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蛛网

    辛霁曾经指使两位刺客袭击郕王魏忳和裕王魏忡,如果不是魏忡警觉,魏怭和暗卫行动及时,怕是已经酿成了惨剧。

    暗卫一直在追查相关线索,经过五日的接连努力,终于凭借仅剩的蛛丝马迹找到并抓获了其中的一位刺客。

    刺客被秘密压往大理寺,整个过程迅速且干脆,即使走露了风声,也不影响最终的结局。

    因为此案事关重大,故大理寺准备于今日召开三司会审。

    三司,指的是尚书省的刑部、门下省的御史台以及皇家的大理寺。

    凡重大案件,须由三司联合审理,称为会审。

    大理寺负责审理人犯、拟定判词;刑部负责在必要时用刑复核;御史台则负责监察整个审理流程。

    “不着急,让他们多玩一会儿,咱们不妨先猜一猜太子现在是什么表情?”

    东宫之中,苏蔼、严正与商平正在司经局正常打卡上班,对这一重磅消息一无所知,魏怿却在御马监带着两位左膀右臂讨论起最新的情报。

    “太子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劲?”

    尽管魏怿在极力掩饰,左侧的裴挚还是从他脸上细微的不自然之处看出了一点儿门道:

    就像是一个小孩瞒着父母做下错事,害怕受到惩戒,于是清理好痕迹,自以为这件事永远不会被拆穿,结果现实却狠狠扇了小孩一个巴掌把他给当场打醒。

    小孩先是愕然,然后是失落,再发展到羞愧和愤恨,眼看马上就要恼羞成怒,开始大哭大闹、胡搅蛮缠,准备让整个家庭都变得鸡飞狗跳、上下不宁。

    裴挚之所以如此清楚,是因为他幼时就亲身经历过一次,只不过家里没有发展到一塌糊涂、不可收拾的局面。

    全家人都像看猴子一样,欣赏着他的拙劣表演,只不过父亲裴耘、母亲周氏,比自己小四五岁的妹妹裴韫,甚至是家中零星的几位仆役,也没有如裴挚意料般的举足无措,反而各行其是。

    裴挚闹够之后,没有任何人责怪于他,也没有谁主动替他收拾好残局。

    他感觉自己这次算是白闹了,在请示父亲得到原谅之后,默默回到房间躬自反省。

    “太子已经三十岁了,应该自己学会冷静。”

    裴挚如此想到,然后就听见右侧的安修贤突然开口道:“太子毋需担心,三司会审很快便会得出结论,咱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耐心等待。”

    “行吾兄,咱们两个真是想到一块去了!子尹贤弟,你还没有发表过高见,随便说说吧,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我的看法和太子相同。”

    裴挚觉得还是给太子一个台阶下好了,于是接着向魏怿解释道:“正所谓:天时地利与人和,咱们在此事已失却了先机,只能在其他两项上面多想办法。”

    “高见,这就是高见,这都是高见!两位是我的左膀右臂,魏怿今后还要多多仰仗二位帮扶。”

    魏怿觉得只有裴挚说到他心坎里去了,特别是他能及时打住,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多说。

    “这是小人分内之事!”

    “受人恩遇,自忠其事。”

    裴挚只是略行了一礼,安修贤却感动得当场就要跪下,魏怿赶忙把他给扶拉住了,又赞扬鼓励了好一番。

    “还算有可取之处,至少还能放下身段,也知道遇到突发状况该做什么。”

    这就是裴挚在慎重比较了三位皇子之后选择太子的原因。

    “袭击失败就不说了,自己明明吩咐他处理好后续手尾,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些什么,也不及时上报最新情况,万一···”

    魏怿想到了辛霁,还有他的两个手下,心中只能默然祈祷。

    祁六儿,京城有名的地痞流氓、泼皮破落户儿。

    年轻的时候闯荡江湖,从一位戏法师那里学会一项名叫神仙索的绝技,其实只是机关障眼法的变种,用了特殊手段隐其根本。

    外行不识,皆以为他真的通晓法术,能够飞天爬云。

    因其外貌形象,江湖人送绰号:窜天猴。

    京城人杰地灵,自然吸引了不少野兽横行,就拿祁六儿一伙人来说吧!

    他们的组合最初有七人,按照辈分和资历,分别是:啸月神犬阚大、没毛大虫刘二、过街鼠张三、懒猫儿毛不似、铁公鸡乌群、窜天猴祁六儿以及啸山虎冯麒,京城人送组合名:七义!

    可是七人还没行侠仗义多久呢,就一哄子原地散伙了。

    这事还得从啸山虎冯麒开始说起!

    冯麒自称是某位大将之后,家传一把宝刀和一门武技,虽然是个外地户儿,家世和背景也只有三分真实,但本事是没的说,所以才被阚大吸纳进组合里面。

    但很快冯麒就惹了兄弟们的众怒,主要得怨冯麒自个儿,他从头到脚,从名字到脾气,再到整个人,都和其他兄弟犯冲!

    大哥绰号叫啸月神犬,结果他也要跟着啸;

    二哥叫没毛大虫,结果遇上了他这只有毛的老虎;

    三哥不过是借了他的宝刀玩上几天,又没说不还回来,四哥都还没有发话呢!他却非要跟三哥讲讲道理,逼着三哥把刀提前给送回来;

    还有五哥,五哥觉得他不懂和气生财的道理,直接提议把他踢出组合,撵回老家;

    祁六儿本想打个圆场,居中说和一下,经由五哥提醒,才发现自己的姓倒被他当作了名来使用。

    这全部都不合江湖规矩啊,可他居然敢拒绝改正错误!

    五哥发起了众义投票,四票对两票、四哥弃权,冯麒当即就被踢出组合,限期三日,离开京城。

    啸山虎冯麒在京城瞎逛乱晃了两天,在第三天即将离京之际遇上了一只来无影去无踪的独角六足神兽,自称天禄貔貅。

    双方打过一架,虽然冯麒打输了,但天禄对他很是欣赏,出面把他保了下来。

    二哥不信这个邪,非要和他当场比划几下,比着比着就出了人命。

    祁六儿本来已经找好了另外一位兄弟,名号唤作淌水猿尤浑,准备重新补足七位人数,结果其余五人全给散了。

    大哥被指责管不住手下兄弟,没资格再带领大家,准备去外地重操旧业;

    二哥人没了;三哥不见踪影;四哥一向懒得管事儿,就地一躺开始晒起太阳;五哥见钱眼看,投了辛家,还算他讲点义气,把祁六儿和尤浑都给拉了进来。

    “尤浑这个没义气的,当初被申家扫地出门,我看见他同病相怜的份上,就帮拉了他一把。

    结果到了危机关头,他为了能够及时跑路,故意泄露我的行踪出去,以此转移暗卫的视线,为自己争取时间。

    我呸!这世上就没个真正讲义气的好汉子!”

    祁六儿简单受过一遍酷刑,痛苦得要死,只好追忆起往事,转移过注意力。

    却无论如何都只肯交待自己的姓名与绰号,剩下的什么也愿不说,大理寺上下头都被他给搞大了。

    “要不是事关重大,怕一不小心把他给弄死了,他还能活到现在,真是大言不惭!”

    上刑人员不由腹诽,然后听闻身后传来一声怒吼:“让本王来亲自看看,这到底是一只什么玩意儿!”

    寿王魏怭姗姗来迟,人未到声先至,这可不太寻常。

    要知道,魏怭自上任大理寺以来每日一直早到迟退,不分大小事务一律很是上心。

    在场众人品出一丝凝重,第一次真正完全放手,让魏怭主持大局。

    祁六儿打量了一眼魏怭道:“你就是传说中的狴犴,那个号称急公好义、仗义执言、明断是非、秉公而断的狴犴?”

    “是我!不过你拍本王马屁也没有用,该招的还得招!”

    魏怭大喝一声,整个人像一只寻觅到猎物的病虎,浑身上下却散发出几分龙威来。

    “好气势!能在死前见一见传说中的狴犴,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祁六儿被吓得有些腿软,强自撑着望过周围一圈,然后发现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不禁又洋洋得意起来。

    “别说没用的,你是何人?有何来历?听命于谁?为何行刺?通通一五一十地给本王交待清楚!”魏怭再喝一声,整座监牢为之一震。

    祁六儿将前两个问题老老实实又招了一遍,到第三个问题时只交待清楚了一半。

    他声称自己曾是申家奴仆,因为得罪了申家大少申佳被给赶了出来。

    第四个问题就交待的更模糊了,只是说自己的另一名同伙名叫尤浑,绰号淌水猿,也曾是申家人。

    申家是以军功初兴的新贵,其父申毅,名称义将,被威王魏贲从军队中简拔,引为腹心,此刻正作为魏贲的偏将军在前线征讨。

    祁六儿在暗示他背后的主使是申家和威王魏贲,魏怭口中冷哼一声,心内不以为然,当即直接反驳道:“一派胡言!”

    接着魏怭又开始有理有据地分析起祁六儿言语中的矛盾之处:

    “第一、此事咨体甚大,申家为何会如此信任两个早已被赶出家门的奴仆,难道还指望相信他们在被抛弃之后仍然保持忠诚?

    第二、接上述一条,假设申家出于某种原因,仍然真心相信你们二人,你们也不计前嫌,甘愿为申家效死。

    可申家又是从哪里来的随侯珠和三生钗?申家是爱仗义疏财不假,但他家用不起这些东西!

    第三、继续假设申家从某位隐秘之人手中得到这些器物。算了,直接就拿你暗示的威王魏贲举例吧!

    申家受魏贲指示,派遣忠心耿耿的你们执行计划,可申家是怎么知晓当日的流程安排,特别是今年的情况与往年大不相同!

    难道申家真的会未卜先知?还是你根本就是在乱攀盲咬,惑人视线!?”

    魏怭一口气说出这许多话来,自然有些口干舌燥,见状,背后一单衣少年及时给他送来椅子和茶水,请魏怭坐下用茶。

    祁六儿的大脑飞速运转,但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忽然他认出了魏怭身旁的人,知道该如何反驳上述言论了。

    “申尚!是你,申家二少爷!我就说寿王怎么这么向着你们申家,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你···”

    “事到如今,居然还敢在本王面前抵赖!我还能继续指出你言语中的不实之处,你还想继续听吗?”

    魏怭瞬间将茶盏塞回到了申尚手里,一拍椅子把手站直了起来。

    “当然要继续···”

    祁六儿还想再听,可是有人不敢再听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