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往昔
易七月虽然比起阿文来算是会做饭，但这个会也只是比较的结果，他依旧煮了一大锅面，尴尬地盛了一碗给穹曦。
穹曦没有挑剔，没有夸赞，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吃完整碗面，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说道：“我在马车外面等你们，一炷香以后出发，隔壁库房里有些厚袍子，疏湖边很冷，你们自己穿厚点。”
易七月筷子上夹起的面条被他夹成两半掉回碗里。
穹曦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后易七月立即放下筷子，不敢相信地摇晃着阿文的肩膀，“殿下一点都不追究白天的事，她是不是不会杀我了？！！你们在外面做了什么！！殿下为什么要放过我们？？”
阿文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拍开他的手说道：“快吃，别让殿下等太久。”
易七月闻言愣了愣，随即两口吞完大碗面条跑去库房翻找厚衣服，傍上圣女的感觉可真好。
传说中凤凰涅槃，浑身化作灰烬，偶尔会有几枚羽毛能在火焰中留存下来，就是所谓的凤羽，携之即可遨游九天。
现实没有传说那么玄乎，真要遨游九天至少需要百枚凤羽为翼，一枚就足以让修道者争得头破血流，更别说百枚，也只有穹曦这样的身份，才能一次豪横地掏出三枚凤羽来。
阿文和易七月小心地将凤羽揣在身上，瞬间觉得整个人变得轻巧。
“今晚月色清明，沼泽上视野应当不错，你们紧跟着我的落点不要踏错，若有问题不要大声喊叫，我自会知晓，切记，不要喊叫。”
易七月小声道：“难道沼泽里有什么不能吵醒的东西吗......”说完及时捂住嘴，穹曦已经在看他了。之前她就吩咐过，她不说，不许提问。
易七月点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多嘴，穹曦这才移开目光，踮脚往沼泽上跃去，阿文拉着易七月急忙跟上。
即便是泥沼总有干涸坚硬之处，也不知穹曦是如何准确寻找，带着他们一路曲折绕行，约莫半个时辰后鼻尖的湿意渐盛，穹曦轻巧地落在一片两个桌案大小的坚实土地上，说了句“到了。”
两人笨拙地落在她身边，再往前一步，便是冰冷浩瀚的疏湖。
这还是易七月第一次真正到达疏湖，人族与鬼狼族最大的战场，这一片冰冷的湖水之下，不知沉没着多少两族的尸骸。
四周寂静到连风声都没有，易七月的脚底莫名升起一股子寒意，他抓紧了身边阿文的胳膊，却发现阿文的身子在抖，他咬紧了嘴唇似是在努力压制自己。
他又去看穹曦，穹曦双手与胸前合十，而后十指分开交叉相握，随即又分开掌心向下往外拉开，似乎是很沉重的样子，她每一个动作都做的很慢。
随着她指尖的不断远离易七月觉得周围更冷了几分，他分明在穹曦的掌下看到了流动的金色光泽，而后穹曦的掌心猛然向上翻起，再次合十后又变为交叉紧握。
这一次易七月看得分明，以穹曦的双手为中心金色的光泽一直往外晕开，直到拢住她的全身，易七月隐约间好像听到了哭声。
他突然知道穹曦在做什么了，她在引灵，一定是在引灵！
这么说，他们的周围，现在都是亡灵了？
可是今年疏湖的冰封期未至，大战未起，哪里来的亡灵？
莫非是以前的？
灵魂在身死七日之后自发离身，安息者前往轮回，不得安宁者流亡世间。
从前的灵魂如何能留存这么久？
穹曦到沼泽深处引灵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说明未被引渡的灵魂非常之多，这么多无法入土为安的将士，军方和官府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周围明明如此冷冰，易七月觉得自己的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试图从阿文的眼神里找一点安慰，阿文只是盯着黝黑的疏湖紧咬着牙，再没有别的任何动作。
引灵持续了约两个时辰，易七月整个人完全变得僵硬，生怕自己一个没稳住就栽到湖中去，终于穹曦将手指抬起合为三角状，金色的光泽从指间汇往湖中去，她的神色也在这一刻变得极为难看，嘴唇微张似乎在说些什么，逐渐变为哀求的模样。
这幅样子让易七月想到睡梦中的穹曦，他急忙抬起冻僵的手猛掐了阿文一下，冰冻使人的触感迟钝，掐到第三下阿文方觉疼痛找回自我意识。
穹曦是因为引灵所以持续了两个多时辰，也不知阿文是为何能做到这么长时间也一直维持在最初的愤怒状态。
易七月指指穹曦，阿文循着他指尖看去，穹曦猛然闭了一下眼睛，手上合印散开躬身到一旁吐了起来，整个空间里都只能听到她呕吐的声音。
两人在身上摸来摸去好不容易在阿文的口袋里找到一条手帕，他轻轻拍了拍穹曦的后背帮她顺着气，等她稍微平息一些后将手帕递到她面前，穹曦不为所动。
阿文按着她的肩想把她翻过来，她的身子随着这股力道一歪栽到湖里去了，幸好易七月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一条胳膊，阿文急忙搭手把她拽了上来。
气温本就很低，沾了湖水之后更是冻得受不了，两人只是湿了手尚且如此，更别提全身湿透的穹曦，甚至还有呕吐的秽物沾在她嘴角，阿文用手帕小心擦去，和易七月对视着一起无措。
两人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穹曦要带着他们来。
阿文从前也远远的见过几次圣女引灵的样子，从尤歌到穹曦，举手投足都是一股子贵气，哪里会有这样的狼狈。
除非，她现在引渡的灵魂数目非常非常多，多到她难以掌握，甚至会耗尽力气失去自我意识。
前一晚她独自在这的情形一定是十分凶险，不然也不会轻易带着他们两来，被人知道秘密总被把自己搭上要好。
人族现在只有穹曦一个送灵师，她没有死的资格，不管用什么手段她都必须活着。
易七月压低声音问道：“阿文......现在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在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又或许两者都有。
“......咱两每人脱两件，先把殿下的湿衣服换下来，她身子本来就很弱，这样会冻死的。”
易七月不是矫情的人，他知道在这种时候再多纠结一下这件事合不合适，也许穹曦就没命了，事后要杀要剐他都认，只要现在能救人。
手指摸上穹曦腰上的三鸾扣，阿文顿了顿，对易七月道：“七月，衣服给我，你转过身去不要看。”
易七月没有拒绝，他知道阿文是在救他。
阿文动作飞快地换下穹曦身上的湿衣服再给她套上新的，就算无法完全抵挡严寒，也比疏湖的冰水强很多。
“现在呢？我们回去吗？我大概能记下一半......不到一半来时的路......”
阿文摇头，“凭我们两个回不去的，更何况我感觉殿下在这里的事还没有完全做完，更像是被......打断的。”
他没有说被谁打断，二人心里都很清楚，这里没有别的活人，只有亡灵。
“那就等着吧......也没别的办法了吧，殿下的事，我们一直都只有等待这一条路。”
阿文点点头。
穹曦送的花印酒他还带着身上，此刻正好拿来饮用暖身子，易七月惊喜极了：“你竟然藏了酒！！！快给我来一口！！！”
他一副生抢的气势，拿走后却只是抿了一小口不敢多喝，离太阳升起还有一个多时辰，离穹曦醒来还不知道有多久，他们能不能活下去也许就靠这巴掌大的一瓶酒了。
“好香的酒啊！”易七月叹道。
“花印酒，南都的特产。”
“原来这就是花印酒，以前只是听村里偶尔来往的客商说过，没想到我这辈子也有能喝上的一天！”
易七月真的是个很好哄的人，绝境之中只是一壶劣质的花印酒，就能让他变得愉悦。
“这酒不算太好，等你以后封侯拜相，能喝到更好的。”
易七月撇撇嘴把酒壶还给他，“少框我了，自己有几分本事我能不清楚？”
阿文接过也轻轻抿了一口，看了一眼平静的疏湖和没有清醒迹象的穹曦，对着易七月问道：“七月，我没有和你说过我以前在疏湖城的事吧？”
当然没有说过！
易七月心想着，他把这句煞风景的话憋在了心里没说出来。
也许是因为他们现在就位于当年疏湖大战最后撤离的位置，说不定阿文当年曾踩过这片不大的土地，从仍旧冰封的沼泽上往回跑，他终于想和别人谈一谈那道不愿揭开的伤疤了。
“或许，应该从再早一点开始讲......我大概是十三岁左右离开的家，过去太久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家业大，家中兄弟姐妹很多，糟心事就很多，我在家待不下去就跑了出来，半道遇上周焕神将底下的队伍在征兵，那两年人族势强，牢牢守着疏湖城，上头想要一鼓作气把营地前拔打过湖去，要不是必须维持人族的生存繁衍，恨不得直接上各地抓壮丁，有人主动参军都乐得很，身份什么的也不太在乎，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因为太着急补充疏湖城的驻兵，我们这些新人连最基本的训练期都没有就直接被派往疏湖城。那时候真好啊，人族花了大力气在沼泽上修了栈道通到湖边，再用小船把人运到湖中心的疏湖城，即便是夏天偶尔也会坐船到湖北边去，守湖的鬼狼族拿我们根本没办法。”
“你知道吗，疏湖的那一边是没有沼泽的，我们上岸杀了鬼狼就能在湖边扎营住很久，等他们的大军派来时候我们再坐船回疏湖城，城里数十万的兵力，他们根本不敢渡湖。”
“后来......就不知道怎么了，鬼狼族突然多出了好几万军队，每过一个月又多几万，大家开始害怕了就不再渡湖去骚扰，就连周焕神将也从北都城赶来盯着他们。”
“鬼狼族不渡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造船的工艺不太行，我亲眼见过他们的船自行在湖中散架，也不知怎么的他们突然又行了，甚至造出了只有在人族南方大河里才常见的货运大船。”
“不分春夏秋冬，战争再也无法停歇，甚至因为有了大船，鬼狼族能够绕开疏湖城直接踏上沼泽地，他们以人族的尸体铺路，一度打到了神谷桥外。”
“七年前，冬天来的早，疏湖早早冰封，人族在冰封前好不容易将鬼狼族大船炸毁的优势再度消失，周焕神将带着我们以疏湖城为中点长线铺开阻拦鬼狼族，可惜实在拦不住，最后以三百名阵师的牺牲为代价炸毁了疏湖城以南的大片冰面，这才勉强拦住了敌人，活下来的人被迫从这边尚还完好的冰面以最快速度撤离，大概死了有七八十万人吧。”
“殿下如今引渡的，只可能是当时的亡魂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灵魂能够留了这么多年而不被鬼狼族破坏。”
穹曦没有挑剔，没有夸赞，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吃完整碗面，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说道：“我在马车外面等你们，一炷香以后出发，隔壁库房里有些厚袍子，疏湖边很冷，你们自己穿厚点。”
易七月筷子上夹起的面条被他夹成两半掉回碗里。
穹曦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后易七月立即放下筷子，不敢相信地摇晃着阿文的肩膀，“殿下一点都不追究白天的事，她是不是不会杀我了？！！你们在外面做了什么！！殿下为什么要放过我们？？”
阿文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拍开他的手说道：“快吃，别让殿下等太久。”
易七月闻言愣了愣，随即两口吞完大碗面条跑去库房翻找厚衣服，傍上圣女的感觉可真好。
传说中凤凰涅槃，浑身化作灰烬，偶尔会有几枚羽毛能在火焰中留存下来，就是所谓的凤羽，携之即可遨游九天。
现实没有传说那么玄乎，真要遨游九天至少需要百枚凤羽为翼，一枚就足以让修道者争得头破血流，更别说百枚，也只有穹曦这样的身份，才能一次豪横地掏出三枚凤羽来。
阿文和易七月小心地将凤羽揣在身上，瞬间觉得整个人变得轻巧。
“今晚月色清明，沼泽上视野应当不错，你们紧跟着我的落点不要踏错，若有问题不要大声喊叫，我自会知晓，切记，不要喊叫。”
易七月小声道：“难道沼泽里有什么不能吵醒的东西吗......”说完及时捂住嘴，穹曦已经在看他了。之前她就吩咐过，她不说，不许提问。
易七月点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多嘴，穹曦这才移开目光，踮脚往沼泽上跃去，阿文拉着易七月急忙跟上。
即便是泥沼总有干涸坚硬之处，也不知穹曦是如何准确寻找，带着他们一路曲折绕行，约莫半个时辰后鼻尖的湿意渐盛，穹曦轻巧地落在一片两个桌案大小的坚实土地上，说了句“到了。”
两人笨拙地落在她身边，再往前一步，便是冰冷浩瀚的疏湖。
这还是易七月第一次真正到达疏湖，人族与鬼狼族最大的战场，这一片冰冷的湖水之下，不知沉没着多少两族的尸骸。
四周寂静到连风声都没有，易七月的脚底莫名升起一股子寒意，他抓紧了身边阿文的胳膊，却发现阿文的身子在抖，他咬紧了嘴唇似是在努力压制自己。
他又去看穹曦，穹曦双手与胸前合十，而后十指分开交叉相握，随即又分开掌心向下往外拉开，似乎是很沉重的样子，她每一个动作都做的很慢。
随着她指尖的不断远离易七月觉得周围更冷了几分，他分明在穹曦的掌下看到了流动的金色光泽，而后穹曦的掌心猛然向上翻起，再次合十后又变为交叉紧握。
这一次易七月看得分明，以穹曦的双手为中心金色的光泽一直往外晕开，直到拢住她的全身，易七月隐约间好像听到了哭声。
他突然知道穹曦在做什么了，她在引灵，一定是在引灵！
这么说，他们的周围，现在都是亡灵了？
可是今年疏湖的冰封期未至，大战未起，哪里来的亡灵？
莫非是以前的？
灵魂在身死七日之后自发离身，安息者前往轮回，不得安宁者流亡世间。
从前的灵魂如何能留存这么久？
穹曦到沼泽深处引灵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说明未被引渡的灵魂非常之多，这么多无法入土为安的将士，军方和官府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周围明明如此冷冰，易七月觉得自己的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试图从阿文的眼神里找一点安慰，阿文只是盯着黝黑的疏湖紧咬着牙，再没有别的任何动作。
引灵持续了约两个时辰，易七月整个人完全变得僵硬，生怕自己一个没稳住就栽到湖中去，终于穹曦将手指抬起合为三角状，金色的光泽从指间汇往湖中去，她的神色也在这一刻变得极为难看，嘴唇微张似乎在说些什么，逐渐变为哀求的模样。
这幅样子让易七月想到睡梦中的穹曦，他急忙抬起冻僵的手猛掐了阿文一下，冰冻使人的触感迟钝，掐到第三下阿文方觉疼痛找回自我意识。
穹曦是因为引灵所以持续了两个多时辰，也不知阿文是为何能做到这么长时间也一直维持在最初的愤怒状态。
易七月指指穹曦，阿文循着他指尖看去，穹曦猛然闭了一下眼睛，手上合印散开躬身到一旁吐了起来，整个空间里都只能听到她呕吐的声音。
两人在身上摸来摸去好不容易在阿文的口袋里找到一条手帕，他轻轻拍了拍穹曦的后背帮她顺着气，等她稍微平息一些后将手帕递到她面前，穹曦不为所动。
阿文按着她的肩想把她翻过来，她的身子随着这股力道一歪栽到湖里去了，幸好易七月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一条胳膊，阿文急忙搭手把她拽了上来。
气温本就很低，沾了湖水之后更是冻得受不了，两人只是湿了手尚且如此，更别提全身湿透的穹曦，甚至还有呕吐的秽物沾在她嘴角，阿文用手帕小心擦去，和易七月对视着一起无措。
两人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穹曦要带着他们来。
阿文从前也远远的见过几次圣女引灵的样子，从尤歌到穹曦，举手投足都是一股子贵气，哪里会有这样的狼狈。
除非，她现在引渡的灵魂数目非常非常多，多到她难以掌握，甚至会耗尽力气失去自我意识。
前一晚她独自在这的情形一定是十分凶险，不然也不会轻易带着他们两来，被人知道秘密总被把自己搭上要好。
人族现在只有穹曦一个送灵师，她没有死的资格，不管用什么手段她都必须活着。
易七月压低声音问道：“阿文......现在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在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又或许两者都有。
“......咱两每人脱两件，先把殿下的湿衣服换下来，她身子本来就很弱，这样会冻死的。”
易七月不是矫情的人，他知道在这种时候再多纠结一下这件事合不合适，也许穹曦就没命了，事后要杀要剐他都认，只要现在能救人。
手指摸上穹曦腰上的三鸾扣，阿文顿了顿，对易七月道：“七月，衣服给我，你转过身去不要看。”
易七月没有拒绝，他知道阿文是在救他。
阿文动作飞快地换下穹曦身上的湿衣服再给她套上新的，就算无法完全抵挡严寒，也比疏湖的冰水强很多。
“现在呢？我们回去吗？我大概能记下一半......不到一半来时的路......”
阿文摇头，“凭我们两个回不去的，更何况我感觉殿下在这里的事还没有完全做完，更像是被......打断的。”
他没有说被谁打断，二人心里都很清楚，这里没有别的活人，只有亡灵。
“那就等着吧......也没别的办法了吧，殿下的事，我们一直都只有等待这一条路。”
阿文点点头。
穹曦送的花印酒他还带着身上，此刻正好拿来饮用暖身子，易七月惊喜极了：“你竟然藏了酒！！！快给我来一口！！！”
他一副生抢的气势，拿走后却只是抿了一小口不敢多喝，离太阳升起还有一个多时辰，离穹曦醒来还不知道有多久，他们能不能活下去也许就靠这巴掌大的一瓶酒了。
“好香的酒啊！”易七月叹道。
“花印酒，南都的特产。”
“原来这就是花印酒，以前只是听村里偶尔来往的客商说过，没想到我这辈子也有能喝上的一天！”
易七月真的是个很好哄的人，绝境之中只是一壶劣质的花印酒，就能让他变得愉悦。
“这酒不算太好，等你以后封侯拜相，能喝到更好的。”
易七月撇撇嘴把酒壶还给他，“少框我了，自己有几分本事我能不清楚？”
阿文接过也轻轻抿了一口，看了一眼平静的疏湖和没有清醒迹象的穹曦，对着易七月问道：“七月，我没有和你说过我以前在疏湖城的事吧？”
当然没有说过！
易七月心想着，他把这句煞风景的话憋在了心里没说出来。
也许是因为他们现在就位于当年疏湖大战最后撤离的位置，说不定阿文当年曾踩过这片不大的土地，从仍旧冰封的沼泽上往回跑，他终于想和别人谈一谈那道不愿揭开的伤疤了。
“或许，应该从再早一点开始讲......我大概是十三岁左右离开的家，过去太久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家业大，家中兄弟姐妹很多，糟心事就很多，我在家待不下去就跑了出来，半道遇上周焕神将底下的队伍在征兵，那两年人族势强，牢牢守着疏湖城，上头想要一鼓作气把营地前拔打过湖去，要不是必须维持人族的生存繁衍，恨不得直接上各地抓壮丁，有人主动参军都乐得很，身份什么的也不太在乎，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因为太着急补充疏湖城的驻兵，我们这些新人连最基本的训练期都没有就直接被派往疏湖城。那时候真好啊，人族花了大力气在沼泽上修了栈道通到湖边，再用小船把人运到湖中心的疏湖城，即便是夏天偶尔也会坐船到湖北边去，守湖的鬼狼族拿我们根本没办法。”
“你知道吗，疏湖的那一边是没有沼泽的，我们上岸杀了鬼狼就能在湖边扎营住很久，等他们的大军派来时候我们再坐船回疏湖城，城里数十万的兵力，他们根本不敢渡湖。”
“后来......就不知道怎么了，鬼狼族突然多出了好几万军队，每过一个月又多几万，大家开始害怕了就不再渡湖去骚扰，就连周焕神将也从北都城赶来盯着他们。”
“鬼狼族不渡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造船的工艺不太行，我亲眼见过他们的船自行在湖中散架，也不知怎么的他们突然又行了，甚至造出了只有在人族南方大河里才常见的货运大船。”
“不分春夏秋冬，战争再也无法停歇，甚至因为有了大船，鬼狼族能够绕开疏湖城直接踏上沼泽地，他们以人族的尸体铺路，一度打到了神谷桥外。”
“七年前，冬天来的早，疏湖早早冰封，人族在冰封前好不容易将鬼狼族大船炸毁的优势再度消失，周焕神将带着我们以疏湖城为中点长线铺开阻拦鬼狼族，可惜实在拦不住，最后以三百名阵师的牺牲为代价炸毁了疏湖城以南的大片冰面，这才勉强拦住了敌人，活下来的人被迫从这边尚还完好的冰面以最快速度撤离，大概死了有七八十万人吧。”
“殿下如今引渡的，只可能是当时的亡魂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灵魂能够留了这么多年而不被鬼狼族破坏。”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