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岷江

    有那么几天，与下铺的关系处于尴尬的状态。那是一种煎熬。我还没学会有“仇人”，可又不知道怎么去化解。

    解铃还需“能解铃者”。我求助于曲璧和肖英。

    他俩把李伟叫了进来。叫我们俩握手言和，向对方说“我错了”。那大概是我第一次握手，大概是第一次说“我错了”。

    我如释重负地一个人来到了岷江边，我居然第一次接受了岷江。那天起，我学会了化解，学会了原谅别人，学会了放过自己。

    那时的岷江漂浮着纸厂的污物泡沫，刺鼻辣眼；那时的翠屏山，殡仪馆火化臭味难闻；那时的自来水，常含泥沙，发黄刺鼻。

    在岷江边，我唱起了齐奏——《狼》《大约在冬季》。那是初中时，在木甘的小录音机里学会的。当木甘的父亲拿出一沓五元的钞票，随便抽出一叠给木甘的时候，全寝室投去了羡慕的眼神。木甘也是被“三只手”——邻居余兵的舅子李学经常光顾的。只有我在初中三年没有被李学光顾过，毕竟我比他穷多了。

    李学长得白净，看起来很是文雅，怎么也无法与小偷联系起来。直到退学，我才知道。

    当一个人把自己伪装起来，旁人是很难看穿的。

    岷江，陪伴了我四年。喜怒哀乐，都会去岷江边；约会、阅读，也去岷江边。

    拿一本图书室借的书，坐在岷江边，一坐就是一个周末。

    看了两年书，我已十八，成年了！但身高还没长全，底子太薄，还没来得及长封顶。通过阅读，自信了不少，人也阳光了许多。

    十八岁了，不是应该谈谈恋爱了吗？下晚自习，我跟室友们说，我想谈恋爱了！

    室友们商量的结果：跟叶子谈。理由：她是班上最矮的，与我相配，那时，我也不过一米五……

    “四哥”文采好，帮我写了情书。但没人愿意帮我交，我又不敢，情书在我身上揣了三天。晚自习课间，我看到叶子去教学楼的拐角处洗手，我尾随而去，颤抖着双手，把情书交给了她，没敢说一句话。

    此后几天，我都没敢看叶子一眼，紧张得不行。我没收到回信，也许叶子知道不是我写的吧，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没好意思问她。

    音乐课，我看着五线谱，怎么也提不起兴趣。望着窗外那排悬铃木在秋风中落叶飘飘，思绪泉涌，写了一首诗，找了个机会，给了叶子。第二天，她问我：“哪里抄的？”我当时是不高兴的，但后来一想，这不正说明写得好吗？

    周末到了，我觉得应该约一下了。我瞅准机会，她一个人时，忐忑地问叶子：“周六可以一起出去玩吗？”叶子答应了，问我几点？我慌了，这我可没经验呀！我随口说：“下午六点半吧。”

    不曾想，六点半，天还亮着。我后悔时间定得太早，进退两难。我在校门口望着女生宿舍，她站在走廊，应该也是在担心同样的问题。过了一会儿，她下来了。我先走了出去，在校外围墙拐角处等她。

    她红着脸来了。

    这时，我后悔的不是时间定早了，而是出来约会。我根本找不到话题，大概问了一些“家里有几口人”之类的查户口……

    我们尴尬地朝着岷江边走着。

    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后面飘来了一群人的歌声：“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