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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山

    寿王魏怭的第三条指控太吓人了,把全场上下几乎都给吓晕了过去。

    首先是被他指控的威王魏贲,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当初威王和叔叔宁王的独子、自己的堂兄一起博棋为戏,因为一点争执,威王一怒之下当场就把堂兄用棋盘活活给拍死!

    今天这事儿日后要是不和威王解释清楚,在场诸人小命难保!

    然后是魏怭接下来的指控,虽然没有具体言明,但是大家都知道一个确定的事实:今年上元佳节的活动流程是由太子一手策划!

    所以,绝对不能让寿王魏怭再继续论述下去!

    三司人员难得配合一致,立刻行动起来。

    有人用破布塞住了祁六儿的嘴,不让他再骂骂咧咧;

    有人趁机给了祁六儿一蘸着盐水的皮鞭,令其安分守己;

    有人赶紧扶魏怭重新坐下,给他捏肩捶腿,把魏怭给伺候舒服了;

    最后有人从申尚手中抢过茶盏,低头揭盖一看,发现茶叶品类很是一般,又打发专人送来用清泉水泡好的茗珍茶,请魏怭细品静气。

    “嗯~我看这人还是不老实,你们再慢慢审会儿,我先回去享用完午膳,然后休息一阵,下午有时间再过来视察下情况。”

    魏怭觉得时候不早了,茶水也再品不出新味。

    “敲山震虎!”

    这是严氏给他出的主意,严氏替魏怭收集打探到不少情报,其中就包括祁六儿的身份来历。

    魏怭只是听闻大理寺抓住只猴子,严氏便能从这联想到京城曾经发生的某些逸闻。

    二人一番磋商,又叫来手下的申尚一经对照,要点全都对上了。

    申尚半是生气半是害怕,当场跪下泣求魏怭给自己做主,还他申家一个公道。

    魏怭把他扶起,又和严氏仔细商议了一下对应之策,然后才带着申尚姗姗而来。

    一番较量下来,果然不出所料。

    快到中午了,魏怭决定暂且回府,汇报一下工作进度,申尚同样也得回家一趟。

    申尚,字子初,十七岁,小自己哥哥申佳三岁。

    父亲申毅行伍出身,家里只剩下了两个宝贝儿子,深知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筐里的道理,早早替全家谋划好了未来出路:

    申毅跟随威王魏贲四处征战,报答其知遇提拔之恩;

    申佳加入黄甲侍,也就是京城的禁军之中,目前跟随讨逆将军崔略在西城外围驻扎,直接向皇帝魏成效力;

    申尚则被安排到了寿王魏怭身边,这是在剩余皇子当中申毅仅看得上眼的一位,前途虽然不如大哥申佳明朗,但是胜在平稳安全。

    申尚回家之后,乔装打扮一番后,立刻亲自悄悄前往外城驻营周围,放出兄弟之间约定好的信号,向大哥申佳求助。

    “子初?”

    申佳裹着盔甲、手持长戈偷偷来见申尚,他对申尚的大胆粗放感到有些意外和不能理解。

    要是被人发现申尚混到营地周围与自己密会,兄弟二人都逃不脱罪责,通常是一人发配边疆、另一人被当作奸细,就地处死。

    “弟弟读书是读呆了一点,还不至于呆成这样,冒险前来,必有原由!”

    申嘉于是反过来先把惊魂未定的弟弟好好给安抚了一番。

    “哥!大事!祁六儿!送财···”

    申尚恨不得从头详细讲起,可是事态紧急,他得多想一会儿,才能将言语尽可能的简明。

    申佳一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里已经算是他力所能及找到最安全说话的地方。

    “有人!”

    申佳给申尚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立刻滚蛋,申尚赶紧听话地离开,申佳则负责替他抹除干净后续的痕迹。

    来人是巡逻的军士,申佳不认识他,他却知晓申佳的名字。

    “子师贤弟,你在这干嘛呢?”

    子师正是申佳的字,军士分明是望见有道人影在此鬼鬼祟祟才跑过来打探情况,现在却只字不提,看来申佳今天得出点血了。

    “听到这边有一点动静,结果是只野兔子!

    我糊涂了,居然想打来给兄弟们开开荤,忘了自己这是擅离职守了!

    大哥帮小弟这个忙,小弟回头请大哥你喝酒!”

    申佳亲热地紧握住了军士的手,他的掌心藏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碎银。

    家中不算太宽裕,但在必要的人情往来方面,申毅向来教育两位儿子不要吝惜。

    军士接过了银子,随手掂了掂轻重,又反复打量了申佳几眼。

    申佳之前一直在小心地陪着笑脸,此刻右手状如无意地挥舞了一下长戈,戈面闪耀着寒光,在太阳底下也毫不逊色。

    “万一这人还是不开窍,我可就得另作打算了!”

    “咳,一只兔子而已,别担心!你就是太关心兄弟们,太讲义气了!

    就算是崔将军本人得知了此事,也只会夸申大哥你懂事。

    回去吧,我刚才只看见了一只胆怯的兔子在这边闪过!”

    军士认怂了,决定还是和申佳同时各退一步。

    申佳再不赘言,当即告辞离开。

    待申佳走远,军士准备继续巡逻,他望向手中的碎银,价值不多不少,虽然没能达到原本的期望,但他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这玩意可太吓人了,早知道我就不多管闲事了,虽然得了银子,但也是拿命博上了一回,下次我可不敢再轻易招惹他!”

    申佳回到原来的岗位,四位为他打掩护的小伙伴终于放下心来。

    过了好一会儿,申佳找准时机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彼此使了个眼色;又给了另一人胸膛一轻拳,然后相互搂搂抱抱;最后和剩下的两人同时击掌为谢。

    “大哥,这都是应该的!兄弟们平日受你恩惠,不过是出去方便了一下。

    人有三急嘛,用不着这样!”挨拳的小伙伴代表全体四人发言。

    “我这还有一个小忙,请各位兄弟们再帮衬一下,我今晚有事回家一趟,谁能替我顶下夜岗?”

    申佳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站定军姿,表情转为严肃,四位小伙伴严阵以待,纷纷踊跃报名。

    “大哥选我!”

    “我也能行!”

    “还是我来吧,两位兄弟好像前几日才刚刚值过夜岗?”

    “我今晚本来就是和大哥一起轮勤,想顶也顶不了!”

    四位伙伴儿生怕自己落于人后,最后一位本来觉得没必要多提这么一茬,只多犹豫了一下,马上成为垫底者,好在申佳对每个人的态度都很和善。

    “没事,有一个人就足够了,明早我来的时候会为各位兄弟带一坛好酒解解馋。”

    申佳挥手告别四位伙伴儿,前往自己顶头上司的营帐,正式提出告假的申请。

    一更梆响,申佳回到家中,申尚连饭都没胃口吃,刚看见大哥一回来,赶忙迎了上去。

    “不着急,先找人给我弄点吃的东西,咱们哥俩儿坐下来慢慢商议,不就是有人假借着咱爹财神爷的名号,想捣鬼陷害咱家嘛?”

    申佳从申尚下午不同寻常的表现和他口中的两个关键信息,联想到军营中小伙伴前段时间私下热切讨论过的童子散财一事,综合一番推理之后,竟真让他给得出了一个八九不离十的答案。

    “我这就派人前去,我先给大哥准备一壶酒和几碟花生米解解馋!”

    申尚放下心来,双脚跑得飞快,一溜烟地出了门。

    不一会儿,酒和花生米都送来了,申佳一边就着花生米下酒,一边听申尚慢慢讲述。

    “你今天表现还不错!我猜这是太子要对五位王爷动手了,辛家是太子的马前卒。”

    申佳望向申尚,看他的脸色由得意逐渐转为恐惧,心中暗骂了一句:“没出息,从小胆子就不大,书读那么多,见识也没长!”

    “大哥,那咱家怎么办?就这么夹在中间,两头受气?”

    申尚知道大哥敢下结论,就一定有办法解决。

    “去给咱爹写封信,别的不用多说,给他讲讲京城财神爷的传闻就行,爹会明白的,放聪明点!”

    威王在京城有自己的眼线,申佳只希望申毅对家里的情况大概有个底数,不想让他在威王面前表现得消息灵通、无所不知。

    申尚一时还想不到这么多,但他知道大哥的意见准没错,父亲有时都得仰仗和依赖大哥的头脑见识。

    “还有,五位王爷恐怕已经联合到一块了,而且寿王绝对不是其中的领头者!

    你找机会多观察打探一下,在心里弄清楚到底是哪位王爷,我猜大概率是裕王或者翊王,咱家也好早点做些打算。”

    申佳觉得事情完成地差不多了,正好饭菜被下人送来,他最后吩咐弟弟明早替自己选好一坛美酒在大厅桌上摆正,在吃饱喝足之后,自回房间休息。

    申尚一晚上都没睡着,大哥表现得云淡风轻,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

    翌日凌晨,他按照申佳的吩咐准备好美酒,望着像没事人一样正常前往军营执勤的大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骠骑将军魏贲在前线得到京城的密报,看过一遍后立刻令人传唤偏将军申毅前来自己营帐。

    魏贲,字叔育,是大晋四皇子,今年二十二岁。

    早在被正式封号前,朝野内外就一致称他为威王。

    威王其人身高九尺,虎背熊腰;掌可开碑,力能扛鼎;天生神勇,万夫莫敌!

    生母栗氏临盆时因为胎儿过大、胎位不正而难产,在受尽苦楚生下魏贲之后便血崩死去。

    皇帝魏成感念伤怀,对哇哇哭叫、张牙舞爪的新生儿又恨又怜又无可奈何,只得下旨追封栗氏为婕妤,又给逆子取名为贲,以泄心头之愤!

    并将魏贲寄养在皇后韦氏膝下,令韦氏对其严加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