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残雾（四）
阿箩几乎泣不成声，好一番努力才勉强平静下来，“我们兄妹三人，或许是前世的债吧，不然如何说得清？我会关你在这里，十年，十年后，还你自由，为你关了城门的冷血和愚蠢。至于兄妹之情，从来没有过，我也从不奢求，你出来了，若是想找我，我们到时再分生死，也好。”
阿箩站起了身，朝着四周看了看，道：“这虽简朴，但衣食不会少你的，这比我当年，好多了。”
“烟雨岸，若是可以，十年后出来，自己过自己的人生去吧，你我，不必再见了，再见，若你还是刀兵相向，我必然杀你。”
阿箩说完，已经出了草屋，后面传来的响动也与她再也没有了关系。
可是，没走几步，便听得一声吐血声，接着便是跌跌撞撞的声音。
阿箩终于回了头。
烟雨岸踉踉跄跄走到了门口，勉强支撑着，脸色苍白，嘴角还有强行冲破穴道而吐血的血迹。
“阿箩·······”烟雨岸喊了一声，声音因为痛苦地嘶喊而暗哑。
“我并不知道·······”
“最开始的几年，每年过年的时候我都会偷偷去看你，大哥不带你，我也生气，可是你在父王和那个女人身边，过得那样好·······”
“大哥为了护我，被西境王养在了王府·······”
“我特别恨你······”
“恨你对母妃的背叛······”
“恨你过得那样好·······”
“对不起！”烟雨岸扶着门，跪了下来，“阿箩，对不起，是二哥错了，二哥谁也保护不了········”
“对不起·······”
阿箩只是静默着，退后了几步，终究转了身，擦了眼泪，进了城。
“在此处，好好地，赎你的罪吧！”
阿箩命归海重新部署了边境，才带兵回圣河城，待西境清理干净后，已经是过年的时候了。
阿箩看着大哥的两个儿子，终究还是决定带人回中原王府，还需要大量的矿石制造兵器，北方，才是决战。
归海便留在了西境。
阿箩给圣都去信，是否要把兵符和玉令给归海。
圣上回信说，阿箩，你是寡人的摄政王，寡人不负你，你也不要负寡人，归海，早就是你的将军了。
阿箩又写信说，要在中原王府过年。
圣上回信说，好。
在中原王府的阿箩，日渐消瘦，可还是处理着中原王府生意上的往来，两位小世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并不讨厌阿箩。
阿箩记得走的时候，凉影儿说了阿箩的好多好话。
“尹儿，弘儿，这是你们的姑姑，父王和母妃要去泉城，照顾不了你们，所以好好地在姑姑的身边，听姑姑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练武，好好学习。”
“快叫姑姑······”
“姑姑！”
“姑姑！”
阿箩看着雪地里，朝着自己跑来的两个小世子，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放学了？”
“嗯，今天夫子还夸我们了。”
“姑姑，你看我的字，好看吗？”
阿箩摸着一人的小脑袋，又拿过了一人手中的册子，“嗯，都好，这字，快赶上哥哥的了，哥哥得加油啊！”
“好！姑姑，我饿了，兰姨的热锅做好了吗？”烟雨弘最是喜欢兰辛的手艺。
烟雨尹比烟雨弘大两岁，更沉稳些，看着大雪，“若是有热锅吃，可太好了！”
阿箩拍了拍两人的小脸蛋，“去吧，屋内早就备好了，你俩说的，兰姨哪天没有备好？”
两人便一溜烟儿地跑进了屋里，兰辛早已接了过去，安排两人吃饭，本来还要来喊阿箩吃饭，见录仲冒雪跑了过来，两人正说着话，便没去打扰，继续照顾两个小世子吃饭。
录仲看着阿箩的眼神，道：“公主若是如此矛盾，把小世子送回去就是。”
阿箩看着他来了，又听得这样的话，沉默了片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魂灵不安，我担得起。”
录仲低下了头，不知为何，有些犹豫。
阿箩皱着眉头，看着他，“何事？”
录仲犹豫了片刻，道：“圣上不让中原王回山谷城。”
阿箩闻言，浅浅笑了一声，“也是，以前回的勉强，现在，也不用回。”阿箩说着，又看着录仲片刻道：“说。”
录仲有些犹豫，可是知道阿箩如此神情，自然也知晓了，毕竟他一直在做这件事情。
“机缘巧合，我遇见了一位山外医者，关于恨情蛊和生死蛊，他知道一二，”录仲还是说了出来。
阿箩眸中光华起，录仲只觉得周遭都彷佛瞬间有了生机，连那飞舞的大雪都有了喜悦，“怎么说？”
录仲抿了抿嘴，几次三番也没开了口。
阿箩彷佛明白过来，道：“录仲，你知我为何如此不开心，若是能救他，我就是死也愿意，你不可隐瞒。”
录仲自然知道她这大半年寻药辛苦，而且自从西北一别，为了保护金小奇，他们再也没有相见，想到解法，或许，或许也不是坏事。
“那山外之人说，生死蛊无解，除非一人愿意为了另一人而死，但是恨情蛊，可以通过······咳咳······可以通过阴阳交合来转移到另一人身上，但也得对方自愿，而且必须是真情实意······”
阿箩眼中的光熄了又起，在那漫天飞雪里，笑得动人，“那就好！”
“公主······”录仲有些犹豫，“你······”
阿箩仰头，迎头看着这飞雪，“录仲，不要告诉兰辛。”
“这我自然知道，”录仲道：“那接下来？”
“也不要告诉金小奇，”阿箩依旧笑容倾人心。
“······好，”录仲答应道。
阿箩伸手接住了不少雪花，“可真的，好想他！一直，一直，好想他……”
录仲看着也不忍。
奇了怪了，他竟然为金小奇想了……
这都是什么事……
“姑姑，姑姑，快来吃热锅！”烟雨弘伸出了一个可爱的小脑袋，“我们都快吃光了。”
阿箩交代道：“走吧，一起去吃点热乎的。”
“好的，公主，”录仲跟在阿箩身后，对小世子口中的热锅也很是好奇。
等两位世子吃好，沐浴好，又做完了课业，已经到了很晚。
兰辛照顾好两位世子，才过来阿箩的卧室。
阿箩正要歇息。
“兰辛，”阿箩见人来，从妆镜前抬起头来，道：“北方今年雪大，我想着，给阿樱再送去一批军粮。”
兰辛点了点头，“好啊，两位世子还没到过西北了，公主要带着吗？”
阿箩放下了梳子，看着她，道：“他们太小，不去。”
兰辛便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她，两人就这样相视着，终是兰辛放下了手中正在整理的被子，道：“怕是还要看些别的东西吧。”
“是，”阿箩道：“若是露了行踪，对外就说我是去定北看元澄的。”
兰辛没有说话。
“怎么，不能去看吗？毕竟，本该陪在我身边的，是他不是吗？”阿箩道，提了兰辛一直试图掩饰和忘记的根本。
兰辛还是没有说话，走过去，替人换上了睡裙。
阿箩任由她系着睡裙侧面的丝带，“兰辛，你留在王府，替我照看好两位世子。”
兰辛系好了丝带，站了起来，二人身高相仿，几乎是眼对眼了，“公主似乎忘了，我是为什么回来？”
兰辛的语气，无力而寂寥。
阿箩看着她，心中矛盾到无解，最后几乎是报复性地倾身过去，咬住了她的唇，可是不过瞬间，阿箩便被她推开。
兰辛的唇上有被咬破后流出的血珠，她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阿箩皱了皱眉。
兰辛尽力调整好了心绪，忍住了颤抖，双臂抱着自己，极力忍着很大的痛苦。
阿箩有些不解，但还是走过去，下意识地抱紧了她，就像小的时候，她总是这样抱着自己，陪着自己入睡，“对不起，我······就是气不过。”
兰辛在她怀里，渐渐地平息了战栗，语气微弱得很，“不是······只是……恨情蛊太痛……公主太好……我从未想过……”
阿箩这才突然意识过来，兰辛在她身边的每一天，也遭受着恨情蛊的折磨，她以为兰辛不痛……
“一直忍着的吗？”阿箩问道。
兰辛凄苦地摇了摇头，“后来，会痛到麻木，就好像身体也放弃了感知了。”
“你为什么要伤害他？他不会伤害你。”阿箩痛苦地诉说道。自从云苍城决裂，她无时无刻不希望金小奇就在身边。
兰辛没有回答，只是痛苦地控制不住地跪了下去。
阿箩看着，心中更愤怒，为什么，明明可以选择不伤害，为什么要如此痛苦地去表达。
可是阿箩还是走上前，抚摸着她的背安慰着，可是摸着摸着，阿箩手上的动作变得慢了些，阿箩意识到什么，放开她，就要脱下她的衣服细看。
兰辛早已将自己裹得更紧，迅速地退到了安全距离。
阿箩知道自己刚才摸到的，是道道细密的疤痕，或许是刀，或许是鞭痕，阿箩看着抗拒的兰辛，终究是收了手，“那药崖，已经被我毁了，那人，我也杀了。”
兰辛哽咽了一声，眼里已经布满泪水，这是阿箩第一次看到兰辛的眼泪，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兰辛哭······
“你去见他吧，我会照顾好世子的，我等你回来。”兰辛几乎是快速地说完这些，便快速地出了门，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阿箩站起了身，朝着四周看了看，道：“这虽简朴，但衣食不会少你的，这比我当年，好多了。”
“烟雨岸，若是可以，十年后出来，自己过自己的人生去吧，你我，不必再见了，再见，若你还是刀兵相向，我必然杀你。”
阿箩说完，已经出了草屋，后面传来的响动也与她再也没有了关系。
可是，没走几步，便听得一声吐血声，接着便是跌跌撞撞的声音。
阿箩终于回了头。
烟雨岸踉踉跄跄走到了门口，勉强支撑着，脸色苍白，嘴角还有强行冲破穴道而吐血的血迹。
“阿箩·······”烟雨岸喊了一声，声音因为痛苦地嘶喊而暗哑。
“我并不知道·······”
“最开始的几年，每年过年的时候我都会偷偷去看你，大哥不带你，我也生气，可是你在父王和那个女人身边，过得那样好·······”
“大哥为了护我，被西境王养在了王府·······”
“我特别恨你······”
“恨你对母妃的背叛······”
“恨你过得那样好·······”
“对不起！”烟雨岸扶着门，跪了下来，“阿箩，对不起，是二哥错了，二哥谁也保护不了········”
“对不起·······”
阿箩只是静默着，退后了几步，终究转了身，擦了眼泪，进了城。
“在此处，好好地，赎你的罪吧！”
阿箩命归海重新部署了边境，才带兵回圣河城，待西境清理干净后，已经是过年的时候了。
阿箩看着大哥的两个儿子，终究还是决定带人回中原王府，还需要大量的矿石制造兵器，北方，才是决战。
归海便留在了西境。
阿箩给圣都去信，是否要把兵符和玉令给归海。
圣上回信说，阿箩，你是寡人的摄政王，寡人不负你，你也不要负寡人，归海，早就是你的将军了。
阿箩又写信说，要在中原王府过年。
圣上回信说，好。
在中原王府的阿箩，日渐消瘦，可还是处理着中原王府生意上的往来，两位小世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并不讨厌阿箩。
阿箩记得走的时候，凉影儿说了阿箩的好多好话。
“尹儿，弘儿，这是你们的姑姑，父王和母妃要去泉城，照顾不了你们，所以好好地在姑姑的身边，听姑姑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练武，好好学习。”
“快叫姑姑······”
“姑姑！”
“姑姑！”
阿箩看着雪地里，朝着自己跑来的两个小世子，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放学了？”
“嗯，今天夫子还夸我们了。”
“姑姑，你看我的字，好看吗？”
阿箩摸着一人的小脑袋，又拿过了一人手中的册子，“嗯，都好，这字，快赶上哥哥的了，哥哥得加油啊！”
“好！姑姑，我饿了，兰姨的热锅做好了吗？”烟雨弘最是喜欢兰辛的手艺。
烟雨尹比烟雨弘大两岁，更沉稳些，看着大雪，“若是有热锅吃，可太好了！”
阿箩拍了拍两人的小脸蛋，“去吧，屋内早就备好了，你俩说的，兰姨哪天没有备好？”
两人便一溜烟儿地跑进了屋里，兰辛早已接了过去，安排两人吃饭，本来还要来喊阿箩吃饭，见录仲冒雪跑了过来，两人正说着话，便没去打扰，继续照顾两个小世子吃饭。
录仲看着阿箩的眼神，道：“公主若是如此矛盾，把小世子送回去就是。”
阿箩看着他来了，又听得这样的话，沉默了片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魂灵不安，我担得起。”
录仲低下了头，不知为何，有些犹豫。
阿箩皱着眉头，看着他，“何事？”
录仲犹豫了片刻，道：“圣上不让中原王回山谷城。”
阿箩闻言，浅浅笑了一声，“也是，以前回的勉强，现在，也不用回。”阿箩说着，又看着录仲片刻道：“说。”
录仲有些犹豫，可是知道阿箩如此神情，自然也知晓了，毕竟他一直在做这件事情。
“机缘巧合，我遇见了一位山外医者，关于恨情蛊和生死蛊，他知道一二，”录仲还是说了出来。
阿箩眸中光华起，录仲只觉得周遭都彷佛瞬间有了生机，连那飞舞的大雪都有了喜悦，“怎么说？”
录仲抿了抿嘴，几次三番也没开了口。
阿箩彷佛明白过来，道：“录仲，你知我为何如此不开心，若是能救他，我就是死也愿意，你不可隐瞒。”
录仲自然知道她这大半年寻药辛苦，而且自从西北一别，为了保护金小奇，他们再也没有相见，想到解法，或许，或许也不是坏事。
“那山外之人说，生死蛊无解，除非一人愿意为了另一人而死，但是恨情蛊，可以通过······咳咳······可以通过阴阳交合来转移到另一人身上，但也得对方自愿，而且必须是真情实意······”
阿箩眼中的光熄了又起，在那漫天飞雪里，笑得动人，“那就好！”
“公主······”录仲有些犹豫，“你······”
阿箩仰头，迎头看着这飞雪，“录仲，不要告诉兰辛。”
“这我自然知道，”录仲道：“那接下来？”
“也不要告诉金小奇，”阿箩依旧笑容倾人心。
“······好，”录仲答应道。
阿箩伸手接住了不少雪花，“可真的，好想他！一直，一直，好想他……”
录仲看着也不忍。
奇了怪了，他竟然为金小奇想了……
这都是什么事……
“姑姑，姑姑，快来吃热锅！”烟雨弘伸出了一个可爱的小脑袋，“我们都快吃光了。”
阿箩交代道：“走吧，一起去吃点热乎的。”
“好的，公主，”录仲跟在阿箩身后，对小世子口中的热锅也很是好奇。
等两位世子吃好，沐浴好，又做完了课业，已经到了很晚。
兰辛照顾好两位世子，才过来阿箩的卧室。
阿箩正要歇息。
“兰辛，”阿箩见人来，从妆镜前抬起头来，道：“北方今年雪大，我想着，给阿樱再送去一批军粮。”
兰辛点了点头，“好啊，两位世子还没到过西北了，公主要带着吗？”
阿箩放下了梳子，看着她，道：“他们太小，不去。”
兰辛便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她，两人就这样相视着，终是兰辛放下了手中正在整理的被子，道：“怕是还要看些别的东西吧。”
“是，”阿箩道：“若是露了行踪，对外就说我是去定北看元澄的。”
兰辛没有说话。
“怎么，不能去看吗？毕竟，本该陪在我身边的，是他不是吗？”阿箩道，提了兰辛一直试图掩饰和忘记的根本。
兰辛还是没有说话，走过去，替人换上了睡裙。
阿箩任由她系着睡裙侧面的丝带，“兰辛，你留在王府，替我照看好两位世子。”
兰辛系好了丝带，站了起来，二人身高相仿，几乎是眼对眼了，“公主似乎忘了，我是为什么回来？”
兰辛的语气，无力而寂寥。
阿箩看着她，心中矛盾到无解，最后几乎是报复性地倾身过去，咬住了她的唇，可是不过瞬间，阿箩便被她推开。
兰辛的唇上有被咬破后流出的血珠，她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阿箩皱了皱眉。
兰辛尽力调整好了心绪，忍住了颤抖，双臂抱着自己，极力忍着很大的痛苦。
阿箩有些不解，但还是走过去，下意识地抱紧了她，就像小的时候，她总是这样抱着自己，陪着自己入睡，“对不起，我······就是气不过。”
兰辛在她怀里，渐渐地平息了战栗，语气微弱得很，“不是······只是……恨情蛊太痛……公主太好……我从未想过……”
阿箩这才突然意识过来，兰辛在她身边的每一天，也遭受着恨情蛊的折磨，她以为兰辛不痛……
“一直忍着的吗？”阿箩问道。
兰辛凄苦地摇了摇头，“后来，会痛到麻木，就好像身体也放弃了感知了。”
“你为什么要伤害他？他不会伤害你。”阿箩痛苦地诉说道。自从云苍城决裂，她无时无刻不希望金小奇就在身边。
兰辛没有回答，只是痛苦地控制不住地跪了下去。
阿箩看着，心中更愤怒，为什么，明明可以选择不伤害，为什么要如此痛苦地去表达。
可是阿箩还是走上前，抚摸着她的背安慰着，可是摸着摸着，阿箩手上的动作变得慢了些，阿箩意识到什么，放开她，就要脱下她的衣服细看。
兰辛早已将自己裹得更紧，迅速地退到了安全距离。
阿箩知道自己刚才摸到的，是道道细密的疤痕，或许是刀，或许是鞭痕，阿箩看着抗拒的兰辛，终究是收了手，“那药崖，已经被我毁了，那人，我也杀了。”
兰辛哽咽了一声，眼里已经布满泪水，这是阿箩第一次看到兰辛的眼泪，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兰辛哭······
“你去见他吧，我会照顾好世子的，我等你回来。”兰辛几乎是快速地说完这些，便快速地出了门，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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