也在担心着自己的未来,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夜颠倒着犯迷糊。院外守卫的士兵一直兢兢业业的,他们以后的高官厚禄就寄在这件事上,断不能容一点差错。花坛里的花都枯败了,眼下已经入冬,他一个阶下囚,谁会想着给他更换长青的花草呢?

    比起后面三个儿子,褚万里最心疼的就是褚建煜了。他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跟昭文唯一的孩子。元胡秀霸道毒辣,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嫡长,她几乎用尽了后宫所有龌龊的手段,想要害了建煜一条小命。是他时时刻刻把他带在身边,形影不离,吃一样的食物喝同一壶的水。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养到成人,怕给了权势遭元胡秀忌讳,便曲线救国给他找蒋谋做岳丈。怕他行事没有膀背,便暗示惠嫔让老三与他交好。褚万里自觉为这个儿子掏出了整副心肝,没想到三千巡防营、四万保平军,加上三千黑骑营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命运真是很神奇的东西,褚万里有种在走末帝和昭文老路的感觉。他还是前晋驸马的时候,末帝何尝不是爱幺女爱到了骨子里,恨不得给她所有能给的荣光。虎威将军,三万铁骑,作为一个驸马,他拥有比太子扶冲更多的兵权。而末帝这些宠重和信任换来的不也是背叛和死亡吗?

    “褚万里,我答应你去滨江劝降公孙良,为的是不让无辜百姓受累,不让为我大晋浴血的将士再多牺牲,你的狼子野心就跟你那豺狼姘头去圆满吧!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总有一天你也会尝到被人背叛的感觉,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等着看那一天!”

    那是他第一次从端庄高贵的妻子嘴里听到这么粗俗狠毒的话。褚万里记得当时从她嘴里说出姘头这个词时,他居然觉得很好笑。昭文是多么温柔软弱的性子,褚万里以为她顶多跟他闹上几天,木已成舟,看在孩子的面上,她是不可能跟自己离绝的。可他没想到妻子留下的他看不上的那几句狠话,竟是他们夫妻最后的诀别。与其说是公孙良毒死了昭文,他更愿意相信是她选择了自尽,因为夹在丈夫儿子和国仇家恨之间,软弱的昭文根本活不下去。

    “昭文,儿子替你做到了,你看见了吗?”褚万里对着铅灰色的天空,默默在心里问。

    黑色的靴子走进视野,“父皇在看什么?”褚建煜的声音很愉悦,自从他封禁皇宫,封锁了整个河北后,他的心情一直很好。

    元启帝直视着他,几天的幽闭生活让他精明的眼睛有些浑浊,很久没说过话了,一开口声音干哑难听。“四四方方一片天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哦,我还以为父皇和母后一样在等信鸽呢?”褚建煜笑着说,“两天前,保定府驿站送来积压的折子,我心急替父皇看了。四弟在折子中说,他和文将军大败匈奴,已经发还东境和西境的援军,班师回朝了。这是大喜事啊!该给四弟请功才是,他却在折子里请罪。原来他们捉了元胡部的族长元胡端回朝论罪,途径泾阳城,居然被他劫持了二弟。四弟一时疏忽,竟让元胡端逃了,二弟也被他杀死。唉,四弟和文将军立下大功,本应论功行赏,可偏偏出了这种事。我实在拿不定注意该如何处置,特来请父皇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