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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我家住在齐云山(一)

    我叫江絮,小字棉棉。听说是我外公希望我能温柔端庄,像棉花一样给人温暖才取的这个字。他和外婆都希望我不要像阿娘一样凶悍刁钻,给齐云山再添一位祖宗。但世事往往会朝着人们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异常骨感。随着我慢慢长大,外公渐渐发现,我离他心里那团棉花相去甚远,且在背道而驰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已然不可追了。

    其实对于我即将长成和阿娘一样的精怪这件事,整个齐云山及至舅舅的海安帮,也不过只有外公外婆和祖母痛心疾首。阿爹一句话说到裉节上,我养成这个样子,盖因我那师公、舅舅,连同二十四个叔伯姑姑本就是照着养我阿娘的样子养我的,根本上是不太可能翻出别的花样来的。

    说起来阿爹和阿娘一起生了我,我却没有半点阿爹的性子。他天性沉稳,内敛雅正,虽然出入在咱们这土匪窝里,却是让人一见就想脱口而出的叫公子。自外婆五十岁卸了大寨主的位子,阿娘顺理成章成为四时寨的大寨主,可世人都知道,齐云山真正当家作主的是我阿爹。时日久了,人们摸出外婆和阿娘的脉,就直接称阿爹作山主了。

    阿爹寡言,除了和阿娘,对着旁人一天也说不了十句话,也不知道他是拿什么管事儿的。阿娘活泼话多,心比碗口还宽。除非是跟阿爹有关的事,其他的就在心里一过,不留下一片云彩。她十九岁上有了我,自己还是孩子,每日仍夹着我满山遍野的跑。等我会走了,就扔到教子峰上让师公和叔伯们教本事,她自己躲闲,整日跟阿爹痴缠,美其名曰要为江氏和方氏繁衍后嗣。

    说到子嗣一事,真真是我江氏的心头大患。我高祖只有曾祖一个儿子,曾祖还不如高祖,和曾祖母恩爱数十年,只得外婆一个女儿,自此开启了四时寨两代招赘的传统。为了不让这个传统绵延三代,阿爹和阿娘十几年如一日的腻歪,腻歪的师公都没眼看,和师婆长住教子峰不肯回寨。

    听闻当初阿娘曾夸下海口,要生出一窝儿郎,既能承继江氏家业,又能挑起方氏宗祧。可惜一年年过去,江家方家还是只得我一个,阿娘脸打的生疼。眼看着阿爹的八将就近配对遍地开花,结出了满山的野猴子,干爷和舅舅又上山来,舅舅对阿娘说:“生不出来也无妨,将来把我儿子入赘给你一个便可。”阿娘将他轰下山去,骂道:“少吹大气!等你生出儿子来再说!”不想一语成谶,此后十年,舅母一连气生了五朵金花,生的舅舅见庙就拜,遇观烧香。

    相比之下,已连招两代优秀赘婿的齐云山就平和许多了。他们接受了要再次招赘入寨的现实,但他们接受现实的结果却是要我来遭殃。

    因无法预知未来赘婿的资质如何,阿爹派人满山围捕我,最后把我从柜柳阿叔的树屋里逮了回来,由咕咕鸡押着,与那一干野猴子一起读书识字,学着看账管家。阿娘一辈子没学会的东西,现下却要逼着我来学!我心里窝火,每天用心练功,直到十三岁上痛打了姬豫一顿,才终于不用再看那些劳什子的账本了。

    眼见咕咕鸡被我收拾惨了,柜柳阿叔跑到阿娘跟前告状,害得我吃了一顿藤条炒肉,罚下修合涧清理蛇虫毒草。我对这些习以为常,并不当回事。可自那之后,长辈们却不再逼着我学这学那,由着我上蹿下跳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心里奇怪,便跑到卫二叔家里套消息。

    寒冬腊月,卫二叔一边给正在看账本的卫束扇扇子,一边苦恼的对我说:“唉,还不是公子对你娘说,你除了玩刀会什么?齐云山现在不也好好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何苦逼孩子!没办法,我就只能给我家阿束添把火了!”我听了这话喜笑颜开,正在看账的阿束却在他老子的扇子风里抖了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