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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跃

    “九弟,你这是攀上龙门了啊!有大哥力荐作保,这下可算是一步登天啦!”

    魏忳凑到魏忡耳旁随口继续戏谑道:“到时候可别忘了其他几位兄弟。”

    “天上的这道龙门实在是太高了,我就是条小鱼,没有那御风乘雷的本事,怕是勉强跃到半空,就直接摔回地面,化为齑粉。”

    “没事,你大胆往天上冲,兄弟们在地面帮你照看着!”

    “我还是和兄弟们一起待在地面吧。”

    “···”

    魏忳和魏忡你一言我一句,逗笑成趣,魏悌插不上话,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引回原来的话题。

    “九哥,你说的是人这个字吗?”

    魏忡写完对辞送走之前,魏悌其实也不经意间暼了一眼,后来略一思索,明白个大概,可还是没能猜透魏忡当时是如何快速联想解得谜底的。

    “首先你得认为,这次的题目是按照一定的规律,精心编排过的,所以其中必然存在某种内在联系。”

    魏忡决定满足他的好奇心,先抛出来一个最基本的假设。

    “这个我看出来了,灯、花、风、马、人。”

    “其次,你得从谜面本身出发:朝为四蹄,暮生三足,分则无翼,合而不飞。

    朝和暮各自比喻的是人的幼年和老年,婴儿四足而爬,老人杵杖而行。

    联想了这一步,后面两句自然迎刃而解。”

    “是人字的形义本身。人字从中间划断得到一撇一捺,就像两只翅膀被分开,合在一起又变回了人,但人本来就不会飞。”

    魏忡颇为赞许地点头道:“我写的那四句,你都瞧见了吧?”

    魏悌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起来,连忙摆手解释道:“九哥,我不是有意偷看的!”

    “没事,我现在恨不得早点直接了当地告诉你!”

    “啊?为什么?”

    “算了,还是继续讲我写的对辞吧。”

    “好!我记得是:上则称乾,下而化坤。入地得力,出水获尔。”

    “不错!”

    “乾坤分指天地,也指男女,这我知道,后面两句何解?”

    “后面两句也是在指男女,入地得力说的是男子种田养家之事,田的本意就是指大地,田加力得到一个男字。出水获尔则是在描绘女子出浴时的情景:人就是尔,尔就是你,你就是汝,汝字去水即得女字。”

    “原来是这样!”

    魏悌恍然大悟道:“出水获尔,这句话一语双关:从字形上讲,是指拆出女字;

    从文义上说,又是在指解明谜面,得出谜底这件事情。

    九哥,我服了,我彻底拜服你了!妙,妙绝,妙极!”

    魏忡仍旧一副木然的神情,魏悌以为他只是激动过头,一时不知如何表达,并不对此过多理睬,反而口中继续念叨着那最后四字:“出水获尔,出水获尔···”

    魏悌思维越跑越偏,脸面也越来越红,忽然用手一指魏忡道:“九哥,你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魏忡当时在脑内得到这四字时,映照出的是鱼跃出水之景,然后才发现用在对辞结尾恰到好处,于是边摇头边用手回指魏悌道:“我没有,是你有了。”

    上次酒醉之后出现的那道倩影却逐渐浮现于魏忡脑海深处,一直挥之不去。

    一切继续如常,转眼就到了第二十盏,也就是最后一盏花灯。

    “第二十盏花灯上的谜面是:其中莽莽,上下四方。内里空空,万物具藏。”

    “谜底是天地。”

    自从魏忡出过风头之后,每放飞一盏花灯,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向这边先望上一眼。

    魏忡见状决定不演了,再装下去也是越描越黑,索性放飞自我,每次不等谜面念完,便提笔挥成。

    大哥魏怿念及此处,脸上的笑容愈发浓厚,像一层层红云堆叠,一得到机会便对魏忡大肆夸耀一番。

    “行客骤至,暂驻逆旅。问其何有?示一鸡子!”

    这十六个字刚一写完,身后的侍者便顺势抽走,直接拿送给魏怿本人。

    魏怿看过之后,又是赞不绝口,甚至不顾有人还在思虑提笔当中,将这张薄纸递予在座诸人观赏完一圈。

    霎时,群声鼎沸,众呼雀跃,全场气氛瞬间达到最高潮。

    魏怿站起身来,平举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嘉宾见他此刻逸兴高涨,怕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点子。

    “诸位都是我大晋的饱学之士,远道而来,自当尽兴!今晚本太子准备不足,低估了各位的才情,心中甚是羞惭。刚才思来想去,决定亡羊补牢,再行加赛一轮,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宾客皆意犹未尽,闻言连忙齐声叫好,一致通过主人的倡议。

    魏怿又清了清嗓子,以示自己话还没说完,人群立刻又安静下来。

    “按照原定计划,现在本是开宴之时,请诸位先行吃饱喝足,攒满期待,本太子也去后台稍作安排,可否?”

    “太子殿下请自便!”

    魏怿拱手向众人致谢,闪身前行几步,在红绸幕后一转,即刻消失不见。

    案几上的纸笔等物皆被侍者撤去,一道道精心烹饪的珍馐佳肴被摆上桌面,任宾客随意享用。

    “吃,这次我要好好地吃!”

    魏忡感觉经历过刚才那一番苦战,肚内之物都被消耗空了,也顾不得招呼几位兄弟,抄起筷子就开动。

    “九弟居然下手比我都快,我也不能甘落人后!”

    魏恤望见魏忡这副模样,瞬间起了攀比的兴头,也抄起筷子飞速在面前拨划起来。

    “先吃一块肉,再饮一口酒。有酒无肉不肥,有肉无酒不快。酒肉同食,悠哉乐哉!”

    魏忳一个人自食自饮自足,好不自在。

    “这道玉碎三消是京城馔玉楼的招牌菜,从出锅到上案,时间把握得刚刚好,不冷也不烫,正是肉质最为鲜美之际;

    这道凤育九雏是宫里的手艺,九种不同味道彼此交融,又不彻底混杂在一起,令人辨之无穷,欲罢不能;

    这道沧海遗珠是京城另一家炊金坊刚刚推出用来和对手争客的竞品,虽然与第一道玉碎三消同为鱼类所制,却别有一番滋味;

    还有这四不像、五龙羹、六虾面、七星延年、八方聚义···包括这壶百花酿蜜酒···”

    魏怭将筷子能够过到的菜每样都试上一口,又想起每道菜的经典断语,两相结合之下不自觉地评判出声。

    “老七,你少在这里不懂装懂!你这念叨的都是老饕们一致得出的公论。就拿摆在咱们中间的这锅春风化雨举例,据说每尝一口,品出的味道也会有所不同。我已经品过了好几口,怎么就没品出来个什么不一样啊?”

    魏忳面前的酒壶早已被酌空,侍者刚刚过去下首,魏忳喊了好几声都没见回应,他感到无比尴尬,只好拿起玉勺舀上几口清汤尝味,越尝越觉得汤水寡淡。

    “老八,你少在我面前抬杠!”

    “典律你最在行,但论起吃吃喝喝,你还没入门呢,只会人云亦云!不信你问六哥,看我说的对不对?”

    “八弟说得可太对了!我跟兄弟们讲个秘密,我最近练成了一项了不得的绝技!任何一道菜端到我面前,我不用尝,只要看看我的右手食指。若其不觉自动,那这菜肯定值得一吃;若是大动,不好好品尝一口,我死而抱憾,遗恨终生!”

    “······”

    “可惜这百花酿蜜酒了!酒没问题,杯子有大问题!这百花酿蜜酒得配陶土杯,其中又以黑黄两色最好,为什么你们得自己多想几次。

    我今天心情好,再给兄弟们唠嗑几句啊。

    这葡萄酒要配夜光杯,要是迎着月光,立于马前,面对大漠飞沙,倾听琵琶激乐,伴随这份豪兴饮下,那滋味······”

    “我建议你们两个回头写本点评册子出来,让全京城的人都来阅读学习!”

    魏怭觉得这菜也吃不香了,酒也饮无味了,哪里都变得不对劲了,索性就在软垫上面干坐着,听魏恤和魏忳在那里互相吹捧。

    宴席持续了整整一个半时辰,在场诸人无不酒酣肚圆,魏怿早已回到宴席当中,也吃了满满一腹,觉得第四轮加赛可以开始了。

    魏怿朝心腹之人使了个眼色,心腹得令退入幕后,很快就有三人搬出一张贡桌,上面依次摆好三碟白玉扁盘,碟上盖着三个大银圆盖。

    “这就开始了?”

    “这是要干什么?不是说猜谜吗?”

    “没有谜面,也没有提示,怎么猜啊?”

    嘉宾向魏怿投来疑惑的神情,魏怿抿然而笑,觉得自己有必要做出一点解释:“诸位可曾听过射覆?”

    射覆是一种由占卜之术发展而来的猜物游戏,在瓯、盂、盆、碗等覆器之下放入各种物品,然后让指定的人暗中猜测,这个过程被称为射,射覆之名由此而来。

    严格意义上讲,射覆也是一种猜谜游戏,只是难度更高,不再设置谜面,只有覆内的谜底留待射者揭晓。

    见状,贤士的酒都醒了,全场静寂无声,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忍不住好奇,问向魏怿道:“据说射覆已经属于占卜之术的范畴,在座之士虽然都曾博览群书,但书本所载和实际所用,终究有些区别,恐怕没几个人真会这射覆之术!”

    “谁说没人会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裴家少主,裴挚裴子尹,他就精通术数之法,射覆一事对他而言并不算难!”

    “什么?”

    裴挚闻言心中大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