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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举国欢庆,君民同乐。

    按照往常惯例:全国各地的官府会与民间展开合作,共同操办各类事宜。

    特别是最为繁华的京城,作为皇室所在之地,皇帝这日会携带皇后、妃嫔以及其他皇室成员和宗亲勋贵,共同出席和参与到欢庆之中。

    但今年的情况有些不太一样:皇帝魏成抱恙在身,皇后韦氏和众位宠妃陪侍左右,抽不开身。

    今年负责主持活动的人选便落到了监国太子魏怿身上。

    魏怿决定缩小今年的活动规模,也不再举办皇家宴席,皇室成员和宗亲勋贵根据自身情况,自由参与到节日之内。

    这个决定倒是给魏忡等人省下不少银钱和事情,魏忡乐得自由,也准备和四位好兄弟一起,轻轻松松、平平安安地度过今晚。

    入夜时分,天色已暗,各种活动陆续展开。

    魏恤、魏怭、魏忳与魏忡以及魏悌兄弟五人在相约的地点碰头。

    一束红色烟花在空中炸响,随后各种五颜六色的烟花跟着窜上高空,此伏彼起,五人抬头向夜空中望了一眼,依旧按长序发言道:

    “今年的烟花好像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景虽相似,人却未必相同!”

    “但欢庆的气氛总是一致的吧?”

    “今年的烟花比去年早放了一刻钟。”

    “快看快看,那束烟花好像是刚开发出来的新品种!”

    四位兄长本已收回目光,只有魏悌多看了一会儿烟花,还真让他发现了点特别:一束七彩的烟花在空中炸响后化为八个光点四下散开,每个光点又再度炸裂。

    “一束烟花居然可以放两次,真是太神奇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魏悌转头看向四位兄长,四人还在继续观望夜空,又有几束相同的烟花在暮色中绽放。

    “······”

    “这你得去问制作烟花的工匠。”

    “烟花技艺乃是家族世代的秘传之术,你去问也没人会告诉你答案。”

    “就算知道了,咱们也制作不出来,还是继续游玩吧。”

    魏悌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只好跟着四人来到一座桥头之上驻足停看。

    先是一盏盏花样百出的天灯于街道两旁的空地之上被人引入高空;又有一排排河灯由不同的男女沿河道两岸放入曲水,自上而下,顺流漂散,好似一条条红龙在黑暗里浮游;然后一阵阵梆声鼓点由远及近传来,错落有致,紧而不乱;最后是几头狮子,铜眼时睁时闭,银口似开似阖,身躯忽远忽近······

    “赏花灯、拔游龙、打梆子、击安鼓、舞狮子。”

    魏忡默默着数着进行过的一项项活动。

    “老九,别发愣了。那个,小十,这些活动你每年都经历过一次,有必要每次都这么激动吗?”

    “你们三个到底还走不走了!”

    “逛了这么早,大伙儿也该饿了,咱们找个地方,点几碗热乎的汤圆。”

    魏忡回过神来,看见身旁左侧的八哥魏忳绕着自己和魏悌瞧来望去,魏悌还沉浸在一片兴奋之中,更左一点的七哥魏怭不耐烦地望着三个弟弟,神色有些恼怒,最左侧的六哥魏恤揉了揉浑圆的肚子,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走了走了。”

    魏忡连忙拉起右侧的魏悌,也不管他愿不愿意,魏悌被一边扯拽着跑动不息,一边拼命地呼喊着慢点慢点。

    五人找到间酒楼,由伙计引上二楼雅间坐定,魏恤先向伙计要了五碗汤圆,又要了六盘水果和七份甜点;魏怭拉开临街的扇窗;魏忳今晚没带酒壶,将就着拿起桌上的茶水,给几位兄弟们沏上;魏忡将满上的茶杯依次放到各位兄弟的座前;魏悌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见茶水到手,急急饮下一大杯,烫得他直接喷了出来。

    “刚沏好的茶,水正冒着呢!”

    魏忡暼了一眼魏悌,一脸嫌弃。

    魏忳哈哈大笑道:“还好喷的只是普通的茶水,要是换成稀世的美酒,我可要心疼死了。”

    “你就知道喝酒,天天喝,夜夜喝,小心哪一天把你给喝死!”

    “不愿躬身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这倒是是个不错的死法。”

    “你真是无药可救!”

    “欸,七哥,一天到晚别老是发脾气,你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要是直接给气死了,说不定还能留名史册。”

    “那好啊,咱俩一块留名,看看千百年之后,谁的名头更响亮一些!”

    “那肯定是七哥你啊,你前段时间和六哥一起获准治幕理事,以亲王之名参与到大理寺日常运转。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位名留青史的能吏。”

    “还不是你整天就知道喝酒,父皇怕你误事才不敢委以重任,你···”

    魏怭说不下去了,因为忽然发现场面有点尴尬:按照大晋律例,亲王一般十五岁封号开府,十七八岁即可治幕理事,开始参与到朝廷的日常政务之中。

    在场的五个人,魏恤最为年长,今年二十岁,魏怭和魏忳都是十九岁,二人生日只相差不到两个月,魏忡再过不久就年满十八岁,魏悌最小,去年六月刚过完十六岁生日。

    但五人的待遇却千差万别:魏恤和魏怭已于日前得到朝廷认可,正式仪同三司。目前二人一个在户部留职,位在户部尚书之上,另一个在大理寺任治,尊过大理寺卿。

    魏忳和魏忡二人已到了既定年龄,此次却并未和两位兄长一块承蒙恩泽,至少还要多等一年,心中自然有些不满情绪,此刻全被勾激出来:魏忳脸上无酒自红,双目有些润色;魏忡无奈苦笑两声,眼中闪过一丝悲凄。

    魏悌发觉几位兄长神色都不太对劲,想要劝说却又无从开口:他生母萧良妃此刻在后宫中风头正盛,早已稳稳压过魏恤生母梁昭仪,和魏怭生母余惠妃伯仲之间;魏忳生母高才人多年前即已离世;魏忡生母覃静妃无宠已久,甚至有时还得仰仗萧良妃帮扶;

    魏悌十四岁不到就已提前封王赐爵,未来的一切对他不过是顺理成章之事。

    魏怭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转过身去,倚靠在窗边静静观赏夜景。

    雅间内悄悄然,各类声响在楼上楼下络绎不绝:烟花声、许愿声、助威声、梆子声、皮鼓声、狮吼声、客人高呼声、伙计应和声······

    魏悌尴尬地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魏恤拍拍肚皮,忽然从肚内传来咕地一声巨响。

    “怎么才一会儿,又饿了!”

    魏恤笑着望向四位兄弟,魏悌首先忍不住也笑起来,魏忡和魏忳也跟着哈哈大笑,魏怭从窗边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覆盖了泪痕。

    “汤圆来喽!几位客官久等了,请慢用!有什么吩咐大声呼唤小的即可。”

    一位伙计送上几大碗汤圆后退入楼下,五人回到座位之上各自埋头吃喝起来,魏恤最先吃完,顺带着一口将甜汤饮尽。

    魏恤放下空碗抬起头,其余四位兄弟或犬咽、或狼吞、或鲸吸、或鸟啄,看得他心里干直着急。

    好在这时又有一位伙计送上几盘切好剥开的时令水果和摆好列齐的甜心糕点。

    魏恤也不客气,伸手就拿。

    其余三人吃完也自取起来,等到魏悌放下碗一瞧,最后一块桂花糕此刻刚入九哥魏忡手中。

    “你们怎么吃这么快?我的水果和甜点呢?不带你们这样欺负人的!我要去楼下喊伙计再要一些。”

    四人皆是大笑,魏忡拉住魏悌,将手中的桂花糕递给魏悌,魏悌接过来,掰成两半,递回一半给魏忡,魏忡见状摇了摇头,魏悌坚持,魏忡只好收下,塞入口齿,咀嚼起来。

    “这家的味道还算正宗!”

    “那当然,三代老字号了!”

    “大家都吃饱了吧,吃饱了下去继续逛了。”

    “走。”

    这次魏悌走到最前面,抢先下楼,在柜台前放下一锭金子。

    “剩下的不用找了。”

    掌柜的千恩万谢,目送着几位王爷们离开。

    五人走到主道大街之上,却不想在身后迎来一伙儿熟人。

    “少爷,你快看那边!咱们可算是遇上他们五个了。”

    “闭嘴!别大声嚷嚷,生怕别人长了耳朵?用手指一下就行了!”

    一位跟班被辛霁呵斥了一声,吓得脸色苍白,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再不敢出声。

    “又是一个废物!之前那几个废物在大街上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人,现在自己也找不见了,最后还是得靠本少年亲自出马。”

    辛霁在心里将自己这帮跟班随从依姓照名挨个骂过一遍。

    “少爷,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办?”

    “你们两个附耳过来。”

    辛霁在身旁的几人中挑挑拣拣,最后选出两个还算机灵的,向其细说起自己的计划。

    “他们毕竟是王爷,这样做万一被人发现了,辛家脸面可不好看。”

    “怕什么!本少年的计划万无一失,只要你们严格遵照指示!尽管放手去做便是!”

    “这···”

    辛霁心想:“这帮手下可真够笨的!自己都说那么清楚明白了,还要继续问东问西,烦不烦人?”

    两位手下望见辛霁脸色越来越差,目光越来越冷,迅速领命后离去,消失在人群和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