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鸡蛋

    那天，也许是晴天吧，我第一次知道有一种香味叫书香，我感觉有些陶醉。

    我不用再爬山去放羊了，不用被叶美数落了。正高兴着呢，叶美也来了，我们居然又成了同学，真是冤家路窄啊。我怕他欺负我，幸好我亲爱的堂弟史铁也来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个漂亮的女生来了。我们四个人组成了一个班。

    没想到，此后的五年，她成了我梦里的主角。那年我已八岁，但因营养不良，长得跟猴子似的，但个头没猴子高。那时，山里人不太重视教育，孩子们读书也不过是不想干农活而已，我就是不想干农活那个。

    一年级上了几天，史铁兄弟和叶美上山下地，疯玩去了。老师天天家访也无济于事。班上就剩下好看的曲英和猴子似的我了。教室是个到处是裂缝，盖着茅草的土墙房，茅草上长着各种茂盛的草。学校外面巴掌大的坪坝上，总是聚集着大人和小孩。孩子们总是从裂缝里往里喊：“夫妻俩读书咯，夫妻俩读书咯........”

    毕老师像驱赶苍蝇一样，赶走了，又聚拢了，家长也管不了。我倒是心里美滋滋的，但曲英每天都垂泪读书，书上到处是泪窝。她爸爸在我向往的地方工作----乡里，她哥哥也在村小学读三年级。所以，她不敢退学。

    六.一节到了，我们要去乡中心校过节，听说那条路又陡、又窄，非常危险；听说乡里有白白的馒头，听说过节有糖吃。我没钱，但我想去。母亲给我一个鸡蛋，叫我拿到乡里去卖，可我不知道卖鸡蛋是怎么操作的。我哭了。哭声惊动了对门的司度叔叔，他给了我一角五分钱，把鸡蛋拿走了......

    要不是毕老师，我一定是走不下去的。毕老师身材高大，脸上写满了善良，我望着他的脸，像望着山顶，他那鹰钩鼻就像他的身份证号码，独一无二。毕老师一笑起来，眼睛就看不见了，他又爱笑，所以，我很多时候见不到他的眼睛，一旦看见眼睛，里面满是慈爱。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过的热门场面：游园活动项目繁多，成功的都能得到水果糖，但我太过瘦小，得到的水果糖并不多。游园活动终于结束了，开始颁奖，我只记得那天，后来成为我班长挚友的哈伟，从颁奖台搬走了很多连环画，我羡慕至极。

    活动结束，老师们要开会，毕老师叫我在学校等着。但我不想等，就跟着曲英和她哥哥走了，我以为他们是直接回家的，但他们走进了一道门。我在外面等了很久，很久，出来时，他们嘴上的油并没有擦干净，也许那时没有卫生纸。而我的一角五分钱也没用出去，因为我不知道馒头哪里有卖。

    难忘的一天结束了！

    后来，在村里孩子们“夫妻俩读书咯，夫妻俩读书咯......”的嘲笑声中，曲英不顾家里的打骂，失学了......

    在毕老师的不懈努力下，她又复学了，可惜成了我的学妹。后来，她去乡里读书去了，听说住在她爸爸那里。于是，她几乎每天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成为班上的唯一，乡中心校总是叫我去乡里读，我就哭，毕老师就为我求情，我才没有失学，那路，我是走不了的；那些人，我也是不敢面对的。

    于是，我更爱毕老师了，但总是怕遇到毕老师，但又老是遇到，我不知道如何跟他打招呼。我打招呼最多的一句话是：“毕老师，什么时候上课？”在村小学的三年，我应该重复过上万次。毕老师总说：“不用感谢我，我还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我得不了那么多奖。”后来，他说，因为我成绩不错，所以，我班上的及格率、优生率都是百分之百，所以总是要得教育质量奖，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可惜，四年级，我就离开毕老师了，因为我考上了区里的寄宿制。史铁兄弟和叶美也又复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