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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碎雨(四)

    等一行人回到了筑城,凉樱早已来接,阿诲和卿逸看着受伤昏迷着的金小奇,很是担心。

    阿箩和卿逸说了些话,卿逸便带着鱼容和阿诲,赶着那马车,又离开了筑城。

    广禄和归海此时也都护在了阿箩的身边。

    凉樱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看着十一娘,“这人是怎么回事?”

    阿箩看了她一眼,看了看刚才鱼容给归海的剑,“先关到牢里,让人护好,你我先聊聊。”

    凉樱点了点头,命人将十一娘关到了牢里,然后领着阿箩回到了统帅府,凉玉早已接了人,说了些场面话,阿箩便去了房间沐浴歇息。

    阿箩坐在浴桶里,知道有人送上来了新的衣物,有人端来了她曾经爱喝的茶,有人往她的浴桶里又加了热水,水温变得刚刚好。

    阿箩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直到那人拿起梳子,为阿箩梳着长发,“郡主的发,干了些,没有以前的柔顺。”

    阿箩睁开了眼睛,那人在身后,阿箩却并不想看,“解药,送到圣都去吧。”

    那人一笑,“或许那杏林圣手,有解药呢?郡主······公主不必担心,有我在你身边,他就死不了。”

    阿箩重新闭上了眼睛,那人看着她放松的身体,和微微配合着仰过来的头,却落下了泪。

    阿箩嘴角微微扬起,“怎么,这不是你所迷恋的吗?”

    那人的手微微抖着,继续为她梳着头,“公主都不问问,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阿箩重新睁开了眼睛,“我以为,你死了······”

    “死过一回了,死过······好多回了,”那人放下梳子,手放在了阿箩的脑后和肩颈处,“我帮公主揉一揉吧。”

    “兰辛,”阿箩止住了她,“你过来,我想看看你。”

    那人沉默片刻,然后走到了阿箩的视线里,在浴桶边跪了下去,阿箩打量着她,王府的岁月便再一次翻涌而至,“兰辛,当时,即使他不伤你,我也会杀了你,你可知道?”

    兰辛看着眼前的人,微微一笑,“知道,郡主要埋葬过去,我就是你的过去。”

    “那你别动他,”阿箩求着人。

    兰辛低了头,半晌,才抬起头来,眼里是执念,“我若动他呢?”

    阿箩抬头,将眼泪晕散在眼睫,“他如何伤,我如何伤,他如何死,我如何死。”

    兰辛看着眼前的公主,眼神依旧如往昔,“如今的公主,怕是轻易死不得,但我们······我不杀他,但是有我在,他不能在你身边,反正,他总是累赘,公主送他回圣都,不就是要保他吗?难道真与我有关?”

    阿箩转头看她,“解药。”

    兰辛早已从近些日的跟踪中,知道了二人的情意,这三年多,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可是却还是看到自己的公主与那人牵扯到这样的地步,兰辛道:“他中的不是毒,是蛊。”

    阿箩不敢打断,也不敢出言刺激。

    兰辛既然已经动手,自然会将实情告知,“他中的是恨情蛊,十日后才会发作,就算是金圣手,也无法。”

    “什么是恨情蛊?”阿箩的手,几乎要捏碎浴桶的边缘。

    兰辛站起来,走到衣架旁,为她拿了擦身的布巾,“水凉了,公主起身吧。”

    “什么是恨情蛊?”阿箩冷冷地看着她,并没有打算起身。

    “若无情,则安然,若有情,则生不如死,”兰辛道:“当年没有杀了他,就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

    阿箩还是忍着,“会如何痛?”

    兰辛笑了,“但凡思情,犹如万箭穿心。”

    阿箩知道她没有必要骗她,只能尽力知道更多的信息,“如何解?”

    兰辛展开手中的长巾,阿箩终究起身,走出了浴桶,兰辛温柔地替人擦着身子,阿箩忍着心理的不适,任由她服侍自己,兰辛又为她穿了睡裳,这才淡淡说道:“忘情即可。”

    阿箩转头看向她,眼眸里是嗜杀之意。

    “公主,怕了?怕他不再爱你,怕自己,又孤身一人?”兰辛不愧是陪着她长大的人,将眼前人嗜杀背后的恐惧看得一清二楚。

    阿箩伸手,缠住了她的脖子,“若只是需要忘情,我是不是可以杀了你?”阿箩早已知晓眼前人修为并不如以前,是大伤的缘故,而且刚才也趁按住她手腕时,摸了脉息,兰辛的身体状况,可以说,非常不好。

    兰辛仰着头,任由她如此,“若只是恨情蛊,公主自然可以杀我,可是生死蛊怎么办?”

    阿箩也太过了解她,几乎是咬着恨,问道:“何为生死蛊?”

    “同生,”兰辛笑了,转而又阴寒,“同死。”

    阿箩犹豫着,手中的力道也减了些。

    “可惜,你把他送走了,若是在,此刻你也许能看见他被你掐着呼吸不了的感受,但凡濒死,我们就感同身受。”

    阿箩终究是放开了她,退了一步,“你如此,又要什么?”

    兰辛看着放了自己的人,却并没有开心多少,她是怕伤了金小奇,并不是怕伤了自己,“我要的,公主从来不都是知道吗?知道,并且一步步再利用,利用我对你的情意,逃出王府。”

    阿箩冷冷地看着她,从头上拔出一支细小的簪子,放在了胸前。

    兰辛皱了皱眉,那细小的簪子竟然十分锋利,她胸口雪白的肌肤上,已有细碎的血珠,兰辛将那簪子夺了去,“不要!”

    阿箩看着,冷冷地道:“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这具身体?”

    兰辛看着那道细细的划痕,那细小的血珠,看进她眼睛里,那里,竟然是死意,她又想到了她曾经求死的时候的样子,那样小小的身子,那样软软的,兰辛抚上她的脸,害怕了,害怕有着那样眼神的公主,“不要这样,郡主,公主,不要这样。”

    阿箩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大概都有,又把兰辛吓到了,“公主,我只要在你身边,我不会再伤害他,我只要在你身边。”

    阿箩看着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人,闭上了眼,“解了他身上的蛊,我放你在身边。”

    兰辛依旧抱着她,摇了摇头,“恨情蛊除了忘情,无解,生死蛊,也无解。”

    阿箩狠狠地推开了人,“既然无解,我也不用要你。”

    兰辛被推在一旁,“他若心里没有公主,恨情蛊不会发作,公主难道不好奇?”

    阿箩从未怀疑过金小奇的情意,“我与他,你又如何能知道?我若质疑你的心思,你可也会用恨情蛊,自证真心?”

    兰辛便沉默了。

    阿箩看着看着,想起探过的她的脉息的时候,察觉到的不解之处,为何她的心脉那样凌乱脆弱·····阿箩彷佛想明白了什么,狠狠地将一旁能抓着的茶杯砸向了地上,转身走了。

    兰辛默默起身,将东西都收拾好了,才出去。

    兰辛见阿箩已经上床睡了,便跪在了床前。

    第二日,阿箩醒来,看着跪在自己床前的人,沉默了好久,兰辛本来跪着睡着了,此时也醒了来,看着公主,又低下了头。

    “坏人明明是你,你为何低下头,彷佛受了多大的委屈?”阿箩的语气里,还是愤怒。

    “鬼手金紫苏,有忘情之药,恨情蛊自然可解,不过也得金小奇自己愿意,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才会要解药,至于生死蛊,除非我愿意为他而死,方可解。”兰辛一一说道,她知道在阿箩面前,只有冷静,把所有的路堵死了,她自然不会再挣扎。

    阿箩听完,冷笑了一下,“你愿意为他而死?和无解又有什么区别?”

    兰辛看着她,“你怎么不问问,他什么时候要解药?”

    阿箩已起身,绕过她往妆镜台那边走,“我想的是,如何让他心甘情愿早些服药。”

    兰辛却并不相信,“你忘记李暮了吗?”

    阿箩拿起梳子,“他不是李暮。”

    兰辛费劲地起了身,缓了好一会,才能走过去,见她早已挽好了发,有些失望,“我来为公主上妆吧。”

    阿箩看了看她,并没有拒绝,兰辛知道,公主在想着如何利用她,如何想法设法,让自己愿意为金小奇去死,不过兰辛不在乎,“公主今天去做什么?”

    阿箩没好气地道:“见阿樱,审问十一娘。”

    阿箩说到审问十一娘的时候,兰辛的手,抖了一下。

    阿箩看了她一眼,兰辛继续上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