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山羊

    一九八六年八月三十一日，天还下着蒙蒙细雨，我和二哥能没找到去县城的车，两个人带着些许绝望朝着县城的方向走去。

    又黑又瘦的我，眼睛鼓鼓的，脸上身上没有一点肌肉，身高不足一米二。那时学长们不知道非洲饱受饥饿的孩子的模样，要不然，应该叫我“小非洲”更贴切。

    我俩继续冒雨前行，幸好没什么行李，二哥背着并不费劲。只是有些尴尬，尽管我们俩走到公路才扔了破旧的鞋，换上了新军绿鞋，但还是溅满了泥水。不过，现在我俩并没心思在意这些，毕竟离县城还有八十里路，而时间已经要到中午了。因为我怕走路，就怀着碰运气的心理，等了许久的车。路上倒是偶尔有车，但都是反方向去原始森林运云杉、冷杉等木料的。有一截木料刚好装一卡车的，也有几截木料才装满一卡车的。小学寄宿两年，我最爱站在离校门口不远的操场看来往的车辆。可现在，只有“往”的车，偶尔有绿色吉普车和长嘴的黑色小轿车驶来，但这样的车是万万不敢拦停的，我俩只有尽力靠边站在草丛里，以免公路上的泥水坑溅脏一身。

    我一脸苦闷，一脸绝望。二哥心急了，“这样走，天亮也走不到县城.......”

    公路两岸的高山让我感觉有些窒息。官料河波浪翻滚向县城奔流着，那是大渡河的一条支流，因为很久很久以前官方需要的金丝楠木、香樟等名贵木料通过这水流运走而得名。现在，我多么渴望自己就是一根木头，顺水漂到县城去啊......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一个岔路口，来了一辆蓝色的小农用车，车斗里站着许多人。二哥突然叫起来，“喂，喂，师傅，搭一个.......”车子奇迹般停住了......我懵了......二哥把我抱上了汽车，自己也跟着爬上了车。原来，驾驶室里坐着邻居余兵的两个舅子，那小舅子居然还是我同班同学，这是后话了。

    我兴奋过后，两眼无神地站在颠簸不已的车上，眼前浮现起三年级时天天被欺负的恶心事。那年开学不久，小学校长亲自给我取了个名字------“小山羊”。我这辈子也忘不了，虽然很多学长也给我取过名字。这“桑塔”要说明一下，她是巴西电视剧《女奴》里的一个女奴，学长们都说我俩长得像，我辩解说不像，但他们坚持说像。于是，每周三晚自习时，集体看充满“雪花”的彩电时，我再也没提起过兴趣。

    不过，我觉得，学长们起的名字不算官方，毕竟名字是父母和长辈才能取的。兴许学长们也是这样认为的，这是我和他们唯一取得过的一次共识。

    从那节课后，某些同班同学和学长们开始叫我“小山羊”了！

    那天下午，九月的天有点闷热，从小营养不良，现在又饿着肚子，晚上也没睡好的我，有些头昏，无意中可能打了一下盹，偏偏我又是班里最矮小的，自然是坐在最前排的，这怎能逃过校长的火眼金睛呢？校长盛怒，我分明看到校长的脸上有根青筋暴跳了一下，蹦出了一连串字：“你这个崽子，像个小山羊，还不听讲....”后面的字我就听不见了......校长是指山羊不是绵羊，虽然我的性格更像绵羊。也算我倒霉，思想品德课一周才一节，可我偏偏在最高领导的课上打盹，这谁能忍受呢？

    细雨中，我在颠簸中清醒，司杜没与我同校了，我担忧，新学长会不会欺负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