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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早入长安取富贵

    洛雨捡起一看,不禁脊背发凉。原来是半月前她参加内文学馆的答卷,卷上满是批注,她不用看,也知道批了什么,赶忙磕头道:“雨儿无能,学业不精,没能通过考试,给韦伯伯丢脸了。”

    韦霑一听,愈发恼怒:“是你无能,还是你故意不想通过?这考卷的题目,明明是你早已背熟的,为何故意满纸荒唐?”

    原来,洛雨当日发现考题是韦霑让她背好的一篇,本来她若把原文默下,很可能就通过了。但为了不进内文学馆,乱写一通。什么建安风骨不过尔尔,六朝文学更是无病呻吟。她在学堂不知写过多少违心的文章,唯独这篇,却是真心实意,当真写的酣畅淋漓。

    哪知韦霑与薛怀青是故交,今日放榜,他见洛雨没通过,失望之余,便同薛怀青索要了洛雨的答卷。一看考题是自己猜中的,再一看洛雨写的文章,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当即赶回家,一路上又气又伤心,只恨不得把这个乖戾的孩子打死了事。

    洛雨见韦霑脸都扭曲了,青筋暴露,心想:“韦伯伯要打我,就让他打,但要我认错,却是休想。”

    这时,朱晴已拿来藤条,对洛雨道:“你这孩子,就是死性不改,还不快认错。”

    韦霑一把抢过藤条,一腔怒火,正要化作一道道鞭子,扬起手,忽见洛雨眼神呆滞,心里一痛,那一鞭却如何也抽不下去了。

    颤声问:“自你进入韦家,韦伯伯可有对你不住?”

    洛雨道:“韦伯伯待我胜似亲父。”

    韦霑心如刀绞:“你生在凉州,父亲从军,母亲早逝,自小疏于教导。韦伯伯父体谅你,尽量教你喜欢的。可你学音律三月,就称不过伶人之曲,学绘画两月,又言雕虫小技,诗书倒学了五年,可这就是你学来的诗书吗?不学无术,斯文扫地,你……你如此,可对得起你故去的父母?”

    在韦霑狂的数落中,洛雨一直默不作声,但提到父母,她心中一哽,忽然抬起头道:“若我爹娘在,就不会让我读这些没用的书。”

    韦霑气极反笑道:“你说什么?”

    洛雨心想:“有些话,与其憋着,不如说出来,一了百了。”当下昂首道:“韦伯伯说读书好,可那书里不是王侯将相的勾心斗角,就是文人士子们吟风弄月。操弄权术,我没兴趣,吟风弄月,我也没那本事,那读书还有什么用?韦伯伯您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可也得是那块料。韦伯伯您看我是那块料吗?这些年,我读书不如若飞,学琴不如欣妍,在学堂里夫子一年三百六十天,倒有两百天在骂我这不行,那不行,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如今您居然还要逼我进内文学馆,还不如直接拿块石头来,让我……我一头撞死算了。”

    她这番言论,虽然十分不文雅,最后还有以命威胁之意,但好在情真意切处,通过自身遭遇,对五年的读书生涯,做了有力的鞭笞与控诉,加上眼含热泪,倒也十分感人。韦霑毕竟是个开明之人,对洛雨是爱之深,责之切,听了她这番言论,也不禁心中动摇,暗道:“人人都说雨儿不是读书的料,独我不信,难道这次真是我错了?哎……”心中一片茫然,忽然叹息一声道:“你不想读书,但人生天地间,总要有立身之技,你到底想做什么?”

    洛雨想了想道:“雨儿要早入天下,以求富贵。”

    她这话乍一听,似乎掷地有声,但仔细一想,却跟一个懒汉子,说明天我要发大财一样,空洞无物。

    韦霑正愁绪绵绵,听她一言,又不禁哭笑不得:“好,那我就听听,你打算怎么早入天下,求取富贵。”

    “那个……这个……咳,我还没想好。”洛雨嘟囔一声,又赶紧道:“可昔日汉高祖斩白蛇举事时,也没想过下一步会怎样,但他没读过书,还冲儒生的帽子撒尿,却得了天下,由此可知,从来英雄与读没读过书是没关系的,倒是那些饱读诗书的,有些终生不过刀笔小吏罢了,还有的做了佞臣宠臣。由此可知,光读书没用,书读的多,路走的少也没用。古人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千里之路,就应始于今天,始于雨儿放弃进入内文学馆之机。古有班定远投笔从戎,今有洛雨投笔入天下,班定远是大汉的奇男子,雨儿就是大唐的奇女子。所以,韦伯伯,这考卷,不是考卷,乃是雨儿交上的真正成年礼,从此后,雨儿就要走自己的路。”

    韦霑听着她这番前无古人的论调,到后来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了,但冷静下来,只觉虽多诡辩,也算有志气,冷笑道:“像你说读书没用,这些典故又从哪里听来的?”

    洛雨一愣,过了好半天,才小声嘀咕道,“其实……其实有些书也有用的。”话没说完,忽觉背上一痛,韦霑手里的藤条,已飞了过来。

    在被韦霑抽了一记后,洛雨明白一个道理,真话有时会招来不幸。不过经过这次皮开肉绽的交流后,生活似乎的确发生了变化。

    五天后,朱晴让洛雨收拾行李,随韦霑一起去长安北城的宅院,“你韦伯伯几天前刚调任国子监主簿,以后只怕会越来越忙,就很少能回家了。你如今也大了,可随他去城中历练一番。”

    洛雨一听,又高兴又疑惑,高兴的是韦霑终于升迁了,国子监主簿虽然官职不大,但相比原来从八品的保章正,已是连升三级,的确值得高兴。疑惑的却是朝廷怎么突然又想起了韦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