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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破局1

    “那侍卫抢扑到我们跟前时力竭狼狈,弃剑抓住佟长使不断复述,说他亲耳听到殷总领对文主司说戍海卫主力玄武营滞留在离恨海上迟迟不归,就是要以这支武力强盛装备精良的队伍诛灭四位掌权长老,弑夺上尊之位,他听后惊慌胆寒不小心泄露行迹,殷总领便要杀他灭口。”

    妙香道:“何人追他出来?”

    李如蔚道:“引渡坊夜间侍卫长阿茶和殷总领的近卫观柳。”

    妙香沉定了片刻,缓缓舒了口气:“他们两个实力不弱,若真要杀人灭口,这侍卫没有机会到你们跟前说话。”

    李如蔚点头称是:“属下见观柳神色中愤怒居多的确无多少杀气,佟长使将那侍卫护下,观柳便也当即收了剑,问阿茶道:常闻阿茶兄承袭许安方齐两位统领生平所学,青出于蓝,御下更贤达无私毫无保留,果然带出了个身法了得的下属,同门之中竟无人能够压制,在下实在佩服。又说小辈无知公然损害殷总领清誉,殷总领不见得在意,但他身为戍海卫中人受不得这平白的污蔑,既然引渡坊现下由阿茶掌事,便一定要阿茶给他一个说法,而后便率先回至引渡坊,不顾其他。”

    当时情形,这样的做法看似大意,实则最是恰当,妙香道:“那名侍卫呢?”

    “侍卫一心想让佟长使护他去惊岚殿面见清风长老,佟长使亦有此意。但阿茶一口咬死那侍卫身份有疑,偏在引渡坊遭逢大难时冒死生事,逃出门后遇到这么多人却单向佟长使求救,质问佟长使与那侍卫有何渊源。”李如蔚私认为那侍卫与佟义应无关系,从头到尾他一直都在佟义跟前,这一场变故发生时佟义跟他一样震惊,那反应不是佯装。侍卫向佟义求救,也许就是吃准了他武人好打抱不平锄强扶弱的义气,又知佟义身为武宗长使之首,功夫在旁人之上,观柳阿茶合起来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而阿茶的质问也很微妙,范坊主封主事突遭不测还未查明,谁敢粘上在引渡坊中安插眼线的嫌疑?

    妙香道:“佟长使气坏了吧!”

    李如蔚温言道:“佟长使原就有些急躁当场便翻了脸,阿茶指挥下属相抗,两方僵持许久,最终还是丹若长使出言劝和,那侍卫见无人援手便欲横剑自刎,佟长使当即封了他全身大穴把人扔给阿茶,阿茶将他五花大绑抬回引渡坊中关禁。”

    妙香点点头,心知此事发展至这一步已经算是挽回颓势了,又道:“孙长使吓得不轻吧!”

    李如蔚微微一叹,听完那侍卫大放厥词,又从吴子舟嘴里得知红衣圣女同玄皇圣器都在沉溟居中,再联想到木重之死,回去一打听得知玄黄圣器重归之说根本是子虚乌有后,孙有仪万分惊悸后怕,当即怪叫一声晕死过去,救醒之后还期期艾艾地喘不过气。“孙长使想来看您,但他这两日劳累过度,再加上惊吓忧急实在走不动路,他一直为宗主的安危忧心。”

    “他忧心的不仅是我的安危。”妙香闭上困倦的双眼,无力地捏了捏眉心,殷总领多年执掌无垢岛最强盛的武力,与先后两代上尊面和心离不睦已久,无论今日那侍卫所说是真是假,实情究竟如何,舆情都不会让这敌对争斗的关系再藏下去。明面上虽有人特意澄清玄黄圣器重归之事不属实,可是底下人心各异,未必有人会相信。不管怎么说,殷总领径直将人交托给她是不争的事实,而她恰在此时主张与上尊了断婚约,种种巧合不得不让人怀疑她与殷总领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李如蔚道:“此事无论虚实必已传开,上尊跟前多是清风长老主事,以他老人家的行事风格最迟明晨便会有示下,就看殷总领如何应对了”。

    妙香久久没有言语,李如蔚知她心中必然烦乱,没敢再追问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试着出声:“宗主,如今我们自保尚且不易,再加上她......”

    “不管她是红衣圣女,还是杀神玄月,她的安危,我非保不可。”妙香睁开眼睛,目光如冰雪初消的清晨般清凛:“玄黄圣器重归,几乎触动了所有人的痛处,可惜绝大多数人惯于权衡利弊,或为所谓的大局,或为自己的私心,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便要把她推入死局,漠视真理,漠视生命,这是我们无垢岛最大的悲哀。”

    李如蔚转忧为喜,欣然一笑,拱手道:“是,宗主。”

    妙香想了想,说道:“礼宗通明少使一向难缠,繁花殿人行事亦是特立独行不受人钳制,引渡坊侍卫闹出这么大阵仗,他们竟能甘心不理!”

    李如蔚道:“宗主有所不知,在这之前他们俩已经不可开交地吵过好几场,尤其封主事出事之后。通明长使原本就笃定封主事是与人约好在观渡峰见面密谋什么,才自己偷偷爬上山继而被推下峰崖,而昨夜是丹若长使首先提出来要大家留在引渡坊为范坊主守灵,他质疑丹若长使别有用心,丹若长使气不过,两人险些打起来,也因此他们二人身上都多多少少背了些疑点,引渡坊侍卫反水之事他们就更不敢沾身,唯恐避之不及。”

    妙香有些疑惑:“他们掐的这般厉害么!繁花殿同大巫山之间有过什么嫌隙?”

    李如蔚犹豫了片刻,说道:“近些年两方之间往来如常,再往前,便是十六年前繁花殿那场邪祟祸乱。”

    “邪祟?世上真有邪祟吗?”妙香淡淡地道,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她的亲身经历,她的病症因此而来,至今还未痊愈。但她失去了当时的记忆,十六年来也没有同繁花殿的人有过交集,偶听旁人提及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因而便未再深究过。

    在妙香的注视下,李如蔚的眼神还是晦明不定地闪了闪,神情也有些不自然,然而他到底不似吴子舟那般喜怒皆形于色,总是慌不择路口不择言,他重新抬起眼睛直视妙香,淡定地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属下未曾亲眼见过,不敢贸然下结论。”

    妙香点点头:“不过礼宗帮了那么大忙,丹若长使对通明长使居然这般不客气!这太奇怪了。”

    李如蔚只当她是在自言自语,没有接话,过了片刻便不着痕迹地将话题转开:“宗主还是想不到食髓血竭之毒丢失的疑点?”若能解开盗药之人的身份,便可以顺藤摸瓜解开这迷局。

    妙香道:“毫无疑点,我宁愿相信,是鬼魂精魅所为,罢了,事已至此急也无用,范坊主的葬仪在什么时候?”

    李如蔚:“奠仪明晨开始,三日后辰时一刻于观渡峰峰顶下葬立墓。”

    妙香讶异道:“观渡峰峰顶!礼宗定的?”。

    李如蔚摇头:“礼宗定的挽屏山半藏坳,那里冬暖夏凉风水极好,但封主事跪求许久,把头都磕破了,执意要把墓址选在观渡峰峰顶,他说那里是范坊主生前最喜欢的地方,通明长使被逼的没法子,重新推演勘测,最终也同意了。”

    妙香道:“想来封主事是最懂范坊主的人了。”

    “他们同年入引渡坊,年岁相当,多年来封主事都是范坊主最得力的助手之一。”李如蔚想起那则传闻多年的风月轶事,唏嘘道:“没有想到,当年在上元灯会上引群芳围追了几条街的四个少年,如今竟都去了。”

    这个故事在无垢岛上口口相传,二十多年来经久不衰,妙香没少听小瑟念叨过:“当年凤骨龙姿夭矫不群的范坊主,为何会走到这一步?他到底在图什么?”

    这恰也是李如蔚心里的疑团,斯人已去,不知他们这些后人有没有机会解出答案。

    小瑟姗姗来迟,妙香一抬眼就看到她神色仓皇,便在她放好茶杯起身时拉住她的手腕,关切道:“你怎么了?”

    小瑟湿漉漉的眼睛看了看妙香又看了看李如蔚,摇摇头,一言不发,抽手离去。

    妙香搞不清她的心思,正自发愁,却听李如蔚说道:“小瑟的警觉性真是令人意外,她已经觉察到沉溟居外面有人监视,故而有些不安。”

    妙香道:“各家都怕在这件事上落了下风,被别人抢了先,人多就容易泄露行迹,虽然有些不便,但有他们相互掣肘,沉溟居反而会更安全.......算了,还是别让小瑟知道,万一她忍不住去戳穿了,让别人脸上不好看。”

    李如蔚点头称是,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汤咽下:“属下方才上来时在林子外遇到了黎帧,他一个人晕倒在地,醒来见了属下扑来抱着腿就是一顿哭。”

    “黎帧?长生殿的人!长生殿的人行事,最是谨慎清高,黎帧这样黎长使想必很头疼了。”

    “黎长使要让黎帧离开长生殿,去守大荒禁地。”

    妙香怔了一瞬,想到长生殿里即便是活埋几个人也属平常,谁又能说什么?敢说什么?

    “大荒禁地偏远清苦,谁去都会哭吧。”

    李如蔚道:“不止如此,守大荒禁地的人不可以讲话,所以黎长使让黎帧割了舌头去。”

    茶杯停在嘴边,妙香诧异地望着李如蔚,难以置信,黎照竟然对自己的义子也能下这样狠心!

    李如蔚接着道:“之所以会被这般重罚,只因黎帧与黎长使走错路绕到沉溟居外面,遇到了姝岳长老,黎帧在长老跟前说错了话,令黎长使不满。”

    “原来今日沉溟居外这么热闹呢。”妙香放下茶杯,手里悠悠地把玩着青玉哨,

    初春时节,昼短夜长,天色很快就暗下来,李如蔚喝了两杯茶,便告辞回沧澜州。出得诊室玄关口,见小瑟立在廊台底下,手上举着什么东西,仰着头聚精会神地看。

    李如蔚不欲打扰,转身从廊台侧面的台阶上下去,小瑟却忽然将他叫住:“李少使哥哥,请留步。”

    李如蔚只好回转过来,原路返回到廊台上,站在小瑟面前等她的后话。

    小瑟小脸通红,贝齿咬着丰润的唇瓣,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一边断断续续地哽咽,一边双掌拖起一支银竹长簪。簪头以素银雕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花苞中心嵌了一粒红宝石。李如蔚认得这支簪,红衣圣女被殷总领救上船后,他与师弟负责救治,期间为了方便施针,他亲手取下了圣女发间的金银饰物,这只簪子便是其中之一。

    “这是红衣圣女的发簪,有什么问题吗?”

    小瑟忍住啜泣,说道:“我方才收整她的衣物,一不小心让这支簪子从包裹中掉了出来,簪头着地,拿起来一看这颗宝石上有了裂纹。”

    “所以,你又哭了?”

    小瑟点点头:“我常常丢三落四马虎大意,昨日就险些找不到原来收整的东西,今日又摔坏了人家的簪子,我太没用了.....可我明明记得之前包裹系的很紧的,我不是故意的。”

    了解了前因,李如蔚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可是小瑟哭的梨花带雨,他也笑不出来:“你是想让我帮忙找人把它修好?”

    小瑟重重点头,忙又哀求道:“李少使哥哥能不能先别告诉宗主?”

    李如蔚打量小瑟的身量,想着沉溟居的地板皆是楠木,小瑟个头娇小,从她臂弯到地面的高度,不至于会把一颗红宝石摔出裂纹。他把簪子接过来,就着天光细细一看,鸽血般的红色,透亮,却有着极其柔和的光泽,虽只蚕豆大小的一粒,但是成色极好。微微转动簪子,在宝石打磨的圆润光滑的边缘处的确看到一丝纹路:“这纹路看起来并不严重,很容易复原,你不如等圣女醒来先向她解释,她定然也不会苛责于你,征得圣女同意,我自去找工匠修理。”

    “真的!”小瑟眉头舒展,连忙擦了擦脸:“李少使哥哥,谢谢你。”

    李如蔚笑笑,伸手把轻飘飘的发簪递还给小瑟,夜幕下,银色簪身看起来轻巧素净,就在小瑟要将发簪接回手上时,李如蔚却突然卷起了手指,又将发簪握回手心。

    小瑟不解地看着他。

    “小瑟,你有没有觉得这支发簪有点不一样了?”

    “什么?”小瑟不解,不一样的地方不就是红宝石上多了一丝擦痕?

    “这支簪的分量,变轻了。”

    小瑟呆住,一支簪本身也无多少分量,难道红宝石上多出一丝擦痕还会令它便轻?

    李如蔚端详了一阵,从袖中拿出术刀袋打开,挑出一支薄薄的窄口划刀,对准红宝石与银质花瓣的嵌合口轻轻宛动。他的做法虽令小瑟很是诧异,但她并没有说话阻止,乖觉地朝李如蔚靠近了一步,掬起双手,片刻后,那颗红宝石从李如蔚的刀刃下滚落,掉在她的手心里。没了红宝石的点缀,梅花苞中间显露出一个小小的圆口,簪身居然是空心的!

    李如蔚嗅了嗅梅花瓣,脸色变成春雪一般的颜色:“抱歉小瑟,我不能帮你瞒着宗主了。”

    小瑟等了一夜都没等到宗主的指责,宗主甚至一句都没有提过簪子破损之事,等到第二日小瑟睡醒便就把这事抛到脑后,靠着撒泼耍赖、天真无知的行事风格打发了上门问询玄黄圣器的玄黄廷门人一波,以及各路慕名前来探底的闲杂人等,忙的脚不沾地,不亦乐乎。

    玄月睁开眼睛的时候,妙香刚刚为她施完针,清除了后背伤痕的息肉上了药,唤星言过来好好熟悉她的气味。小瑟端着水盆立在一边看,羡慕道:“这待遇也太好了,我来的时候,星言总是躲着不出来,宗主也没有这么做过呢。”

    妙香道:“她是病患,星言熟悉了她,才能好好保护她。”

    小瑟奇道:“有宗主和我看顾还不够么?”

    妙香轻轻一笑,转眸未语。小瑟也不追问,一转身就见诊台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喜不自胜道:“呀!宗主,她醒了!”

    妙香回身望去,对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赤茶与鎏金交融出罕见的瞳色,充满诡惑,仿佛瞬息之间就能将人的魂魄吸嗜掉。

    妙香心知玄月一定会苏醒,不是现在也会在晚上,可是当她突然面对这双眼睛时,她呆住了,愣愣地呆了好长时间,许久之后,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在玄月眼前晃了晃,玄月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轰隆一声,妙香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坍塌了,她抿住了嘴唇,在玄月耳边打了一个响指,没有反应!去敲她的关节,没有反应!去刺她脚心的穴位,没有反应!直到她做完了所有能想到的测试方式,玄月依旧如死水,如枯木。

    “宗主,您怎么了?”小瑟从未看过宗主这么紧张忙乱过,她的脸色早已变得灰白,伤残的身躯蜷缩在轮椅里,紧绷到止不住地微微战栗,好似她正待在一个冰窟中,正忍受着裂骨的酷寒。小瑟扔了水盆,扑过去把她抱住,星言凑到她身边,巨大的身躯依偎在她膝前,毛茸茸的脑袋撒娇似的蹭着她。

    玄月苏醒的只有她的意识,她的身体、她的六识知觉还处于僵死状态,这就是食髓血竭之毒的恐怖之处,毒发一日,内息紊乱不能动武,毒发两日,手足开始僵硬,三日后,视觉,听觉,味觉,连同说话等感官功能会一个一个失去,到最后彻底丧失行动力,意识却是无比的清醒,犹如被装进一只密闭的铁桶之中,灵魂在其中游荡,直至在无边的孤寂无助之中疯狂,即使这样还能保有心跳和脉搏,如果有人专门照顾,给他喂食让他能呼吸,他还可以活上一段时间。

    这样泯灭人性的剧毒出于自己手中,拔根连起的是妙香制毒时那丧心病狂的恨意,她拂开小瑟的圈固,对星言安慰似的低吟与跟随视而无睹,转动轮椅出了诊室,失魂落魄地穿过回廊,进到自己的卧房关上房门,她还落下了门栓,把小瑟与星言隔在外面。她听到小瑟焦急地拍门呼喊,却不想去理,浑身尖锐地巨痛,一时觉得自己轻身飘了起来,一时却又觉好似深陷泥潭,只能拼命往上爬,浑浑噩噩,恍恍惚惚。竭力挣扎上床榻,又见高高挂着的薄纱帐与帷幕纷纷扬扬,一层一层垂落下来,幽灵鬼影,魑魅魍魉在其间穿绕不歇,它们在窃窃私语在嘶鸣啸叫,在不停的嬉闹嗔骂,宽阔的床榻上成了热闹之地。

    妙香睁开眼,它们消失无影,眼前却是一副悬挂着的巨幅丹青画像,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床帷,站在明室之中,画中之人侧身而立,长发曳地衣裙隆重,双手捧着一卷竹简,面容素净,正垂眸看着她,眸光里有无限温柔:“妙儿......。”

    “师父!”

    笔笔墨迹勾勒出来的人似乎有了鲜活的骨肉,从画轴中活了过来,衣角轻轻飘动,额心眼角细细的纹略随着她的笑容愈渐清晰。

    “师父......。”妙香扑过去抓她,脚上却似被人拉住,她提不起来整个人就栽了下去,倒在一片绵软微凉的草地上,师父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

    师父的怀抱好温暖!

    师父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低莞地抚慰她:“妙儿,小妙儿,不要怕,师父在这里呢。”

    “师父。”妙香叫道,声音稚嫩小如蚊吟。

    师父却又忽然变了面目,紧紧皱着眉头,站在很远的石岗上,烈风裹挟着噼噼啪啪的火星将她的衣袍燎出一个一个破口,衣料一寸一寸的燃烧了起来,她厉声吼道:“妙儿,留在哥哥身边,哪里都不准去。”

    妙香的眼泪决堤了似的奔流出来,她的师父燃烧成一个火球,风还在呼啸,她向师父的方向追赶过去,她呼喊,然而这路太远了,远到她跑到双腿剧痛,心肺如撕裂一般,而那包裹着师父躯体的火焰还是很远很远,她一辈子都赶不到师父的身边......她只能嚎啕大哭.....

    忽然,那团烈火闪了一下,化成一条红色身影来,她站在一座直耸入云的礁峰上,火焰从她的发梢和衣角退下去,周围恶风嘶吼,巨浪滔天,暴虐的雨水冲刷着她的面孔和身体,可她无动于衷,她暗褐色的眼瞳中没有光亮,她不会害怕,她像一个石塑的雕像......

    “对不起”妙香听到自己哭叫了一声,耳边风平浪静,眼前一片迷蒙,身边有人影在晃动。一只粗糙冰凉的手掌贴着她的额头试了试,她听到小瑟带着哭音的声音:“秦长使,宗主退烧了吗?”

    “不烫了?太好了......清淡的羹汤?好,我一会儿就去给宗主做,您是说热水擦身......嗯我知道了......药剂猛宗主退了烧就要停?好......好......我都知晓了......。”

    妙香无力再听下去,但她的意识已经清醒过来,知道自己风寒加重,心念积郁,彻底病倒了,方才那些不过是噩梦交缠。她本就是医师,明白自己不可继续放任幽思,遂闭上眼睛,强制自己摒除杂念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